這個潘雲祺，又想幹什麼？
時已仲春，連晚風裡都帶上了一股暖暖的花香，熏得人陶陶然，曠心怡神。恰逢潘雲祺書齋外頭的一株牡丹正值新綻，不僅國色，且有天香。那一股子清雅之氣隨風襲來，又把周遭的庸脂俗艷給壓了下去。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張蜻蜓道：「你接著說！」
潘雲豹明白了，「三弟，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在軍里也低調一點？凡事不要惹人注目？」
「是么？」潘雲祺有些不信，「那你上回受傷，三殿下不還給你送了葯的？」
潘雲豹卻借他這話，很是直接地指向院外那株嬌容三變，「你這好的就自己留著吧，我那盆你還我就成。」
「我不膩。」某隻豹子想起白天被人偷窺調戲的舊恨，哼哼地瞥過去一眼，「你都把我看光了，是不是要對我負責？」
「沒事！」潘雲豹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知道你跟我好，有話就直說，我不會怪你的。」
小豹子孩子氣地噘著嘴，把媳婦拉自己腿上，一同坐下，看著屋子裡的三盆花，跟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了一遍。
這頭小豹子真是學壞了，張蜻蜓才不要，惱羞成怒的漲紅著臉道：「滾啦，再不滾，我揍你哦！」
安西已經打聽清楚情況了，跟她做了個彙報。鐵華黎其實還沒有看起來的大，只有十五歲，不過是游牧民族，體格健碩，又成日風吹日晒的，顯得略大了些。他的侄兒叫鐵穆根，今年三歲。這個鐵華黎除了有一把子力氣外，還會養馬放牛，耕種打獵。
忽地眼角一瞟，瞧見屋內擱著上回從吳德那兒得來的兩盆牡丹。開得雖旺，但不過是一株胭脂，一株黃玉，品相平平，只是花開茂盛而已，但也眼見著就要調零了。
張大姑娘有些窘，但是感受到小豹子的低落情緒，還是不忍心把他推開，反而關切地問：「這是出什麼事么？」
彩霞道：「所以奴婢就有個主意，說出來請姑娘別見笑。咱們能不能以後就定個例，排個班，抽出兩人替大伙兒照看著這些孩子？其實也不需要做什麼，就是看著他們，別摔了磕了，到了中午，給他們分些飯菜就成。等再大一點，就能送去外頭學堂，便不用麻煩了。至於費用，可以從各家的月錢里扣一點，補貼給照看之人，想來大伙兒就都有個說法了。」
潘雲豹覺得他問得奇怪，想起小舅舅時常教他，要藏愚守拙，當即連連搖頭，「什麼不錯，不過是上回僥倖拿了個第一而已，這次回去就又要開始考核了，到時，我就等著被人打下來吧。」
書齋里的燈火通明，看得這朵花也分外嬌艷。潘雲豹忽地記起，這株牡丹有個異處，初開時是淺綠，盛開時是粉紅，等著到了後期，又褪至雪白，雖是一株花，卻能賞三景，芳名便叫嬌容三變。
潘雲祺一哽，他倒是忘了，這個二哥說話做事最是直接，想到哪兒就是哪兒，很少有跟人客套的時候。眼珠子一轉，不接這個話，只是呵呵笑道：「怎麼？我這做兄弟的孝敬你，你還看不上眼么？」
張蜻蜓摸摸他的頭，她有些能夠明白他的心情，她在北安國也有自己的親弟弟，弟弟們小時候也挺乖挺可愛的，可是長大了，卻是一個比一個調皮，一個比一個懶惰，讓他們幹啥都不願意，弄得她一人累死，心裏當然也彆扭。
等著一早她收拾妥當了，安西過來回話，「二奶奶，昨兒買回來的鐵華黎怎麼安置？」
「哪裡都沒看頭，總不是一個腦袋兩隻胳膊？」
這話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你自己就是個讀書人，怎麼還叫人讀書也不認真？急忙改口，「要不，舅舅那兒，你還是多用點功，他脾氣也不好，惹了他也麻煩。若是二哥你在功課上多用些功，到時就算武的不濟，也總算有一門子說頭了。你說呢？」
