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四章 罪民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部落中央的空地上許多行人往來,周圍嘈雜一片,更有不少與水水相識的靈族人笑吟吟地打著招呼,言語間頗具恭敬之意,顯然水水在靈族中的地位很高。
「我的祖奶奶啊,你整天就和那隻靈猿玩,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呀!」另一個侍衛學著水水母親數落女兒時的語氣,敲打著手裡的劍鞘說道。
「哎呀,水水,你可算是回來了,長老說等你回來要剝了你的皮呢!」洞口一名侍衛見水水走來,急忙上前招呼道。聽他的話里似乎飽含關切之意,但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顯然是在嚇唬水水呢!
風消雲散,染滿鮮血的草地上,灑滿了聖潔的月光。
而就連背地裡敢叫他糟老頭的水水,此時也都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真就不敢多走一步。
「山下就是我們靈族聚居地青蛇谷了,你可別忘了先前答應我的事。」
水水的聲音不大,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都無比驚訝地看著莫遠——水水一夜未歸,是與這小子待在一起?
「看來你心裏也有諸多疑惑啊!」老者在對莫遠說話時,第一次露出了笑臉,招了招手道:「走吧,如果你心中有疑惑難解,我或許知道一二。」
「對,對不起。」被她這麼一問,莫遠才忽然想起自己直溜溜地盯著一個只穿著少量獸皮的少女觀看,實在是有些失禮,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卻又下意識的乘機掃了下她的胸口,忍不住在心底讚歎一句:沒想到她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這裏竟然就已經很具規模了,像是揣著兩個大白饅頭一樣,鼓鼓的!
「呵,呵呵!」莫遠苦笑著放下了伸出的右手。
聽到「罪民」、「流放」幾個字眼,莫遠臉色就變了,他一臉震驚地問道:「難道這裏就是傳說中流放七界罪人的放逐島么?」
是那隻膽小的松鼠!
水水一路與相熟的族人打著招呼,帶著莫遠繞過幾處宗祠大屋,來到了部落北面,一處巨大的洞穴外面。
清晨,當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塊,投射在濕漉漉的草叢中,撒落一地金黃的時候,一身泥污的莫遠,終於在那位叫水水的靈族少女攙扶下,翻過了最後一座山頭。
少女眼角挑起,斜斜地看著莫遠,撇著嘴道:「你不要誆我年紀不大,沒見過番禺聖船和新流放來的罪民。這放逐島上除了可以搭乘聖船往來以外,再沒有別的出入方法,否則島上數千罪民,還不早就逃光了嗎?」
月光終究不如陽光那麼明亮,再加上異族少女的膚色本來就很黑,莫遠竟然沒有www.hetubook.com.com發現此時她的臉紅紅的。
青蛇谷周圍被磨盤粗的參天古樹環繞,七拐八拐的,有如迷宮一般。若不是有水水帶路,莫遠冒然闖入,很有可能就會迷失其中。
誰知少女竟然沒有一點心虛的意思,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擺著手道:「沒關係,反正我早看你這人一身破爛,也不像是有什麼寶貝的樣子,所以談不上失望。」
「哦,我還以為水水終於找到男朋友了呢,原來又是找那隻靈猿玩去了。」先前那個侍衛笑嘻嘻地說道。
水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等她反應過來,莫遠此舉無疑是揭開真相,氣呼呼地要找他算帳的時候,他卻已經亦步亦趨跟在老者後面進了洞中。再給水水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在父親面前太過放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過河拆橋的可惡傢伙愈漸遠去。
想到這裏,眾人看莫遠的眼神可就有點不大對勁了。
那隻膽小的松鼠就一直跟在莫遠屁股後面,此時到了人多的地方,它卻是顯得有些膽怯,本能的就想要遠遠的逃離此處,卻一個不小心,被莫遠捉住抱在懷裡,撫摸著它那光滑的小腦袋,安撫著它恐懼的心神。漸漸的,小傢伙知道莫遠不會傷害自己,也就停止了掙扎,很是溫順地趴在他的胳膊上,一路好奇地看著周圍的行人,圓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
一尺……
莫遠本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如此厲害的人,但見少女說得如此肯定,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說道:「姑娘可否帶我去找那位無所不知的神人問問?」
被喚作阿木的靈猿憨憨地點了點頭,嘴裏發出喝喝幾聲怪叫,轉身依依不捨地往那赤山石林的方向走去,眼看著就要淹沒在夜色當中了,它卻又大叫著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獻寶似地攤開它那雙毛茸茸的爪子,露出一顆亮晶晶的妖元內丹。
莫遠看了看自己一身破舊的長袍,再看看別的人,卻都是獸皮遮體,打扮得像原始人一樣,難怪老者知道自己是新來的。但被番禺聖船送來的新罪民也不會穿我這樣的衣服?那他們又穿什麼衣服呢?
