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像這種小巷子，也是斷斷少不了小商小販的。

他這裏感慨著蓮蓮的好，卻不知道從他的書房裡出來之後，蓮蓮便收拾了一下，然後徑直去了宅子的後門。

此時聽他急吼吼的來，又要拉自己去喝酒，李曦不由得苦笑，「適之兄，你可是堂堂的御史大夫啊，即便是下了值，也不好這麼日日飲酒吧？就不怕傳到陛下耳朵里，會找你的麻煩？再說了，這說出去，怕是風評也不太好啊！」

一邊吆喝著，伸手攔著那些孩子們的手，一邊還忙著過秤，秋深時節了，他倒是忙得額頭滲出汗來。

李逸風聞言點頭，「怕是也只有這麼一個解釋了。要單純論聲望，論地位，咱們這般殷切的拜訪，他怎麼也該見一下才是，哪怕不等門下說出邀請的話來他就馬上拒絕呢，也不算什麼，像這樣連見一面都不肯……門下覺得，或許等您授了官，他們那邊的態度就會鬆動些？」

等他的生意經唱完了，緩緩地推著小車往這邊來，看見蓮蓮站在門口，便笑著問：「這位小姐，您要不要買點棗子？河東的大棗子，您嘗一個，不甜不脆不要錢！」

他忍不住道：「或許，他們父子兩個其實是不想惹禍上身？」

李逸風正在說，「連著十天了，那位高老爺子也真是夠狠的，居然一次都不肯見門下，這件事，怕是希望不大了……」

上面掛著一塊和-圖-書素雅的木匾額，小，但是別有一番韻味，上面寫著「玉真別館」四個字，字跡遒勁，端謹優雅。門旁還側掛著一塊木牌，上寫九個小字：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師。與上面匾額系出同一人的手筆。

李逸風當初給李曦預備下的這棟宅子前面是一條大巷子，後邊的小門卻略有些偏僻，卻是一些普通商賈百姓們聚居的小巷弄，像這種巷子，往往都有一個特點，有些髒亂，不過卻分外的熱鬧，有人氣兒。

蓮蓮把棗子拿水洗過了盛在水晶盤裡端著回到前邊正堂里的時候，李曦正跟李逸風對坐。

「昨日一早起，讀書，近午，與李逸風密談，似說高陞事，至晚，飲三杯，睡，一日安生。如稟，不記日。」

蓮蓮笑笑，「看著也不錯，來二斤吧！」

這邊李逸風吃了一個棗子，然後又繼續道：「不過有一點進步，那就是最近三次我帶過去的禮品，他們府上都收下了，雖然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好歹也算是沒有完全駁了面子。只是，這老爺子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收禮，但是不見我？」

※※※

蓮蓮羞羞怯怯地一笑，進去把茶盞放下了，低下頭，未語靨先紅，「公子爺小心，有些燙。」然後便低著頭退出門去了。

李適之道：「今兒是玉真道長做東，賀老仙、老張，嗨，你大都見過的，總之就是咱們幾個，沒ｍ•ｈｅｔuｂoｏk.ｃｏｍ•ｃom外人，你儘管開懷暢飲就是！」

偏廂的小配房裡只有蓮蓮一個人，門閉著，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隱隱約約的讀書聲從書房那邊傳過來，李曦讀書時喜歡安靜，宅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都樂得找個地方貓著聊會兒天去，正好給李曦騰出個清凈的環境。

李適之聞言擺手，只是一徑的拽著李曦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當值期間，吾自是剛直正大，為陛下檢視天下，糾劾百官，這下了值喝幾杯酒，卻是連陛下也不會說什麼的，走，走，走！再晚了就該挨罰了！」

蓮蓮走到後門的時候，一個推著小車賣脆棗子的正被一幫孩子圍在中間，孩子們頑皮，雖則纏著家中大人給買棗子吃，卻還是免不了要隨手捻起一個來就往嘴裏塞，急得那小販什麼似的，「吃不得，吃不得，三個錢二斤的東西呢，你們這般的順手吃，俺豈不是要賠死！」

李曦無奈地被他拽出了門，苦笑著道：「好歹你總得告訴我這是要去哪裡吧？」

看見這匾額與尊號，李曦就知道，大約這就是玉真公主修行的別館了。

他返身打開門，在院子里掃了一眼，見沒有人，這才回身拿了托盤，徑直走到旁邊一間平常李逸風用來處理筆墨事務的廂房裡，推門進去之後將紙墨筆硯都在原處又擺放好了，這才又轉身關門出來。