潘雲豹見狀，主動問起，「三弟，你有什麼話就直說，難道咱哥倆還要藏著掖著么？你可別跟我玩那些猜啞謎的東西，我玩不來，也沒你們那些個心思。」
「那你說該怎麼辦呢？」潘雲豹故作驚慌，問起他來。兵法里有一招叫誘敵深入，他現就活學活用了。
彩霞感念張蜻蜓提攜她的恩情，想了一想，站了出來，「二奶奶，若是短時間，大家幫忙是沒什麼事的。不過，卻不是個長遠之計。m.hetubook.com.com
比如琴姐有個女兒，青嫂也有孩子，再往外頭說，我哥嫂也有孩子要人照顧。他們現在都只能自己帶到鋪子里，或是私下請人看護。若是往後再有人成親，有了孩子，爹娘又要出來做事，沒個父母幫手的，那該怎麼辦呢？」
他注意了一個字眼，不是管他要，是找他「還」。
「不許你看，就是不許你看。」張大姑娘奮力叫囂著，不過此情此景，卻顯得色厲內荏，完全起不到應有的震懾效果。
邊關人樸實，他覺得自己賣身給張蜻蜓了，就跟張蜻蜓她們是一大家子了。既然是一家子，那麼男人出去做事，女人在家照顧孩子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還是她剛生了兒子，收了些禮才有的這些余錢，要不然，估計更少。章清芷也不想把錢放在家裡，那都是死物，說不好什麼時候就貼出去了，倒不如找個生財的路上，她也不貪心，能賺點小錢就滿足了。
「你看這又客氣不是？」張蜻蜓又拿出新買的珠花送她幾朵，章清芷很給面子地現就戴上了。
「怎麼弄幾盆花回？這個花太嬌貴了，我可不會侍弄，還是婆婆留下的吧？要不我明兒送給大嫂去？」
張蜻蜓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兒。雖說她把院子里的收服得差不多了，可總有些是潘家裡的老人，自己平常胡說八道還無所謂，可真是說些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話，指不定就有人亂嚼舌頭根子給捅出去，自己這爆炭性子得改，口沒遮攔的毛病也得改。
潘雲祺心裏就是再願意，可哪裡能讓他真做這種事？「不過兩盆花，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我費銀子買的，一樣是人家送的，拿去就拿去吧。」
是哦，昨晚都忘了，帶他們回來也沒過問。
張蜻蜓忿忿地捶了一下床，卻是怎麼也忍不住嘴角要向上彎的弧度。
「那是誰？」潘雲豹急忙追問：「究竟是誰說的？」
小豹子見媳婦不說了，才揉搓著她的小手，悶悶地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替我著急，這種傻事，我是不會去乾的，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皇上再糊塗也糊塗不到這個份上來，難為我這麼個沒職沒權的小蝦米。唉！」
「你小聲點！」小豹子手疾眼快地給媳婦嘴巴捂上了，往屋外瞅了一眼，「雖是在咱自己家裡，有些話，也不是隨便能說的。」
什麼什麼？張蜻蜓沒想到這頭小豹子居然敢跟她說這樣的話，一張臉頓時燒得通紅，「你胡說什麼呀，快放開我？」
「你別難過了，人長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在咱們看來，是他們不好，可是在他們看來，卻覺得是咱們擋了他們的路，所以要想方設法地搬開咱們，好讓自己走上去。嫂子的事，不就是這樣？」
