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82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潘雲祺氣得兩個太陽穴突突直跳,連腦門都開始發暈,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好好,這個錢算我的,你要錢是不是?我拿給你瞧。」
心裏正盤算著,是否要找人幫幫忙,順便「不小心」掉幾塊磚頭砸他身上,可就在此時,卻見董少泉領著蕭森,帶著二十多個頂盔貫甲的士兵進來了。
「不是不是!」小謝夫人連連擺手,「這是我兒子,你們元帥的公子。」
「哎呀,我好害怕呀!」張蜻蜓在牆頭上故作驚嚇,撫著胸口扮柔弱,「小叔,做嫂子的不過是想幫你重新收拾收拾屋子,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麼還要來殺我?救命啊,婆婆,您可要救命啊,您就是不看在媳婦的份上,也得看在你沒出世的孫子孫女面上!」
「是!」安西他們也都聽說前些天盧月荷所受的氣了,大伙兒知道,這是二少奶奶蓄意報復。不過這個報復,確實應該橫豎有二少奶奶擋在前頭,大少爺也快回來了,他們怕個球有她這話,他們就敢砸。
潘雲祺一哽,用力揉了揉還糊著眼屎的眼睛,這才瞧清楚態勢。不由得把臉一沉,望著對面牆上道:「二嫂,你這一大早的是什麼意思?憑什麼拆了我的牆?」
小謝夫人給她搶白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給兒子修房,只想讓他風光了,卻沒考慮到其他兩房會不服。若不是顧忌著潘茂廣,她甚至都打算等潘雲祺中了進士,就讓他搬到留給二老的正院去。
只聽唰的一聲,二十多把雪亮的鋼刀還帶著戰場上的殺氣,森冷出鞘,同時舉向潘雲祺,猶如雪片般將他圍住。嚇得潘雲祺一個激靈,方才的怒氣不翼而飛,差點沒腿軟地癱坐在地。
於是小丫頭無法,只得去請潘雲祺。可是這位舉人老爺平常的起床氣就大,現如今有了功名就更大了,誰敢去怵這個霉頭?
「是!」後面一隊士兵們應得震山響,吼得人耳膜都和_圖_書疼。
「馬馬虎虎吧。」張蜻蜓還說著風涼話,「可小叔你這錢,誰知道是不是原就是府上的?就算是府上的,既然婆婆給了你,我這做嫂子的也不好太過計較,便算你的吧。不過你也是的,一下全扔到地上,不還得婆婆給你撿?我說,大伙兒都別動啊,這錢財之事最難說清,若是少了幾錠,豈不又是筆糊塗賬?婆婆,您快撿吧,媳婦就站在這兒幫您看著,看有那個不長眼的奴才敢動手的,我幫您扒他的皮。」
張蜻蜓可不理他們這一套,繼續端坐圍牆上方笑道:「婆婆,小叔,你們這話可就不對了。什麼叫一大早?瞧這會子太陽都升多高了,要是公公在家,只怕都得上朝辦事去了。小叔你卻還在家中睡大覺,也不好好溫習溫習,萬一日後到皇上面前去考砸了,這豈不是辜負了婆婆成天替你求佛拜佛的心么?再說,我拆了你的牆,這不也是聽說你中了舉,婆婆要給你重新修葺院子,我這做嫂嫂的不在家也就罷了,既然回來了,自然得幫忙啊,噯——」
潘雲祺受不了了,這當著他的面來砸他的院子,他要是能咽下這口氣,也不是男人了。轉身就沖回房裡,取了牆上鎮邪的寶劍,嗆啷一聲拔劍出鞘,對著張蜻蜓就沖了過來,「我今天要不殺了你這個惡婦,誓不為人!」
潘雲祺給她將在當場,動彈不得了。他方才是火氣上來了,所以喊打喊殺的。可他真敢殺人?恐怕連只雞都不敢。
「確實是府上的三公子。」董少泉先跟張蜻蜓擠了擠眼,此時才在一旁賠著小心證實了一句。
張蜻蜓在牆頭上幸災樂禍地配合著道:「不是一個娘生的,當然不同。」
坐得高,自然就看得遠。張蜻蜓可以很方便地指揮著安西等人掄動大鎚,砸著潘雲祺新粉得雪白,又新加了虎皮石做花邊的圍牆。
恰好小謝夫人走到他跟前,這話似hetubook.com.com是對她說的一般,頓時小謝夫人就沉了臉。
