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五章 黑袍

「兄弟們騰個地方,讓我戳這小子幾劍!」紅衣騎者此時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被馬鞭抽中肩膀的他劇痛難耐,持著一把長劍就要殺死莫遠。
莫遠心中一動,知道是那活兒來了,於是轉眼往酒館門口望去。
「完了,我這下被你害死了!」被禁錮全身無法動彈的莫遠,眼睜睜地看著那魔元真氣被自己的石墜吸收,卻也無可奈何,他現在只能祈禱黑袍怪人沒有發現魔元真氣的逸失,更不要發現自己的存在。
眼看著連眼前的智若小和尚也要被賓士的瘋馬撞倒,莫遠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拉,把他護在身後,接著右手一扣那騎者胯|下的黑馬韁繩,用力一拉,大吼道:「給老子下來!」
叫掌柜的取來十壇酒,一溜兒擺在兩人面前,莫遠拍去泥封就要一口喝乾飲盡。兩個你來我往,像是喝涼茶似的,可著勁的往肚子里灌。這真讓智若小和尚大開了眼界,先前在莫遠的屋裡看到堆得小山似的空酒罈,就知道他是個酒鬼,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是這麼能喝,轉眼三壇五斤裝的梅花酒下肚,臉上這才泛紅。
智若有些臉紅地轉過身去,嘴裏卻還說道:「既然大哥有這樣的打算,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害得我白白替你擔心那麼久!」
「你,你混蛋!」智若對他的出現似乎一點也不感覺意外,反而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剛才明明就在附近,為什麼不去救他?」
一頭鑽進酒館里,選好位置,莫遠就先叫來兩大盤烤羊腿,又打了十斤杏花村擺在桌子上,這才開始山吃海喝起來。
如果有修行者在旁邊,自然能夠認出十災使用的是魔教盛傳的《屍控術》,其實這種《屍控術》修行起來並不難,施術者的修為比死者的修為高深,並在這人死後半刻鐘以內,在其腦內貫注施術者的魔元真氣,配合專門的咒語,大多都可以讓這具屍體變成沒有任何靈智,只有依靠本能行走的殭屍。
出了大旗鎮往東就是一片荒山,莫遠被那紫衣頭目放在馬背上,一路穿過荒山所在,眼看著就要去到海邊了,紫衣頭目才一聲呼喝,眾人停了下來。
置身於岩石後面的莫遠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但喉嚨里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更讓他吃驚的是,黑袍怪人指尖散出的魔元真氣似乎與自己懷裡藏著的石墜有著互通之處,隨著石墜無風顫動,散蕩在黑袍怪人四周的魔元真氣竟然化為一縷黑煙,朝著岩石所在的位置飄來!
「幸虧老子今天帶了銀子,不然這臉豈不是要丟大了?」屠三心裏這樣想著,手卻摸了個空,藏在腰裡的錢袋不見了!
「哎喲……」還在半空中的紅衣騎者被抽和_圖_書中一鞭,慘叫著就往一旁牆上撞去。
不經意的一句話,扯動了莫遠那顆恆久未動的心:咦,這小東西是在關心我么?