潘雲祺說著這話，心裏真是肉痛，可又不得不打腫臉充大方。
他似是突然意識到了不妥，一臉的誠懇道：「雲祺，你不會是捨不得吧？你要捨不得就說，我這就叫他們把你的還回來。」
鬼才信呢，軍營里可不光教人上陣殺敵，還要教人刑訊逼供的，潘雲豹在伙頭營，時常看風九如、蕭森他們打理一些營中事務，他就算沒學了全套，也瞧個大概了。當即就判斷出來，潘雲祺這話里打了埋伏。
潘雲祺莫名其妙地就丟了三盆牡丹，心裡頭那個憋屈就甭提了。可現在人都動手拿了，他也不好再開門去攔著，只得不尷不尬道了句，「真看不出來，二哥現在也是惜花護花之人了。」
時近夏日，天一日亮得早過一日了，但小豹子起來準備出發的時候，星光還未完全淡去。張蜻蜓再一次自我糾結折騰了半夜，現在還沒醒來。
張蜻蜓明白章清芷的意思了，「瞧你這話說得，咱們親姐倆，還說啥客氣話？不過大姐，你得告訴我，你手上有多少銀子，我才好幫你留意。」
「什麼？」小豹子當即就火了，「你說我沒看頭？哪裡沒看頭？」
啊呃？潘雲祺弄了個措手不及，就見追風果真去找人要進來搬花了，他急忙攔道：「二哥，我請你來，是有事要說的，咱們先辦正事吧。」
「我哪裡做夢了？你是我媳婦，你都能看我洗澡，我為什麼不能看你？」
潘雲豹笑著打哈哈，「我一大老粗，哪懂什麼花啊？只是今兒跟你二嫂在街上閑逛，見她挺喜歡的，就
hetubｏｏk.ｃｏm•ｃｏm想著給她弄兩盆了。畢竟你這兒她過來也不方便，我現在又不在家，弄點花花朵朵的給她養著，讓她也有點事做罷了。」
收了珠花，母女姐妹見了禮，聽說章致知也一起到了，張蜻蜓和章清芷趁著人少，帶著孩子到前頭去給他請安。
所以張蜻蜓只能問下左右，「你們誰願意幫忙么？」
「哦，那你這麼說，你不是一個腦袋兩隻胳膊？你脫給我看。」
等著張蜻蜓在那兒迷迷糊糊又賴了一會兒的床，腦子漸漸清明起來，這才意識到，她剛剛乾了什麼？那頭色豹子，他又來占自己便宜了。
小豹子笑眯眯地拿著媳婦的一隻繡花鞋進了書房，親自挽袖，刷洗乾淨，別人要動手幫忙都不讓。這是多具有紀念價值的一隻鞋啊，留著圓房的那天，再給媳婦親手穿上，嘿嘿，小豹子哼著小曲，樂呵呵地早把跟潘雲祺的不愉快拋到九霄雲外了。
「我知道有什麼用？問題是得皇上他們相信。」潘雲祺終於支招了，「所以說現在，你在軍營裡頭韜光養晦最重要了。大錯不要犯，適當地出點小錯，凡事不要爭先，也不要擺尾，中不溜地混過去就行了。就是在小舅舅那裡，隨便敷衍敷衍也就是了，何必那麼認真？」
潘雲豹越聽越火，面上卻很是為難，「我現在都進了軍營，能不好好守規矩么？要是不好好守規矩，是會挨板子的。再說，小舅舅那兒都已經答應了，我也不能不去上課啊？」
他假意倒吸一口氣涼氣，「果然如此？」
呃……那好吧。張蜻蜓正待答應，卻驀地驚醒，不行還有那麼多下人呢，可是把頭一抬，卻見周奶娘已經抿著嘴含著笑，招呼著人都退出去了。
宴席風光，不必多提。等著張蜻蜓和潘雲豹盡興而返的時候，立時有人來請，「二少爺，三少爺請您去書房說話。」
「二哥，你站在那兒幹什麼？」潘雲祺在書齋窗前早瞧見他了，見他也不進來，只怔怔地站在那兒出神，很是奇怪。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才知道他是在看那盆嬌容三變。
「我不放，白日里，我洗澡時讓你走開，你怎麼不走？」小豹子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要重振夫綱。
「可是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吧？再怎麼說，我和大哥都是在前頭的，他們怎麼能這樣？」