她的椅子,給安放在了結實的八仙桌上,八仙桌又架在兩張寬大的花梨木書案上,而張蜻蜓就居高臨下地端坐在最上方,身旁丫頭婆子們圍了一溜,確認絕對不會摔著她,才敢放心讓這位二少奶奶坐上去的。
一眾下人使勁憋著笑,心想這個二少奶奶一張嘴可太惡毒了,生生的能把人給氣死。
開玩笑,張大姑娘從前是混哪兒的?那可是在市井之間,和無數地痞無賴們一塊兒滾大的。自從來了南康,不是被爹娘管的,就是家有公婆兄嫂,處處講規矩講禮貌,張大姑娘已經憋很久了,難得這回沒人管了,她不可勁兒地把盧月荷受的那口氣吐出來才怪。
她喘了口氣,接著道:「小叔不過中個舉人,您就出錢替他修了房子,這總是公中的吧?我家相公還沒功名,暫且不提,可大哥卻是有官職的,我瞧他們這院子也挺舊的了,您怎麼不替他修?若是我們都沒修,您憑什麼只替小叔一人修?婆婆,我知道小叔是您親生的,您就是要偏心,我們也沒法子。可您卻不能拿著公中的錢來偏袒他親兄弟,得明算賬,尤其咱們還沒分家呢,就算是我們單獨過日子了,這些賬卻得算得一清二楚才行!」
哪兒新,她就指著人往哪砸,直砸得青磚碎裂,地動山搖,整個潘府都能聽得到。膽小的丫鬟僕婦們早進去報信了,但張蜻蜓多年養成的良好習慣,早睡早起,她開始動工時,某位新晉舉人老爺還沒清醒,正在夢中不知跟哪個嬌娘纏綿。
她的語氣陡然一冷,望著一根手指頭都不動的小謝夫人凌厲起來,「除非您不承認我是您媳婦,雲豹也不是您的兒子,那媳婦也沒什麼好說的,您就放您兒子過來殺了我們吧。」
張蜻蜓高踞牆頭,噗哧,笑了。到底還是不放心,派人來了么?
張蜻蜓m•hetubook•com.com不說還好,她這麼一說,所有的奴才都不敢動了。一來確實是怕扯上錢財之事,說不清楚,二來也是畏懼這位二少奶奶,太恐怖了,這個節骨眼上,誰敢招惹她呀?
從前聽大嫂教過她一句話,叫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張蜻蜓覺得不夠,你要打了我一巴掌,我起碼得還你一頓棒子不可。
她指著已經圍攏過來,護在她身邊的下人們道:「你們所有的人全都給我站住,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動姑奶奶一根頭髮。」
蕭森聞言這才收刀入鞘,卻皺著眉頭很是鄙夷,「怎麼跟大公子二公子完全不同?」
「是哪個混蛋一大清早地擾人清夢?快給我打出去。」
張蜻蜓閑閑地理著頭髮,望著天道:「哎呀,說方才是誰說要殺了我,殺不成就不做人呢?是我聽錯了嗎?」
張蜻蜓在牆頭上嘿嘿樂了,「三弟啊,人家都說官升才脾氣長,你這還沒做官呢,怎麼就這麼大的脾氣?連親娘都要打出去了,真是好威風,好厲害啊!」
葉菀瑤倒是孤枕冷卺的早就起了,只是聽聞之後,也置之不理,只說:「二嫂子帶了那麼多的外男在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拋頭露面,還是去請三爺吧。」
「那媳婦可就多謝婆婆和小叔的美意了!」張蜻蜓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就著這話題刨根問底,「只是婆婆,有件事得先問明白。方才小叔說,是他要花錢替我們修房子的。您現在又說,叫管家來把家裡徹底翻修翻修。那媳婦就奇怪了,不知道這筆賬是記在小叔頭上,還是公中開銷?若是小叔出了,媳婦沒話說。可若是算公中的,那可對我和大嫂太不公平了。」
蕭森一面往裡走著,一面就陰沉著臉低吼,「這是幹嘛呢?幹嘛呢,把這個衣衫不整的人給我拿下!」
潘雲祺一張臉由紅到白,由白到青,慪得幾乎生生地快吐出血來。「大丈夫說話自當一言九鼎和圖書,我……」
她高聲招呼著安西等人,「你們停下來幹嘛?快拆呀,拆了牆,再把這院子里的假山魚缸都給砸了,這些貨色怎麼能配得上咱們家舉人老爺呢,拿走拿走,統統扔掉。」