莫遠的手勁極大,板斧就像是在桌子上扎了根似的,任憑黑大漢如何抽脫,卻也紋絲不動。知道眼前這不是善茬,黑大漢有心棄了板斧開溜,但這東西又是他吃飯的傢伙,若是丟了,鐵板斧這個招牌也就等同是被砸了。
「可他明明……」智若小和尚的話才剛說一半,就感覺有些不對,莫遠大哥背對著屠三在向自己擠眉弄眼,那暗示的意味很明顯:快走!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酒館掌柜,指著那剝落表面紙皮,露出了裏面木片的假板斧就大叫起來:「假的,原來這板斧是唬人的!」
距離這間酒館一街之隔的地方,莫遠帶著小和尚躲在這裏,見到屠三狼狽不堪地從酒館里逃了出來,小東西笑得就像是一隻剛下過蛋的母雞一樣:「咯咯咯……大哥,你怎麼知道那屠三喝酒耍花招?」
屬下都死了,只有那個紫衣頭目被斷去四肢,變成肉|棍后,卻沒有斷氣,還在地上滾來滾去,慘叫聲響徹雲霄。
「少廢話,拿十兩銀子來,要不然老子就用這板斧活劈了你!」莫遠雖然不是這大旗鎮人,但松谷鎮也距此不遠,對這鐵板斧屠三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主,所以說出來的話強橫無比。
正在智若感覺詫異的時候,忽然發現屠三腳下淌了一地的水,聞著酒味撲鼻,有些懷疑的他沿著這道水漬看去,卻發現屠三喝酒時,看似往嘴裏倒去,實際上只是藉著罈子的掩飾,把酒都倒進了藏在領子內的竹筒里,怪不得喝了這麼多沒有一點反應,原來全部都被他給倒掉了。
生平從未乾過這種事的他,忍不住悄悄催促莫遠:「大哥,快點吃,快點吃。」
這屠三雖然是大旗鎮橫慣了的主,但也是個有眼色的人,知道莫遠是故意找碴,自己若是硬撐下去,固然有了面子,但就怕下不了台。說不得陪個不是,眼下這場子也就過了。
智若的臉更紅了,為了避免尷尬,他站了起來,急急往外面的大街上走去。
說完,十災伸手往前一指,冷喝道:「去!」
「去你大爺的,敢跟老子耍橫!」莫遠隨手一扯,將智若小和尚扯到身後,順勢抬起一腳踢向這黑大漢小腹下三寸的位置。
別看黑大漢身材高大,動作卻很靈活,像是預料到莫遠會踢他命|根|子似的,早就弓著身子避開了致命的地方,同時要去抓那桌子上的板斧,卻被莫遠伸手摁住了。
莫遠吃的是風捲殘雲一般,而智若小和尚雖然葷腥不忌,但也在肚子填個五和_圖_書六分飽后,就開始變得坐立不安了,時不時的瞟一下那跑堂的店小二,總感覺人家知道他們沒錢,時時盯著自己。
「撲通!」狂馳的黑馬竟生生被莫遠掀倒在地!
「成!」莫遠稍一猶豫就答應下來,他本來只打算敲詐這屠三一筆飯錢,但又實在捨不得這桌子上還沒喝完的酒,聽到他這麼一說,正中下懷,於是鬆開板斧,坐回原處,見那屠三跟著也要坐下,眼睛忽然一瞪,厲聲道:「給我站著,屁股敢稍稍坐下,就別怪我砍了你!」
「好了,就是這裏,那老東西速度極快,很快就會追來,我們快埋伏起來!」紫衣頭目把莫遠往地上一放,低聲吩咐道:「把他藏起來,別給老東西發現了。」
終於感覺不耐煩的莫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兩眼瞪著智若,正想斥責於他,卻忽然聽到酒館門口傳來一聲悶雷般的呼喝:「掌柜的,打二十斤酒,再切十斤牛肉!」
酒館門口,火雜雜地走進來一個滿臉橫肉,赤眉焦須的彪形黑大漢,他腰裡別著兩柄大板斧,往那門檻里一站,眼睛在酒館大堂里掃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莫遠和智若兩人桌上。
「三公主,等等我!」戒痴見狀,也顧不得揉他那被踩痛的腳了,急忙跟上。
說完,只見他右手忽然往前一探,一股勁氣激蕩開來,將眼前的樹叢連根拔起,再隔空一甩,生生被他拋飛到十幾丈遠,而那些個還沒來得及逃跑的騎者在失去樹叢的掩護后,就一個個愣愣地站在空地上。
說著,掌柜的正要衝上去把屠三給按住不讓他跑,卻見後者從懷裡摸出一顆烏黑的藥丸來,往地上重重一砸,頓時滿屋子煙霧,混雜著花椒粉的味道,嗆得人頭昏眼花,頓時亂作一團。
然而,等他忙完這一切,卻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懷裡藏著截竹筒,本就是打算騙吃騙喝的屠三很快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連忙把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往衣服里一掃,提起兩柄大板斧就想往後門跑。
而此時的屠三,卻鑽在桌子下面,把流得到處都是的酒水往暗角里蹭,想等抹乾凈以後,就算那莫遠回來了,自己也可以來個提上褲子不認帳!