拍拍他肩，潘雲豹壓下心頭一絲不快，面上笑容不變，「就知道你不是那小氣人，有事就說吧。」
嗷嗷，意識到自己被調戲張大姑娘內心的憤怒猶如黃河決堤，一發而不可收拾。緊握著兩隻小拳頭，追到門口，左右看看，沒什麼利器，於是彎腰把自己的繡花鞋拔了下來，咻的一聲，就衝著小豹子的後腦勺扔去。
照例過去偷一個香吻，小豹子正想要走的時候，張蜻蜓卻驚醒了。迷迷糊糊也忘了昨晚之事，倒是揪著他問：「要走了啊？」
章清芷就是這個意思，再三謝過。
潘雲豹認真地想了想，「還是雲祺你想得周到，要不，我幾乎誤了大事，謝謝你啊，替我想得這麼周全。」
「好啊，你不許我看，那我就要……」就要幹嘛呢？小豹子一時自己也要想一想。
張蜻蜓腦子裡頭亂鬨哄的一炸，似是兜頭給潑了一盆火紅熱漿糊進去，瞬間就亂了。其實，也不算全亂，起碼沒從前那麼亂了，畢竟有了幾回經驗，好像多少有了點經驗，配合得越來越熟練了。咳咳，好像也越來越享受了。
「你膩不膩的？」張蜻蜓惱羞成怒，炸毛了。
這還是生母從前在閨中時的愛物，連出嫁之時也不忍割捨，一併帶了過來。自她亡故之後，此花一直由大哥在養護。後來大哥要從軍，成日里忙得不著家，便將這盆牡丹託付於他。
張大姑娘的雄心壯志實現起來難度比較大，不過有一件小事實現起來倒很容易。
見了自個兒的媳婦，小豹子不想再掩飾自己的情緒了，忽地伸手，把她攬在懷裡。
「不要！」張蜻蜓氣得跳腳，氣吼吼地提著裙子，深一腳淺一腳跑進屋了。能不進去么？難道還當著人面上演全武行？沒瞧見那些丫鬟僕婦都趴在窗台上笑呢。
「沒事兒！」潘雲豹招呼追風進來，讓他先將屋中的兩盆花搬了出去，然後把門一關，「你有什麼事，現在說吧。」
想想潘雲豹也不是這等識花懂https://m.hetubook.com.com花之人，便笑著迎出來道：「二哥若是喜歡，我這兒倒有兩盆好的，一會兒你就帶回去吧。」
潘雲祺嘆息一聲，緩緩道出心思，「你剛才有句話說得很對，咱們家人，現在不論幹什麼都得注意著點。我呢，是打算秋闈之前，就閉門在家好好念書了。可是你在軍營里……唉，你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
他作勢還當真要去開門了，不過要還的，也只是他的花了。
「你就別想好事了，放我起來。」張蜻蜓最後心慌意亂時冒出來的這一句話，倒是給了小豹子提示，他是不是可以適時地干點好事？
可是一旁碧落有話要講了，「姑娘，現房中的下人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他都搶著幹了別人的活，別人又怎麼安排呢？他又不懂什麼規矩，放在府中不大合適吧？」
周奶娘嘀咕著抱怨，「人家再能吃的小夥子也不過兩碗米飯了，好傢夥，他昨兒一口氣就吃了三碗米飯，四個饅頭，還不算那些菜，嘖嘖，姑娘你是沒看到，昨兒他吃飯那樣子，簡直就跟餓狼似的，都頂上兩三個人的了！」
回到房間的張大姑娘仰天長嘆，這就是武力低下的悲哀啊，她為什麼要嫁給這樣一頭會功夫的壞豹子？要是想當年的殺豬女，起碼可以把那隻鞋子砸在他腦門上吧？哪像現在，完全差的不是一個檔次。武林高人在哪裡？江湖秘笈在哪裡，她要學絕世武功，她要戰無不勝。
小豹子緩緩地抬起臉，拉長了聲音，帶著濃濃的委屈問了一句，「那——你呢？」
見他還是一如從前的莽撞，潘雲祺更加安下些心，「二哥，我這兒有幾句話，可又怕說不好，你反過來惱我。」
潘雲祺同樣收斂了神色，命書童倒了茶退下，這才跟他拉開了話匣子，「二哥，聽說，你最近在軍營里混得很不錯呀！」