間或有靈族孩童發出幾聲猿嚎,但立即就被長輩喝止了。
他掙扎著再次移動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向那顆妖元內丹移去,三四步的距離,卻就像是天涯海角那麼遙遠。一身的劇痛,使他每往前移動一點,都像是要把身體撕扯開一樣。但他還在努力著,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必須要活著,必須要變得強大起來,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只有強大起來,才能讓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擺脫這種處處受制的窘迫!
莫遠勉強爬到岸上,想要再往前移一點,卻都千難萬難。
莫遠知道這些人是誤會了,一臉哀苦,卻不能解釋,因為水水答應帶他來這裏的條件就是:替她隱瞞一夜未歸,只是為找那隻靈猿阿木的事情!
說完,她一聲呼哨,招來一頭十尺多高的青色靈猿,拍了拍它的肚皮,一臉親昵地說道:「阿木啊,你快回家去吧,明天晚上我再來找你玩好嗎?」
「對不起,讓,讓你失望了。」莫遠本來就感覺混身疼痛,再被這個力氣像野熊一樣大的少女提起丟下,全身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一樣難受,堅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卻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所有的人似乎也都見怪不怪了,整個靈族部落里都充滿了笑聲。
這是一位身穿獸皮,留著短髮,膚色黝黑的異族少女。她的手裡拿著一把粗長的鋼叉,脖子上掛著個小巧的獸皮袋,背上還負著一把巨弓,仔細一看,這分明就是他遺失在古木林中的虎齒箭和鹿角弓嘛!
莫遠一臉落寞地搖了搖頭,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無意間闖入放逐島,從此將永無回歸之日,還談什麼找法正禿驢報仇,還說什麼破解身世之謎?想到自己餘生就將在這萬劫不復的放逐島上度過,悲苦之餘,竟然仰天大笑起來。
「咦?」少女一臉驚訝:「你不是中土族人嗎?怎麼會連這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莫遠身心一震,下意識的朝水水看去,若不是知道她從見到自己開始,一直就跟在身邊從未離開過半步,都要懷疑是她把自己的來歷告訴老者了。但越是清楚水水沒有預先告訴對方自己來歷,就越是震驚,他怎麼知道我是剛才來放逐島的?
「中土族?」莫遠愣住了,他的記憶里,中土世界十三種族中,好像沒有中土族啊?慢著,中土世界,中土族?
沒有想像中的雷霆萬鈞,更沒有岳父泰山遇見「准女婿」時的和風細雨,老者那雙深遂的眼睛透著睿智的光芒,看著莫遠就像是能夠看到他心底一樣,臉色如秋水無波,聲音淡然從容地說道:「年輕人,你是怎麼來放逐島的?」
洞穴里住著的顯然是這個靈族部落中位高權重之人,洞口不僅站著幾個身穿獸皮,胸口護著厚厚藤甲,手拿著長刀利劍的侍衛,而且還有一個銘刻著許多遠古文字的祭壇。莫遠看著祭壇上的古文愣了一下,這些明顯是新刻上去不久的文字,在中土世界卻早已經失傳。
它的懷裡抱著一顆也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妖元內丹,m.hetubook.com.com一邊緩慢靠近,一邊很是警覺地盯著莫遠,直到距離他還有三四步遠的時候,才忽然停下,將那顆妖元內丹往地上一放,轉身一溜煙地跑掉了,隔著老遠的距離看著他。
能夠冒犯神佛,從而被流放至此的七界罪人,還會怕幾個小凶獸嗎?莫遠更加疑惑了,總覺得自己連日來的種種經歷之中,隱藏著某種古怪。
看到這一幕,莫遠心底氣苦,無他,這阿木所獻內丹,可不就是它從自己眼前搶去的嗎?