而張蜻蜓又斜睨著潘雲祺,目光不屑,「當然,小叔你現在不過是中了一個小小的舉人,還沒有當官,也沒俸祿,說起來,肯定也沒幾個錢。拆你這圍牆,嫂子我可是派了自己的人來的,回頭還得給他們發工錢。你若是沒這個財力,也不必逞這個強,心意我領了就是!」
「你們這……這是幹什麼?」小謝夫人嚇得心膽俱寒,哆哆嗦嗦地追出來問。
「來人呀!」潘雲祺心思急轉之間,也生了個主意出來,「既然承蒙二嫂送我這麼大份禮,我做兄弟的也不能不回娘,既是要修葺房子,不如連二嫂的也一起修了吧。」
張蜻蜓穩穩噹噹地坐在盧月荷的院子里,指導著對面的拆牆工作,「都加把勁,別跟沒吃飯似的,使勁。」
很快,咣啷一聲,圍牆給砸了個大窟窿,安西領著人一哄而上,迅速將院子里新添的擺設全都砸了個稀巴爛。
咣咣咣。
小謝夫人已經氣得手腳冰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潘雲祺不想再在這裏丟臉下去,提著他的劍,殺氣騰騰就要往張蜻蜓那裡去拆房揭瓦,「那我親自去,總該行了吧。」
他在盛怒之下,當真回房取了錢匣,啪地一下打開,裏面約有三四百兩銀之數,一把扔到地上,滾得四處都是,挑眉冷笑,「這樣,我能去幫二嫂你修葺房屋了么?」
哦!蕭森這才老著臉作恍然狀,抱了一拳,算是賠禮,「咱們都是些大老粗,不懂規矩。若是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見諒,麻煩夫人您派個人來引路,帶我們去元帥書房,還有大公子二公子的住處,他們的地方可能都藏有軍事機密,一定要好生把守,就是闖進一隻蒼蠅,也格殺勿論!」
要說起來https://m.hetubook.com.com,她也是吃定了盧月荷生性溫婉大度,不會為了這等小事爭執。卻沒想到張蜻蜓寸土不讓,完全跟個小門小戶的婦人般,摳得這麼細緻。可這事確實她佔著理,若是她一定鬧著要查賬,小謝夫人麻煩就更大了。所以此刻就算是心中再氣,也不好說話。
這……小謝夫人氣得無語了,這女人怎麼能如此無賴?她這樣的話,讓自己怎麼回?
張蜻蜓拍著自己的肚子,有恃無恐地又對潘雲祺道:「小叔,難道你真的要一屍兩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舉人殺人,也得坐牢吧。你殺了我們娘兒倆,難道就不怕要去給我們抵命?若是真不怕,那就儘管放馬過來,要是我躲一下,就跪下來給你當龜兒子。」
張蜻蜓一瞧這小子動了真怒,那就繼續陪他玩玩唄。說實在的,她還真不信他一個文弱書生能拆得動自己的房子。今天有她這麼一鬧,府上的家丁大多是不敢動手的,那張蜻蜓還怕個毛啊。
他沖母親一使眼色,小謝夫人頓時明白過來,白著臉望著張蜻蜓,「那好呀,反正眼看就入臘月了,正好把家裡徹底翻修翻修,大家都好安心過年去叫管家來。」
到底是自己兒子,小謝夫人雖然無故吃了個癟,但還是要幫著他對付張蜻蜓的,「你也太無法無天了吧,在家裡砸牆動土的,像什麼話?還不給我下來。」
只是這張蜻蜓怎能如此可惡,簡直如市井潑婦一般,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潘雲祺毫不懷疑,若是他真的衝上去了,張蜻蜓真就敢讓他拿刀子砍。可是他要是不上去,今兒這個臉可就丟大了怎麼辦?
故此當潘雲祺被那執著而堅定拆牆聲吵醒,憤怒地披衣出來罵娘時,正好遇到聞訊趕來的小謝夫人。
蕭森冷著臉道:「聽說西戎有探子潛進我國,我等奉令前來府上保護元帥府。」他冷酷的目光轉向潘雲祺,「此人形跡可疑,又手執利刃,可是混進府上的姦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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