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第八章 天命

「你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的。」人形怪物卻沒有回答莫遠的問題,而是說道:「你此時應該與諸邪一起,破除放逐島上的眾神封禁,找到神殿所在,然後率領七界罪民逃出去的。但你沒有,你脫離了天命主線!」
「咳咳,我是莫遠,但不是……咳咳……諸邪的弟子。」莫遠的喉嚨被卡得喘不過氣來,不停地掙扎著。但那人形怪物堅硬如鐵,他無異於螞蟻撼樹,掙扎了許久,竟然都紋絲不動。
狗日的無極!
正是因為有這麼一個念頭驅使,使他爬過一道道坎,摸過一棵棵樹,繞過一塊塊岩石,把雙手磨得血淋淋的,卻還一直的往下爬!
「莫遠!他竟然也都知道我叫莫遠,什麼時候我的名號這麼響亮了?」莫遠大吃一驚,卻還是沒敢答應。他生怕這人是故意詐自己的。
「走?這,這麼大地方,你讓我往哪裡走?」莫遠苦笑道。
莫遠看著這個人形怪物越來越近,終於後悔起自己剛才的魯莽了,萬一這怪物要把自己吃掉怎麼辦?但周圍也無處可躲,只能把身子伏得更低,緊緊地貼在岩石上,盼望著他沒有長眼睛,看不見自己。
「不好,萬一掉下去怎麼辦?」莫遠大吃一驚,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的往下落去。
莫遠越想越惱,回過頭來往竹屋裡走時,卻忽然發現,屋門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身高過丈,通體赤紅如血的半獸人!
他脫離了漿液的包裹后,似乎還有些茫然,環顧周圍一圈,然後邁出了赤泉,逕直朝莫遠藏身之處走來。
然而,莫遠此時如何能放手?他見狼人晃頭,手抓得更緊,那涌往他身上的螞蟻更多,最後竟如洪水一般,手貼得更緊,此時就算是莫遠想要放手,恐怕也被吸著掙脫不得。
狼人心裏暗罵,如若自己能動點力氣,如何不想掙脫?但只要自己一用力,那體內的精氣就流逝得愈快,現在除了自己藉著骨架還能站立以外,連根小指頭都動不了!
「……」
「我竟有如此大的力氣?」莫遠有些難以置信,心思一轉,手上的力道隨之輕了,撲通一聲,被狼人重重的壓到了地上。
「被他拒絕了?這怎麼可能!天書上明明說你被他收為弟子……」剛說到這裏,人形怪物忽然頓住了,他搖了搖頭,道:「不對,天書的內容被人看了去,有人改了天命!」
不過這次他接受了教訓,再不敢睜眼,而是憑著感覺慢慢的摸索。
人形怪物點了點頭,道:「七界眾生的命運都是由天註定的。每一界之中都有一個天命柱,上面刻寫著每個人的天命歷程。而我與無極就是負責看守中土眾生的天命柱,以防止被人破壞,引和_圖_書起天命柱的崩坍,七界的淪陷。」
「你既然是莫遠,為什麼沒有成為諸邪的弟子?」人形怪物雖然還有疑問,卻仍是鬆開了手,把莫遠放了下來。
「如此說來,你和無極豈不是掌握著中土世界千萬眾生的命運?」莫遠一臉怪異地說道。
「你是無間對嗎?……」莫遠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按進了泉漿裏面,陷入了一片黑暗。
「並不能這樣說,天命柱是絕對密封的,不能被人逆轉和看見的,否則就會受到天譴。所以我和無極只是負責看護,並不能改變別人的命運。」
莫遠看著那盆大的嘴馬上就要咬到自己,狼人嘴中所散發出的肉腐味差點先就把他熏暈過去!急求活命的莫遠另一隻手立即不顧一切地往狼人身上打去,兩條空懸著的腿也不斷踢打。但奈何這狼人皮粗肉厚,莫遠踢打著他根本就引不起他的痛楚,大嘴馬上就要啃到莫遠的頭了,就在此時,莫遠慌亂之下,竟一手頂住了狼人下顎。
「這是幻覺,這是幻覺!」莫遠心裏念叨著,試著再次閉上了雙眼,果然,墜落之勢又消失了,他卻是踩在了實地上。
正在此時,一陣狂風忽然從頭頂襲來,夾雜著濃烈的血腥味。
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剛剛藏好,赤泉里的漿液就隆了起來,像是下面藏有什麼東西一樣,緩緩上升,一直升到數丈多高,需要仰視才行。
「噗!」一聲悶響傳出,赤泉所在散射出刺眼的紅光,莫遠半眯著眼睛,強忍著眼睛的酸痛想要看清這赤泉的異變。
他心裏想,或許等到了山下,脫離了這個幻象地界,自己就可以重歸自由了!