「這人耍詐!酒全部都被他流到地上去了!」智若小和尚站起來指著屠三叫道。
到這個時候,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知道莫遠的意思了,智若不傻,所以他一邊偽裝掙扎,一邊與莫遠一起離開了酒館。
果然,一見他手中拿出這麼大一個東西來,寒光凜凜的很是嚇人,酒館掌柜的頓時就矮了半截,苦著臉還想說些軟話,是多是少的要回一點本錢也就算了,卻見屠三掉轉方向,扛著板斧往門外衝去,一路勢m.hetubook.com.com如破竹,無人敢擋,眼看著就要衝出酒館的門了,卻被橫在地上的一個板凳給絆倒了。
「咦,公主?」旁邊小巷裡,剛剛躲開那些酒館侍者追打的屠三,一臉茫然地走了出來,看著智若和戒痴消失的方向稍一猶豫,就連忙也屁顛屁顛地跟上了。
這廂里,莫遠被一個騎者提起放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面,其餘的人也都紛紛繞過一片樹叢后藏起身來。看此情形,他們是打算在這裏伏擊一個極其厲害的人物。
智若驚呆了。
難的是如何讓他們傳達施術者的話,畢竟殭屍是不會說話的。難的是這具殭屍四肢並非屬於自己的,是由十災強按上去的,這裏面所涉及到的法門,卻非修魔者所能擁有,而是傳說中極為神秘的修靈者才會的《啟僵語》和《修僵大法》。
智若愣了一下,扭頭向那救他性命的人看去,卻看見戒痴和尚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笑吟吟地說道:「三公主,戒痴這招怎麼樣?」
極其罕見的,莫遠伸出的手不是拍智遠那光溜溜的腦袋,而是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聲音柔和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老四,趕路要緊,帶這小子在道上慢慢收拾,不要在這裏停留。」說話間,又是幾匹健馬趕到,領頭之人隨手一探,將莫遠提上馬背,同時一掌印在他的胸口,莫遠只覺得渾身冰冷僵硬,竟是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那你現在去死吧!」智若忽然一腳踩在戒痴的芒鞋上,轉身撒腿就追著莫遠往鎮外跑去。
黑大漢點了點頭,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沉聲說道:「我要坐這裏,你們不會反對吧?」
「啪!」
但紅衣騎者卻在坐騎被掀倒之前,就已經從馬背上躍起,身子還在半空中,手中的馬鞭已向莫遠揮來:「小子找死!」
屠三臉漲得通紅,知道這銀子是萬萬掏不得的,正覺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轉眼間看到莫遠桌上擺著的幾壇杏花村,心中一動,於是又陪著笑臉說道:「看得出兄弟也非同尋常,要知道我屠三生平最敬佩的人就是像兄弟這般能喝善飲的。不如這樣,你我二人拼酒,是我輸了,賠兄弟的十兩銀子連這酒錢全都算在我的頭上,若是不小心讓我給贏了,嘿嘿,酒錢我出,把板斧還給我,咱們以後見了面還是朋友,你看怎麼樣?」
一盞熱茶的功夫,靠近大旗鎮那邊的山林里就傳出驚鳥飛鳴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黑影滑過虛空,穿過濃濃夜幕疾飛而至,臨近那些騎者藏身的樹叢時,似有所覺,忽然停了下來。
「虧大了,這煙霧彈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卻砸在了這裏。」藉著煙霧掩護,早有準備的屠www.hetubook.com.com三用一塊濕抹布捂著口鼻,眯著眼睛逃了出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原本熱鬧的街道忽然慌亂起來,幾個來不及躲避的小攤販頓時被飛揚的馬鞭打翻在地。
「不許動!」紅衣騎者的同伴隨後趕來,攔住了正準備撲上去再抽幾鞭的莫遠,利刀、長劍紛紛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讓他動彈不得。
黑袍怪人冷哼一聲,根本就不給這些人解釋的機會,手掌一揮,幾個人就飛了起來,在空半中慘叫痛嚎,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用力撕扯他們一樣,沒等叫聲結束,整個人就四分五裂,血雨繽紛,殘肢斷臂掉落一地,將周圍十幾丈範圍內的積雪染得紅紅的。
黑大漢見他示弱,越發的張狂了,抽出別在腰裡的板斧往桌子上一放,惡狠狠地說道:「我喜歡一個人占張桌子,你們不會反對吧?」
再看屠三,更讓智若小和尚吃驚,他幾乎是邊抱著罈子猛喝,邊用另一隻手去開泥封,莫遠喝了三壇酒的時間,他卻已經四壇下肚,喝了這麼多,臉上依舊是黑黑的,甚至連醉態都未顯現出來。
「屠大哥別理他,他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莫遠看似醉得不輕,他站起身來,抱著屠三讓他回到桌前,轉向智若的時候,卻聲音一沉,推搡道:「小孩子家懂什麼?快,給我到外面玩去!」
屠三臉色一變,看著這酒館掌柜的很快就沉了下來,抽出兩柄大板斧往前一橫,說道:「老子今天不單要吃霸王餐,還要打劫,拿錢來!」
「找死!」被喚作老四的紅衣騎者此時已經跳上了另一匹馬,聽到智若的話,回頭冷笑一聲,隨手一支袖箭射了過來。
「兄弟可願報上名來,也好讓我鐵板斧屠三知道撞的是哪座山?」黑大漢忽然換上一副笑臉問道。
一股黑色魔元真氣從黑袍怪人的指尖散出,一點一點的侵入到對方的頭皮裏面,而他的另一隻手則如利爪般刺入紫衣頭目的胸口,收回來時,手心裏多了一顆還不停跳動的鮮活心臟!