「我不是啊！」潘雲豹聽得心裏咯噔一下，他注意到，潘雲祺方才不知不覺用了一個「也」字。
然後拋個媚眼，看著媳婦瞬間石化的呆樣，這才得意洋洋走了。反調戲，成功。
聞得身後動靜不對，有暗器破空而來之聲，小豹子反應還是很迅速的，跳閃一旁，回手一抓，呃……軟綿綿，熱乎乎的，底下還帶些泥沙？
「你做夢。」張蜻蜓繼續負隅頑抗，只可惜力量懸殊太大，這在小豹子看來，更像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趣，而看著媳婦紅得快要滴血的小臉蛋，更是讓他心情大好，覺得終於扳回一城。
張蜻蜓也是這麼打算的，不過想想他的侄子還在生病，估計他一時半會兒也沒心情，便讓安西去跟他說了一聲，讓他先照顧好孩子，等著孩子有起色了，再到鋪子里去。
可是等潘雲豹轉過身去，心下卻覺得絲絲悲涼。為什麼，人會變成這樣？
「你看了我，我是不是也要看看你才公道？」
潘雲祺皺著眉頭，裝作很為難的樣子，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近來，我聽到一個流言，是關於你……也是關於咱們家，似乎不太好。」
因為張蜻蜓給他侄子抓了葯，他是真心感激，人來了也很勤快，搶著挑水劈柴，喂馬涮車。什麼重活都願意干，只是飯量也忒大了些。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很鬱悶，從前，小時候的雲祺還挺可愛的，他比我小兩歲，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我總會帶著他，他也願意跟著我，一口一個管我叫哥哥，可是現在……」
潘雲祺似是下定了決心，這才開口，「說的就是關於咱爹的事京城裡有人說，這回咱爹被召回來，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大哥在前線表現太突出了，二個就是你在軍營里太扎眼了，皇上怕咱們家團成父子兵，日後不好控制，所以才急著把爹召回來。」
嘿嘿，挑釁不成立，不過小豹子也不是那麼厚顏無恥的人，把炸毛的小媳婦指著自己的手指一握，輕佻地放在嘴邊親了一記，套用一句常用的詞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章清芷有些不好意思，「拼拼湊湊，三五百兩是勉強有的，再多，可實在拿不出來了。」
「你可別胡說！」潘雲豹一下子正經起來，同樣壓低了聲音，「這種話，可不是隨便能說的。要是給有心人聽見，那可不得了，你又不知咱家現在什麼情況，咱們在外頭說話做事都得注意點。再說了，幾位殿下在軍中可ｈetuｂｏoｋ•ｃｏm•cｏｍ跟我都沒什麼私交。」
這就是一顆貪心在作祟了。有些人知足感恩，安於本分，可有些人卻斤斤計較，得隴望蜀。他們會覺得功名利祿比親情家人更加重要，誰擋了他的路，誰就是他的仇人。
於是，那張跟他頂嘴吵架的櫻桃小口就被堵上了，還一回生，二回熟地被撬開了。
唔……張大姑娘覺得耳根子又開始發熱了，視線不受控制的左右亂瞟，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不在這兒么？」她起身想走。
潘雲豹點頭承認，「小舅舅跟我也提過這話，不過他沒提到我。」他疑惑地皺起了眉，「我也沒幹啥呀？難道也讓皇上忌憚上了？」
張蜻蜓聽完，當即就怒了，「他倒是好心，他既想得這麼周全，幹嘛不自己出去干點壞事，而要推你出去？別聽他的，全是蒙你呢，在軍營里好好乾，沒個說，咱們忠心報國，皇上還要殺了我們的。真要是那樣，他也就是個昏……」