不過她實m.h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om在是得用的很，妙妙也很好，就是不脫稚氣，多少還有些小孩子性兒，貪玩、懶睡……當然，這讓她比蓮蓮要可愛些，不過向這種聽著自己一個勁兒的讀書就想起來沏一杯茶送過來的事情，大約是不要指望她會想起來了。

李曦笑笑，端起茶盞來一邊吹一邊啜飲，心裏怎麼都覺得，似乎自從那日遇刺時自己抱過這小丫頭一回，她就突然比以前還要害羞起來了？

那小販聞言高興地答應一聲，這就動手稱棗子，蓮蓮自然不免要走過去挑挑揀揀，時不時把那小販捧起來的幾個棗子給摘出去扔回他的小車上，藉著這個功夫，一紙素箋便不知不覺的已經到了那小販手中。

這時候，蓮蓮正在走筆疾書，字字如落蓮花，字體娟秀而峭立，獨有風骨。

即便是平日里跟她關係最好的妙妙，也只知道她跟自己一樣，是從很小就被拐賣出來的，別說識字了，壓根兒就從小都沒見過書本是什麼樣子，至於李逸風和庚新，則都是挑中了蓮蓮的乖巧伶俐，再加上她年紀輕輕做事情卻沉穩，而且生得也好看，所以才把她買了回來做個伺候丫頭，他們卻是根本就不知道，今年才十四歲的蓮蓮，竟是寫得一筆好字。

自打那日他家裡的家宴之後，兩人又見了三次面，兩次是他過來這邊，一次是李曦主動過去拜訪李適之的正妻，也算是補全hetｕｂｏｏk.ｃｏm.ｃｏm了兄弟禮節，只是，這三次見面中倒有兩次是喝酒，儘管李曦酒量不錯，卻也頗有些吃不消的感覺。

車馬粼粼，兩個人在馬車上閑聊著，李曦只是覺得馬車跑起來速度不慢，可饒是如此，也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彎兒，跑出去足有半個時辰，這才終於停了下來。

一碗濃釅馥郁的茶湯沏好了，她拿托盤端了緩步走到李曦的書房門口，探頭見李曦正閉著眼睛背書呢，興許是聞見茶香了，李曦吸了吸鼻子，停下了背書聲。

李曦點點頭，擺手道：「不管他了，你已經連續去了十次，他卻一次都不見，從明天開始，也就沒有必要再去了。」

但是蓮蓮知趣，當下進來沖李曦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怕帕子往李曦和李逸風之間的小几上一放，道：「婢子聽見外邊又喊著賣棗子的，就想著正是棗子下來的時候，可巧吃個脆甜，就到後門去買了二斤，公子爺，李先生，你們嘗嘗鮮吧。」

然後她走到正堂里，果然爐水正沸，當下她利落的把茶葉放好了，掂起茶壺，抖手之間，茶香便頓時飄了起來。

李曦聞言與李逸風對視一眼，兩個人前後腳站起來迎出門去，卻見李適之已經自己進了院子了，看見李曦，他哈哈一笑，也不等李曦拱手，就快步過來一把拉起李曦的手，道：「子日，快隨我來，走，喝酒去！」

長安，李曦的府邸。

看見蓮蓮進來，兩人倒和-圖-書是沒有絲毫避諱的意思，李逸風還自說他的。

白日里大街上到處都有孩子亂跑，有些老嫗就坐在門口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吆喝著管束孩子，還有些乾脆就在門口外邊巷弄里洗衣裳的，髒水都是順手一潑而已。

李逸風聞言點頭，想了想，他正想跟李曦再說說剛才回來的時候順道到東市裡轉了一圈查賬的情況，卻突然聽得外邊小李的聲音，操著一口河南腔道：「公子爺，李大人親自來訪。」

李曦睜開眼正看見蓮蓮手裡捧著茶盞，正自羞羞怯怯地站在門口，似乎是不知道是否該打擾自己，便笑著沖她招招手，「來，進來，好濃郁的茶香啊，正好口渴了！」

李曦撓撓眉頭，對此，他也頭大得很。

李曦笑著點頭道「好」，還信手拿起一個來遞給李逸風，自己又摸了一個咬了一口，眉飛色舞的，顯然是又脆又甜，蓮蓮看見了，便抿著嘴唇兒低頭退下去了。

簡單的四行字一揮而就之後，她熟練地拿起紙來吹了吹，稍停了一下，等墨跡半干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摺疊收起，納于袖內，然後便把紙墨筆硯等物重又放回一個托盤裡。

李曦下了馬車抬頭一看，面前是一座巍峨典雅的道觀。

然後，過好了秤，蓮蓮數了三個銅錢給他，便從袖子里拽出一條帕子來包了棗子，轉身回家去了，那小販做完了這一單生意，也就立刻拿布蒙了車子，推起小車，迅速的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