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五章 王府

台階旁,兩尊一人多高,用整塊紅玉雕成的獅虎獸面目猙獰,正對著廣場方向怒目直視,好像是隨時都能夠活過來,撲噬往來的行人一樣。使得人們經過王府時,都不由得要繞上一段距離才能感覺心安。
原來,雍夫人在帶著莫遠離開翠玉樓的時候,隨便也命人把秦王子給拖下樓來,像破麻袋一樣丟上馬車。然後雍夫人就讓莫遠把秦王子送回鎮南王府去,而她則在天南城最大的客棧——「有客來」住下。
「佛祖怎麼沒有麻煩?我義兄不就是他對付不了的麻煩嗎?」莫遠心底暗忖,不過嘴上卻辯解道:「你不是佛祖,又怎麼知道佛祖的煩惱?」
「別,別叫了,快帶我去見父王!」秦王子在車廂里氣呼呼地說道。
在他的心裏,鎮南王才是給予他榮華富貴的人,至於一直都沒有見過的母親,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存在,雖然雲七娘曾經告訴過他母親的事情,但他也並沒有怎麼放在心裡,反而常常會在做錯事情,被鎮南王責罰的時候,拿這個未曾謀面的母親說話,使得鎮南王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氣,在聽到他提起母親時,都只能長嘆一聲,高高舉起的巴掌,輕輕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寶兒一聽,忽然愣住了。
寶兒應了一聲便要退下,莫遠卻連忙喚住她了,轉向雍夫人拱手道:「此時天色已晚,在下也有些睏乏了,反正此去南京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如等到改日,在下再隨時聽從夫人的傳召。」
「快點說,否則晚了,誰也救不了你!」鎮南王厲聲道,他是想不管這小子做了什麼事,得趕緊在事情傳揚開之前,把蓋子給捂上。至於怎麼懲治這小子,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莫遠點了點頭,心想可不就是這樣?如果魔元舍利的封印不被解除,我又怎麼會認識諸邪大哥呢?
莫遠愣了一下,暗想鎮南王與雍夫人這對夫婦也真有意思,連丈夫想要見自己的老婆,都要在外面「候見」,更何況,這「候見」之人,還是武國堂堂一位極具實權的親王!
鎮南王府就建在廣場的北邊,一溜兒漢白玉砌成的高大圍牆,足足圈去了整條街的位置。牆頭上,還可以看見一些穿著黑色長袍的侍衛往來巡邏,顯然這圍牆的厚度,也不能用尋常人家的院牆來推斷。
「有客來」後院的天字型大小上房內,設有專門用來會客的廳室,雖然很小,但布置得極其精巧,十尊玉石美女雕像,撐著兒臂粗的蠟燭www.hetubook.com.com,將整間屋子都照得亮若白晝一般。四壁嵌著多寶格櫥,上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鎦金飾品,在燭光下閃爍著晶瑩奪目的光芒。
「夫人可是擔心鎮南王他不會來嗎?」莫遠終於放下了那把他從未見過的鴨嘴壺,轉而向神情落寞的雍夫人問道。
莫遠臉上的笑容讓這名侍衛感覺很不舒服,但也看得出他是有備而來,少不得追問一句:「什麼東西?誰讓你送來的?」
見到寶兒走出來,鎮南王迎上一步,但在他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見寶兒身後的莫遠時,明顯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復如常,向寶兒拱了拱手問道:「宮主怎麼說?」
「隨便你怎麼猜測,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莫遠心裏這樣安慰著自己,不過他真的有些擔心鎮南王會懷疑自己與雍夫人的關係。
「一顆石墜罷了,不過後來被我弄丟了。」莫遠一臉惋惜地說道。
就在莫遠以為自己的話不經意間碰到了這小丫頭的某根神經時,卻見她忽然一拍手,道:「是呀,我不是小柔兒,又怎麼知道小柔兒的煩惱呢?」
就在秦王子心裏患得患失的時候,幾名紅袍侍衛已經簇擁著他進了王府。
「鎮南王我倒不擔心,只是不知道宏兒這性情,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雍夫人說到這裏,忽然反問道:「莫少俠恐怕是與宏兒一般大小吧?」
不過下一刻,讓他更為咋舌的事情發生了。