潘雲祺一臉誠懇，「二哥，我這真是為了你好。樹大召風風撼樹，人為名高名喪人。你想啊，你要是在軍里再這麼衝到人前，別人不拿你當個活靶子？他們要是不能拿爹爹怎麼樣，可不就得來辦你了？軍營里可比不得旁的地方，那是刀槍無眼，拳腳無情。像你上回得了第一，這回比試，肯定是眾矢之的。你一個人只有兩隻拳頭，怎麼應付得過來？二哥，這真不是我不想著你好，不讓你上進。可是你想啊，你就是在軍營里闖蕩出個名堂，又有什麼用？皇上看著你這麼拔尖，更不敢用你了。咱們就算是猜不著天子之心，總能以平常人的心思去想想這事。咱們爹爹就不用說了，現在還有大哥這麼英勇，可以去接他老人家的班了。可是再冒出一個兒子來，這是要幹嘛？二哥你要不信，盡可以想想，你從前那麼些年，自得其樂過得挺好的，也沒人來管你，也沒人來說你。爹爹在前線，也沒發生過被召回的事情。可是現在呢？你一進軍營，事情就出來了。這個真不是我多心，是世人都這麼猜，由不得我們不信。」
得到媳婦的含糊答應，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潘雲豹聞言不爽，心想大哥表現突出那也是拿命拼來的，值得你們這些人說閑話么？至於我，到底是哪點突出，值得連你也惦記上了？
張蜻蜓無法安慰，只能抱著小豹子給予鼓勵，「你別難過了，你總還有大哥，還有公公，他也是疼你的。再等幾個月，你還會有侄兒侄女了。你這個叔叔的，可不能太丟臉，讓孩子看笑話喲！」
潘雲祺為了讓他相信，補充了一句，「我這消息可是從宮中傳出來的。」
哦。張蜻蜓閉著眼睛應了一聲，鬆了手。小豹子看見媳婦這麼乖巧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又上前親了一口，「記得想我哦！」
潘雲豹不傻，看得出來他臉上那一絲不太自然的郁忿之意。其實他方才要花，一是惦記著亡母，二也是想要試探試探他，可沒成想，這個三弟，這麼快就讓他失望了。
潘雲豹心頭越發狐疑，這個老三是怎麼了？好像要探他的話似的，當即否認，「你別亂猜，這葯有大半是看在小郎的面子上。他身子弱，怎麼說也是忠順王府的獨苗苗，又跟宮裡有親，誰不高看他一眼？」
潘雲祺心下一喜，果然還是個草包，卻故作神秘地湊近了低聲道：「我可聽到傳聞，說是太子和幾個殿下都挺器重你的呢！」
這都什麼混賬話？張蜻蜓又羞又窘，「不許說，不許說！」
張蜻蜓羞了半天，嘟囔起來，「你這人真小氣，不就看看么？看了又怎地？反正又沒看頭！」她一時逞強，又口出狂言了。
「只是在這兒？」小豹子察覺到她的意圖，哪裡肯放？收攏了雙臂，緊箍著她的腰。
潘雲豹似是躊躇一下，瞧瞧他那兩盆花點了點頭，「你既然這麼客氣，我就都收下了。」他隱去眼中的一抹狡黠，果斷轉頭喊了一嗓子，「追風，去找兩個人來，把這三盆花都搬回院子里去。告訴三少奶奶，好生收著。尤其是外頭這盆，可是夫人從前留下的，別碰壞了！」
小豹子呵呵一笑，「媳婦，鞋子要還你嗎？」
可是小豹子卻不怎麼覺得，摟著媳婦，在她耳邊調笑，「感覺不錯吧？怪不得人家說什麼這人間有四香，叫做頭茬的韭菜，二淋子醋，大姑娘和-圖-書的舌頭，臘汁的肉。果然味道非同一般。」
潘雲豹自問自己也許沒對潘雲祺做出大的貢獻，可他也從來沒有對不起他吧？他要這麼把自己當作傻瓜一樣來糊弄吧？這真的讓人有些寒心了。
那時的潘雲豹還覺得慶幸，大哥不來找自己，省了許多麻煩？現在想想，當真混賬。再怎麼，他也不能把母親的遺物隨手就送人的不是？可若是要當真理論起來，他隨手送出去的，又豈止一盆牡丹？