莫遠嘆了口氣,很是無力地坐在柳樹下,看著周圍高聳入雲的懸崖陷入絕望當中。
莫遠很是奇怪:「那無極呢?你們兩個既然都看過天命柱,為什麼只有你受到了天譴?」
「嘿嘿,看你還往哪裡逃!」狼人得意一笑,提著他的身子就往血盆大嘴裏塞,想先咬斷莫遠的腦袋再說!
「無極老兒,等我獲得自由,修行得道后,必將把你老骨頭給拆了!」
「不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諸邪的弟子。」莫遠心一沉,下意識的回答道。
「噗哧!」竹牆被狼人的鐵叉戳了一個一尺多寬的大洞,但總算是躲得快沒被剌中,看著橫在胸前的叉柄,他卻還是一陣后怕,銀牙一咬,拚命似的,一拳就朝那狼人胸口打去。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何必再問?」人形怪物的嘴角抿起了一道朝上的彎弧。
「他於我有過多次救命之恩,我也曾想拜他為師,但被他拒絕了。」莫遠苦笑道。
「嘶!」像是衣服被劃破的聲音,裹在外面的漿和圖書液終於被撕裂開來,露出了一個身高八尺,高頭禿腦,赤身裸體的人來。
莫遠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決定暫時放下這個疑問,轉而打量起自己置身所在來。
「嘿!」未等莫遠的手打中狼人,就被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捉住莫遠的肩膀,微一用力,立即就把莫遠提了起來。
但這一次因為他刻意的催起了體內的真氣,結果竟然衝出十幾丈的距離,還沒等他從那御空飛行的暢快中回味過來,一低頭,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來到了懸孤峰懸崖外面!
莫遠依舊是沉默著,不過心裏卻已經大概明白無極是為什麼要把自己困在孤峰山頂上的竹屋裡了,原來是想用自己威脅諸邪!只是他為什麼要騙自己說是受人委託呢?
無極老兒,陷害無間,不得好死!
「啊!」莫遠驚呼出聲,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出人意料,那狼人巨大的身體竟被他生生頂住!
他閉著眼睛在山上已經摸索了很長一段時間,肚子里的那些食物早就已經消化完了,如今空蕩蕩的,飢腸轆轆。
「你出現在這裏的時間不對,莫非那無極老兒竟然要逆天行事嗎?」
「我既然出來了,那就說明諸邪也已經復活了,無極老兒是不是害怕了,擔心諸邪會找他報仇,所以要把你抓在手裡,用來威脅諸邪?」
「玄天存在於放逐島上已有幾千年了,無極要陷害無間,恐怕也是幾千年前的事情,雖然這裏留下了字,但屍體可能都已經早化成灰了!」
點了點頭,人形怪物道:「他應該是知道我脫困了,所以要來這裏查看一下。你快走,別回頭!」
「吼!」狼人只覺得體內的精氣正順著莫遠頂在自己承漿穴的手流逝出去,痛苦難忍的他怒吼一聲,碩大的頭顱晃動起來,欲想錯過莫遠的手。
身上的痛苦還可以忍耐,但心理卻是無盡的怨念交織著。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覺到前面的山勢逐漸緩和,算計著差不多該到山腳下的時候,莫遠正準備站起來,腳下卻就忽然一空,身子朝著未知的深淵墜去……
「快,快放手!」急劇湧來的氣流讓莫遠只感覺整個手臂都脹了起來,馬上快要爆裂一般,疼得他滿頭大汗,忍不住哀喚道。
慌亂中的他無論如何催運體內真氣,卻都不能再像先前那般飛行了,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又已經墜下數丈,耳旁全都是呼呼風嘯,越是掙扎,下墜之勢就越是加快!