莫遠心中一動,臉上卻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小柔兒,你是在等我嗎?」
府門外,筆直地站著十二對腰掩銀刀,目不斜視的紅袍侍衛,這些人都和隨護在秦王子身邊的一樣,是鎮南王府的一等侍衛,雖然不能與那些門士相比,但在凡人眼裡,端的也是威武不凡。
兩人正閑聊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位叫寶兒的侍女走了進來,對雍夫人說道:「啟稟宮主,鎮南王在外面候見。」
此事若擱在以往,秦王子早就與他拚命了,但因為雍夫人那件事,使得他一直都失魂落魄的,竟然任由莫遠戲弄,不予理睬。
寶兒自幼在雍夫人身邊長大,對主人的心思可謂是了解甚深,當即小嘴一撇,假裝沒有看見鎮南王,轉過頭來對莫遠說道:「莫少俠怕是還不知道你住在哪個院子吧?寶兒帶你去。」
「現在想來,那時我的確太魯莽了,不過好在我命大,有靈石護體,才得以有驚無險。」莫遠笑www.hetubook.com.com道。
「父王若是不饒孩兒,孩兒死都不起來!」秦王子緊緊地抱著父親的大腿,哭泣道。
秦王子聞言抹了把淚水,苦著臉對父親說道:「我這臉,就是讓我娘打的!」
「什麼樣的靈石,竟然有如此法力,可以驅除森林里的凶獸?」雍夫人好奇地問道。
「胡扯,你娘在南京,又怎麼可能打你?」鎮南王隨口說道,之後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著他,一臉震驚地問道:「你說的,是你在雍國的那個娘嗎?」
鎮南王去扶他的手伸到一半,忽然又縮了回去,臉色陰沉地說道:「你闖了什麼大禍?」
「吹牛,佛祖神通廣大,又怎麼會有麻煩呢?」寶兒扮了個鬼臉反駁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莫遠早知道這侍衛在看到被打成豬頭的秦王子后,會有如此反應,他把手一攤,道:「不過有人讓我給你們家王爺帶句話,如果他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不趕到的話,人家就要自己去南京城了。」
「一個人,一個活人!」莫遠說完,忽然轉身掀開了身後的車簾。
好在雍夫人也沒多想,只是安慰莫遠道:「靈石雖然丟了,但我看莫少俠現在的修為,天下大可去得。」
這一對獅虎獸,也的確有著非同一般的作用,它們其實是一個法陣,表面上看來是個雕像,但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幻化出獅虎獸的光影,像活物一樣戰鬥。在中土世界的富貴人家,設置這樣的法陣還有很多,只是威力的大小有所區分罷了。
秦王子被嚇了一跳,他從未見過父親像現在這樣,哪怕是在當年嶺南百夷犯境,南線大營因為準備不足,差點被打到天南城的時候,父親也都一臉鎮靜,指使若定,就好像這中土世界,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樣。但現在,秦王子卻清清楚楚地從父親的臉上看到了驚惶失措的神情。
秦王子點了點頭,正準備把自己說得無辜點,好先博取父親的同情,卻不想剛一抬頭,就看見父親那瞬間變得蒼白的面孔。
鎮南王秦項今年已有四十歲,但因保養得極其得法,使之明顯的要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俊白的面容,留有三綹長發,穿著一件白狐裘袍,戴著黑色貂皮暖帽,瀟洒飄逸,好似一介儒生,與莫遠想像中雄壯威武的軍中將領形象毫不沾邊。
莫遠想到這裏,在經過那對獅虎獸的時候,就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結果就惹來那些紅袍侍衛的注意。
「你湊近點看看不就知www•hetubook•com•com道了嗎?」莫遠說罷就放下車簾站到了一旁,擺明了是不想伸手。
「嘿嘿,我當然知道這是鎮南王府,否則我來這裏幹什麼?」莫遠抬頭看了一眼府門上由前朝武帝御筆親書的匾額,撫摸著下巴,露出一臉陰險的笑容:「有人托我送一樣東西進王府,你們要不要?」
莫遠暗鬆了口氣,他有心在即將到來的七界紛爭當中,替中土世界做些事情,但想要團結中土世界的力量,這些世俗權貴卻是不能得罪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在許多時候有所退讓,盡量的避免惹事生非,為將來的事情增添阻礙。
莫遠點了點頭,心裏多少有些不樂意:我可比那個傢伙強多了,幹嘛拿我與他攀比?