反應過來的莫遠連忙問道:「姑娘,你可否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啊?那我待會兒再回來!」水水臉色一變,拉著莫遠轉身就走。
莫遠知道少女誤會自己了,少不得苦笑著解釋道:「姑娘怕是誤會了,我並非是乘坐番禺聖船流放至此的罪民,而是從中土世界的末日之城,穿梭萬里來到這裏的一個凡人。」
莫遠心裏也很疑惑,自己來的太過莫名其妙了,但眼下顯然不是爭執這個問題的時候,轉而對她說道:「既然姑娘不相信我的話,那我也不能勉強於你,只是想問問你可知道這片區域里有隻白狼王,它的巢穴是在哪裡?」
「沒,沒野。」水水就像是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悄悄向莫遠眨了眨眼,暗示一下,然後說道:「我,我是找他去了。」
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還是個乘火打劫的小賊!
少女搖了搖頭,道:「白狼王行蹤不定,我怎麼知道它在哪裡?」
這無疑使莫遠對於尚未深入了解的靈族更增添了好奇心。
少女點了點頭:「可不?生活在這座島上的人,都被稱作七界罪民,你難道真是剛剛被流放來的罪人嗎?」
在無窮無盡的歲月里,死亡海從未停止過咆哮,而籠罩在放逐島周圍數千里範圍內的死亡黑氣,也絕然不會散去。
彷佛是洞悉了莫遠的心思一樣,老者又平靜地說道:「因為放逐島上沒人會穿你這樣的衣服,包括那些新來的罪民!」
「阿木!」一聲嬌斥響起。
莫遠卻又是一臉的訝異,渾然忘記了該回答老者的問題。
「吱吱!」似乎是發現他傷害不到自己,始作俑者越發的膽大了,它又靠近幾步,慢慢的出現在了莫遠面前,歪著小小的腦袋,眨動著靈活的大眼睛,一臉好奇地看著面前這位混身濕漉漉的傢伙。
若是沒有番禺聖船的護衛,無論是仙靈神佛,還是島上罪民,擅闖死亡海的結果只有兩個,要麼被滔天巨浪吞沒而死,要麼被籠罩在海面上的死亡黑氣侵襲入體,從而成為一縷隨波逐流的亡魂。
「喂,你看什麼?和圖書」異族少女見他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盯著自己看,雖然不會感覺不好意思,但總被盯著也是很不舒服,這讓她聯想到了自己狩獵時,那些被弓箭瞄準的獵物。
瞪了垂頭喪氣的水水一眼,老者沉聲喝問道:「昨晚又野到哪裡去了?」
唯一能夠出入放逐島而沒被滔天巨浪吞沒,不受死亡黑氣侵襲的,是一艘由仙帝御前神獸白澤驅使,佛祖座前斗戰勝佛護衛的番禺聖船。而這艘番禺聖船每隔一百年才往返放逐島一次,將七界罪民押送流放至此。
莫遠稍一猶豫,便在眾侍衛一副意外的神情注視下,隨著老者往洞中走去,臨到洞口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一臉怪相地對外面的水水說道:「我已經為你保持沉默,替你隱瞞昨晚的真正去向了哦!」
送走阿木,少女轉身看著地上躺著的莫遠,猶豫了一會兒,臉上才露出狡黠的笑容:「喂,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帶你去見我們靈族長老,好不?」
黑乎乎的山洞里,幾個身穿獸皮的侍衛簇擁著一位六七十歲的老者走了出來。
「嘩……」
莫遠眨了眨眼,卻連抬起頭看看的力氣都沒有。
莫遠話語間飽含的奚落之意,恐怕就是一個傻子都能聽出來,本以為她會有些尷尬呢!
莫遠咧著嘴笑了,這個膽小的傢伙,竟然還懂得報恩呢!