「吼!快給我出來!」狼人把鐵叉用力地掃在那些佛經架上,直頂房梁的書架轟然而倒,濺起的灰塵瀰漫全屋。
這狼人的下顎處,正是承漿重穴所在,莫遠一手頂住那穴道處,只想頂開這狼人啃向自己的嘴,m•hetubook•com.com自然使出了拚命的力氣,只聽那狼人悶哼一聲,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立即感覺頂著狼人下顎的手心處傳來一陣溫熱的氣體,接著手臂一癢,竟如千萬隻螞蟻往身上湧來。雖然那些螞蟻在他周身遊動,奇癢難受,但在這性命攸關之時,他卻也不敢放手,只能咬著牙強撐。
狼人看著眼前灰濛濛一片,摸不著方向的他一路往前掃,只要擋在他面前的書架都被掃倒在地,屋內的灰塵愈漸更濃。
「咦,我會飛了?」莫遠回頭看看自己那一跨步越出的距離,臉上忽然露出了喜色,忍不住再試了一次。
柳樹粗逾水桶,似乎被火燒過,半邊焦黑如炭,半邊卻生機勃勃,枝繁葉茂。
正在莫遠擔心那黏稠的漿液若是被忽然扯斷會怎麼樣的時候,一陣支支吾吾的怪叫聲傳出,漿液再也包裹不住裏面的東西,終於被撐裂了!
莫遠哀嚎半天,忽然發現這狼人竟如死去般,動也不動了,眼珠子一轉,身子一掙,竟掙脫下來,剛一落地,就見那狼人黑山一般向自己倒來。
「離開玄天!」人形怪物說完,一把揪住莫遠的衣領,把他高高提起,大步來到赤泉旁,然後狠狠地就往泉漿里塞去。
一身鮮血的莫遠站在柳樹旁,眼睛盯著那被燒成焦炭的半邊樹身,看著上面寫著的三行字,心裏很是疑惑。
之所以說這人是半獸人,是因為這人身子是人,也如人立直走,但臉卻是一隻狼,一隻頭髮雪白,手持碗口粗鐵叉的狼!那鋒利的牙齒上還掛著血肉,拳頭般大小的狼眼裡射出熾紅的光芒,有若實質一般盯著莫遠,漸漸露出貪婪的笑意,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嘴邊的肉末,嘿嘿一笑,緩緩向莫遠走來。
無極老人總算是做了件好事,他在屋后還真種了兩畝好菜。莫遠正感覺肚子餓著呢,自然是毫不客氣的就拔了兩顆白菜,拿到門前清泉里淘洗乾凈,然後放進鍋里熬出一碗白菜湯填肚子。
但讓莫遠驚訝的是,這人竟然是無口無鼻,除了生著人的四肢和腦袋外,整個都光禿禿的,通體赤紅如血,難以辨別是男是女。
莫遠罵得舌頭都累了,而無極幻化出的虛影卻也早已消失了蹤影。知道再罵也無濟於事,他自嘲一笑,撫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往屋后的菜地走去。
不過莫遠顯然是要失望了,人形怪物那光禿禿的腦袋上忽然露出一張嘴,嘴裏的話聽得他魂飛魄散:「莫遠,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漸漸的,他終於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一處赤泉,半棵垂柳。
莫遠定神一看,卻見一團烏黑色的東西從懸崖上飛落進赤泉當中,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然而莫遠卻不敢多停和_圖_書,把那道縫隙擴大到足夠一個成人鑽出來后,他就急忙把石屑往地上一丟,轉身又跑回原處藏了起來。
「他也總有受到天譴那一天的!」人形怪物說完,抬起頭看著頭頂那一塊被擠壓得很小的天空,喃喃道:「他來了,他是要逆天命了!」
很快,他就摸到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樹,有了實物在手,莫遠就不再像先前那般緊張了,隨即像盲人一樣,一點一點的探索著前進。
「哪裡走!」狼人雖然眼睛被灰塵迷住,但耳朵卻異常靈敏,莫遠只是一動身子,就被他發現,手中鐵叉朝著莫遠的身子就戳了過來。
原來這所謂的孤峰懸崖都是一個無極老人製造出來的幻象,睜開眼的時候,就會被這種幻象所迷惑,只有閉上眼睛才能感觸到真實。弄明白了這個問題后,莫遠就不再那麼緊張了,他手腳並用,閉著眼睛一點一點的往下移去。
吃飽喝足的莫遠終於平靜下來,他必須要考慮如何才能逃脫出去,按照與諸邪約定的時間,再有七天就是衝破封禁,離開放逐島的日子,他必須得趕在這個時間到來之前,去到大猿山上與其會合。
「什麼天書,什麼天命的,我怎麼聽不明白呢?」莫遠皺著眉頭問道。
這是一處懸崖地底,四周都被高山包圍,方圓不過百餘丈。幸運的是,他從那上面摔下來時,直接掉進了赤泉裏面,軟綿綿的赤泉有著極強的浮力,使得他除了被染得一身紅漿外,竟然毫髮無損!