張蜻蜓聽得好笑，「他這些時恐怕都沒正經吃一頓，難得吃個飽的，就由著他吧。只要好好乾活也就是了。」
算啦算啦，既然醒了，那就起來吧，張大姑娘一直保持著勤勞的本色，正好還可以起來練練劍，就算是功夫差一點，也比一點兒都沒有強。
「嗯。」潘雲豹摸摸媳婦的小臉，「你再睡一會兒吧，時候還早，我先走了，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正說著話，林夫人帶著家中女眷到了，她們都是有錢人，肯定瞧不上這些便宜貨，張蜻蜓也不去現這個眼。
不過這事，張蜻蜓還真不好指派誰。大伙兒手上都有活，多伺候一個病人，還是個小孩，肯定要費不少心的，若是耽誤了自己分內的事，就不好了。
只可惜那時自己年輕，也不懂珍惜，因潘雲祺說喜歡，就隨手送了他。後來大哥回來聽說，甚是生他的氣，接連好幾天都不肯理他。
回了院子，張蜻蜓正等著他呢。
雖說大姐家窮，張蜻蜓卻絲毫沒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你也知道，我那鋪子並不是我一人的，否則我直接算你入個股就完了。回頭我幫你找找路子，看是給你放在哪兒合適，就是賺不大，賺些小錢也是好的。」
她倒出了個主意，「他既會打獵，肯定也會殺豬的吧？不如把他帶到鋪子里去，這麼能幹的小夥子，放在那兒可能還更管用一些。」
「哎呀，雲祺，你這是要急死我嗎？爹都要給召回來了，哪還有什麼不好說的？你快說！」
「那也不一定，二哥你的功夫可是爹和大哥親傳的，怎麼會差呢？」
哦，潘雲祺捧著茶不作聲了，慢悠悠地撇去上面的浮沫，卻又擱下，似是頗費些躊躇，不知怎麼開口的樣子。
安西過去傳話，很快那鐵華黎帶回話來，他願意立即就去鋪子里做事，報答張蜻蜓。至於他侄子，就拜託院中哪位大姐幫忙照看一下。
潘雲豹老實承認，「我起步太晚了，小時候不用功，現在表面上看起來架式挺唬人的，其實中看不中用，連我們伙頭營的教官都這麼說我。」
聽著自己喉間咕嚕一聲輕響，張蜻蜓的神智瞬間歸位，簡直快羞死了，真丟人居然做出這樣的舉動，這真是沒臉見人了。
「咱們自家兄弟，客氣這些做甚？」潘雲祺見說動了他自棄前程，心下暗喜，就是送出去的那幾盆牡丹也覺得值了。
這個……潘雲祺倒有些不太好說了，眼神閃爍了幾下，「人家也是聽說，我總不好打聽得那麼細吧？不過說話的人卻不會騙我。」
張蜻蜓一驚，正要叫嚷，小豹子卻在她耳邊嘟囔著，「你讓我抱會子，抱一會兒就好。」
心下不覺一緊，難道他想要回去了？可這盆牡丹卻是這個潘府內最名貴的一盆花了，養了二十多年，枝繁葉茂，品相極好。當年他好不容易才覷空從潘雲豹手上要了來，現在要他還回去，他可沒這麼大方。
良久，當小豹子覺得媳婦都快喘不過氣來，終於結束這個熱吻的時候，兩人的嘴角甚至都曖昧地拉出銀絲，還會下意識地吞咽口水。
潘雲祺聽他這話，忙追問道：「你可也聽人說過？」
潘雲祺手往桌子上一敲，「對了，還有小舅舅這兒，二哥你這麼習文練武的是為了什麼？知道的人心裏明白，不過是年輕人上進。可是不知道的人就會想，你這是不是要做大哥第二了？或者說，你也覬覦著繼承咱家的府第？」
他把自己媳婦的丫頭睡了，在見到他這個二哥的時候，居然隻字不提，連句抱歉的話也沒有。反而一門心思的攛掇著他去墮落，這到底是安得什麼心？
好吧，不說就不說，反正便宜已經佔到了，小豹子心情大好，也不爭這一時的口舌之利了。其實，他在營里還聽到不少的葷段子，以後慢慢講給媳婦聽。都是男人，幹完正事能幹什麼？自然是說女人唄，小豹子可有不小的長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