少女見莫遠聽了自己的話,竟然哈哈大笑,還當他是嫌棄與自己這等罪民後代為伍,於是杏目一瞪,喝斥道:「笑什麼?你不也是剛被流放來的罪民嗎?」
「他是個糟老頭,才不是什麼神人呢!」少女撇了撇嘴,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拍打著自己的腦袋驚道:「哎呀,我都忘了該回去了,不然讓糟老頭知道我半夜溜出來玩,可又要挨罵了!」
他努力想讓自己抬起頭來,看看這個世界的人是長什麼樣的。但還沒等他有所舉動,卻就聽到一聲驚呼,接著一隻手就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似乎是因為沒能在莫遠身後發現什麼,這隻手的主人一使勁,將他整個身子又給翻轉過來。
莫遠苦笑,搖了搖頭:「我是從中土世界來的不假,但我不是什麼中土族……」
靈族部落聚居地就建在山谷中央一塊平地上,除了幾間用茅草和樹樁搭建而成的宗祠大屋外,其餘靈族居民卻都是在樹上建造茅屋,從水水那裡才得知,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防止一些凶獸穿過外面的古樹陣,進入部落里肆掠百姓。
「喂,你叫什麼名字?看你的模樣,你是中土族的吧?」異族少女拄著鋼叉蹲下身來,仔細端詳著莫遠的臉,嘖嘖說道:「怪不得人家說中土族的www.hetubook•com•com男人長得俊呢,看看你,白白|嫩嫩的,真想咬一口!」
少女明明知道這些,卻絲毫沒有將其歸還莫遠的意思,而是將內丹放入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獸皮袋中,在彎下身子的阿木頭上輕輕拍了拍,誇讚道:「阿木真厲害,來,親一個!」
莫遠翻了個白眼,但看對方一身打扮,他似乎又有些理解了。也許,這是一個尚未開化的野蠻世界呢?
所以在中土眾生的眼裡,一旦登上放逐島,便永無逃脫的機會,餘生漫漫,卻也只能與萬千冥靈妖獸為伴,生活在這窮山惡水之中。
他嘆了口氣,把自己的腦袋埋在草叢裡,用臉蹭著那些沾滿鮮血的草屑,這一刻,他無比渴望擁有超強的力量。
看到他睜著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異族少女愣了一下,隨即手一松,將他丟回地上,很不好意思地搓著自己的手說:「原來是個活的,我還當你是死了呢!」
水水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但力氣可不小,背負著莫遠走了十幾里山路,卻都還臉不紅,氣不喘。更讓莫遠感覺詫異的是,據她親口所說,靈族中哪怕只有三歲大的孩童,都能背負起上百斤重的獵物。
心灰意冷的莫遠精神卻為之一振,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聽到的第一句話!
「再說,再說本姑娘與你們拼了!」水水頓時惱羞成怒,從脖子上掛著的獸皮袋中掏出一顆內丹咬了一口,身子一轉,幻變成一隻毛色雪白的長臂彌猴,追著那個學她母親說話的侍衛滿大街的跑。
「什麼?你是從中土世界來的?」莫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少女打斷了,她像是見了鬼似的,盯著莫遠連連後退,聲音也都有些走樣地說道:「不,你一定是騙我的,中土世界已經有上千年沒有罪民被流放到這裏來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兩尺……
藉著明晃晃的月光,莫遠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說到這裏,她見莫遠一臉失望的樣子,於是又笑嘻嘻地說道:「但我知道有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一定知道白狼王的老巢在哪裡!」
眼看著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構到內丹的時候,頭頂忽然出現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將那顆妖元內丹給撿了去。
「你敢再走一步,我就把你送到大猿山去!」洞中忽然傳來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顯然是威望甚隆,洞口那幾個原本要看水水笑話的侍衛立即就被嚇得噤若寒蟬,站直了身體。
「啪!」一顆橡子砸在他的頭上,又被彈落到他的面前。
「吱吱!」遠處的松鼠氣呼呼地叫了起來。
傳說,放逐島是位於中土世界東面,驚濤萬里的死亡海域深處,被眾神齊力封禁的一座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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