這就是傳說中的命運之神啊,只是他卻沒有想像中見過命運之神的激動,心裏反倒是格外的平靜,就像是見到隔壁阿三又在偷人家的菜一樣。
「吼!」狼人再吼一聲,抓著莫遠的手,扯著他的肩膀就想扯離自己的身體,但只要他一用力,那精氣就流得更快,鼓起的氣力立即隨著那氣流迅速的融入莫遠體內。
莫遠看他實在難受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從地上撿起一塊鋒利的石屑,壯著膽子走了過去,朝那外面裹著的漿液上用力劃了一下,被他生生劃出一道縫隙來。
「再堅持一段時間,如果不行的話,也只有啃樹皮了,但那赤泉里的血漿是萬萬不能喝的,指不定有毒呢!」莫遠想到這裏,就盯著那柳樹葉子開始想像著如何下肚了。
「我和他都看過天命柱。」人形怪物的語氣忽然變得低沉起來:「所以我受到了天譴,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誰?」莫遠有些緊張起來:「是無極嗎?」
雖然深淵地底在此後又恢復了平靜,但為了預防萬一,莫遠還是悄悄的躲到距離赤泉很遠的一塊巨石後面,探過半個腦袋,靜靜地看著赤泉所在。
泉只有數步寬,水紅如血,黏稠渾重,風吹不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就這麼死了嗎?」莫遠心中悲嘆不已,滿腹的不甘與絕望,等死的滋味固然讓他難以忍受,而看著腳下那似乎永無止境的黑暗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懼。不忍看到自己被摔成肉醬的慘狀,他認命似地閉上了眼睛。
「你說謊!」莫遠忽然站了起來:「你剛才還說我偏離了天命主線,現在又說沒有看見過天命柱,那你所謂的天命主線又從何談起?」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本來是應該有另一種命運的,對嗎?」莫遠總算是明白了他的話。
然而這孤峰山上並不大,方圓不過十幾畝地大小,莫遠找來找去,卻也沒見哪裡有個下山的通道,可惜他到現在還沒有學會御空飛行,而無極老人似乎也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敢把他放在山上,並不擔心他會逃掉。
從死去一般的狼人身下掙脫出來,他顧不得身上的灰塵,連忙就往屋外跑去,誰知一個不小心,一頭竟撞到了門楣上,立即腫起了一個大包。
「……」
莫遠臉色一變,身子忽然往後一縮,退回到屋裡,將房門「啪!」的一聲關上,然後推著經架就要將那屋門堵起來。
外面的狼人眨巴了一下眼睛,莫遠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茫然地撓了撓頭,忽然明白過來,怒吼一聲,手中的鐵叉重重的插到了木門上,微一用力,木門立即碎裂開來,不等木屑散盡,狼人就已彎腰走進屋內,躬著身子掃了一圈室內各處,竟不見莫遠的身影!
「你不是莫遠,那你是誰?這九極赤泉是特意為應和天命而設,除了死過一次的莫遠外,再沒有活人敢於接近半步,你不是莫遠,那你是誰?」人形怪物忽然一伸手,把莫遠提了起來。
一直捂著鼻子,眯著眼睛躲在最後一排書架後面的莫遠眼看著狼人就要掃過來了,到時候自己再無路可退,那鐵叉若掃在身上必死無疑!他不敢猶豫,連忙身子貼著牆角往門口處溜去。
「咦!」莫遠感覺奇怪,忍不住就睜眼往下看,卻還沒等他看清眼前物事,身子就又往下墜去……
「等等,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莫遠已經猜到這赤泉恐怕就是逃離玄天的通道。
只見那赤泉在射過這道紅光后,忽然又變了個形狀,顯現出一個人的形狀來,腦袋和四肢清晰可辨,就像是被套在漿液里一樣,不住地掙扎著,很是痛苦的模樣。
「無極與無間不是親兄弟嗎?怎麼會陷害他呢?」
誰知這一閉眼,異象再起,他感覺自己身子忽然一沉,雙腳竟然就已經落到了地上。
「怎麼,莫遠成了諸邪的弟子,竟然都不屑於和老夫說話了嗎?」人形怪物惱怒道。
被漿液裹著的人似有所覺,忽然停止了掙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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