這裏面就透著些古怪了。
不過可惜的是,這酒館掌柜的早就等在那裡了,笑咪|咪地說道:「屠大官人,你的酒菜錢還沒付呢!」
黑袍怪人似乎有些意外,他上前幾步,將那紫衣頭目懸於半空,仔細打量一番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天靈血脈,難怪把你折磨成這樣都不死,那再試試這個!」說完,他右手虛握成爪,抓在紫衣頭目的額頭上。
他覺得自己該好好的把握住這個機會,說不定從此就能夠飛黃騰達呢!
智若小和尚在一旁看得真切,原以為這位連名字都取得張狂的屠三聽了,必然會勃然大怒,掀桌子翻臉,卻沒想到這人僅僅乾咳了一聲,還m.hetubook.com.com真的不敢坐下了。
而此時,黑袍怪人已經從散落一地的斷肢殘臂中,選出兩條相對比較完整的胳膊和腿,不管是否合適,更不管方向對錯,就那樣往紫衣頭目的屍體上一按,將他丟回到了地上:「回去告訴老賊,讓他洗乾凈了脖子等我十災來取!」
此時夜已降臨,天色昏暗,被那紫衣頭目用勁氣制著,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彈的莫遠只能藉著微弱的月光,隱隱約約看見眾騎者跳下馬後,紛紛在自己的坐騎屁股上輕砍一刀,然後受驚的馬就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去。
「撲通!」一聲,屠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板斧甩了出去,砸在門旁櫃檯上,頓時斷為兩截。
莫遠抄起旁邊麵攤的板凳,隨手一揮,將那鞭子捲起,同時用力一帶,鞭子從紅衣騎者手中飛出。與此同時,莫遠已經摸到了鞭桿,反手一揚,狠狠地向對方抽去。
「原來是乙字營的幾條走狗,就憑你們也敢阻攔本尊嗎?」
智若小和尚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被莫遠扯了扯衣袖,只見他笑著說道:「桌子這麼大,你隨便坐就是。」
「讓開讓開,快讓開!」
袖箭速度極快,智若並非修行者,又沒莫遠那樣的敏捷身手,眼看著就要被這支箭射中,斜次里忽然飛來一個桌板,擋在了他的面前,只聽「咚!」的一聲,紅衣騎者射出的袖箭刺進桌板里,只差一點就要刺穿他的額頭。
「阿彌陀佛,不是你讓戒痴離得遠遠的嗎?所以沒看到你與他一起騙酒喝,也沒看到你們被馬驚到啊!」戒痴一臉無辜相。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四肢錯亂,心臟已死,本應該死得不能再死的紫衣頭目竟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僵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
藉著微弱的光亮,莫遠終於看清這道黑影的模樣,是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里的怪人,他抄著袖子,站在樹叢外面,冷笑道:「你們幾條走狗,還想往哪裡逃?」
「放開我大哥!」回過神來的智若小和尚一看他們竟要帶走莫遠,連忙不顧性命地追了上來。
屠三心中本來就有鬼,被智若這一嗓子叫得魂飛魄散,下意識的就跳了起來,急聲辯駁道:「別胡扯,我哪裡耍詐了?」
莫遠撫摸著自己同樣鼓鼓囊囊的肚子,一臉不屑地說道:「屠三那招算什麼?我才是這行當里的祖宗!」說著,他把寬大的暖袍一掀,露出了貼著肚皮纏著一圈的大皮囊,連接著的一根竹管,卻是通向他喉嚨的位置:「這東西不僅喝酒方便,若是藏酒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哪像屠三那樣,傻乎乎的在身上揣個竹筒,不說藏不了多少,僅就是那麼一大塊頭,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沉寂,長時間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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