莫遠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終於流露出了悲切之情,有些激動地說道:「我爹很早就死在戰場上了,我娘在我九歲那年,也染上了重病,郎中看過後說這是絕症,非迷霧森林里的赤黃果無法醫治。但等我從迷霧森林採到赤黃果回來后,我娘卻已經去逝了。」
迷霧森林地域廣遠,其中有一片區域就在雍國境內,所以對於迷霧森林的危險程度,雍夫人一清二楚,怎麼也不敢想像,一個貧民出身的九歲孩童,隻身闖入迷霧森林所遭遇的磨難。
「你這麼厲害,怕什麼?」寶兒似乎不想就這麼快回去替鎮南王引見,所以歪著小腦袋,饒有興趣地與莫遠鬥起了嘴。
「莫少俠是松谷鎮人?」雍夫人問道,見莫遠點了點頭,她便有些猶豫地問道:「只是我有些奇怪,在那墓園裡聽你和荊楚的對話,你應該是有一年多沒有回松谷鎮了吧?卻為何我們在經過那裡的時候,你沒有要求停下來,去探望一下令尊堂呢?我這話有些失禮,還望少俠莫怪。」
若是闖了一般的禍事,或者是殺了某位無關緊要的人,他本身就能蓋得住,不需要告訴自己,免得自己又要罵他。但現在他竟然跪倒在跟前了,而且還被打成這樣,顯然是闖的禍不小!想到這裏,鎮南王不由得嘆了口氣,暗想自己可能又得給南京城的那位皇兄去信了。
石墜當然沒有丟,而是融合在他的身體裏面,後來在諸邪破印離體之後,石墜的力量也隨之消失了。不過莫遠並不打算把諸邪的事情告訴雍夫人,雖然對她有好感,甚至有種天然的想要親近的慾望,但有些事情,還是藏在心裏比較好。
在鎮南王看來,那些侍衛是真的死了,否則兒子絕www.hetubook.com.com無可能被打成這樣。
猶豫了一下,侍衛問道:「這人是怎麼了?你要送到王府哪裡?」
但他還是不敢上前,萬一這個一臉奸笑的傢伙,是故意誆自己上前呢?
侍衛還當車裡面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待他藉著府門前掛著的燈籠所散發出來的亮光,看清車裡面果然是躺著個人的時候,這才暗鬆了口氣。
但等這名侍衛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抬頭卻才發現莫遠已經消失不見了,他頓時慌了神,生怕自己是受騙了,放跑了打傷王子殿下的兇手,扯著喉嚨就喊了起來。
丟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寶兒轉身就往院外跑去。留下一頭霧水的莫遠,怔怔地站在那裡,卻是莫名其妙。
「王府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其中一名紅袍侍衛手扶著刀柄,皺著眉頭走過來說道。
莫遠苦苦一笑,知道自己是被這小丫頭利用了,少不得向旁邊一臉尷尬的鎮南王拱了拱手,跟在寶兒後面往隔壁人字型大小院里走去。
秦王子裝著心事,卻是沒有想到父親近在眼前,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一下子就從軟榻上坐了起來,翻身爬到地上,跪倒在鎮南王面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泣道:「父王,你可得饒了孩兒呀!」
雖然背對著鎮南王,但莫遠還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鎮南王此時正在注視著自己的背影,臉上的神情有些詫異,還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
跟在寶兒的身後,出了天字型大小上房獨院,莫遠第一眼就看見了那位站在客棧后宅大院子里的中年人,想到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鎮南王,莫遠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不錯,就是驚惶失措,堂堂一位大統領,武國第二個最有權勢的人,從來都是穩如泰山的鎮南王,竟然被一個來自於雍國的女人給嚇到了!
關上了院門,莫遠向亮著燈的屋內走去,正準備推開虛掩著的屋門,卻就看見屋門自己打開了,同時裏面傳出一個滿是歡悅的聲音:「莫公子,你回來啦?」
正是因為這個,在秦王子的心裏,母親是拿來利用的,是逃避父王責罰的一招殺手 ,是一個保命符,卻不是一個真實的形象。
莫遠因為記恨秦王子,如今他落在自己手裡,雖然不能揍他一頓出氣,但也少不得多拖上一點時間,讓秦王子那受傷的臉慢慢的腫起來,而且還專撿那些人多的地方,時不時的停一下,故作關心地掀開車簾,假裝擔心秦王子臉上的傷,實際上卻是想讓更多的人看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這副狼狽相。
「天外有天你懂不懂?哪怕就算是佛祖,也總有應付不了的麻煩。」莫遠故作無奈地說道。
雍夫人其實是想藉故晾晾外面的鎮南王的,但見莫遠如坐針氈的樣子,不想給他惹麻煩,於是就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莫少俠請便。」
雍夫人聞言竟然一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讓他在外面等著,我與莫少俠正有事情要談!」
雍夫人此時就端坐在廳室上首的軟榻上,看著前面那位正在好奇地擺弄著鴨嘴壺的少年,不由得就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心底忽然一痛,長長地嘆了口氣。
進了人字院,莫遠終於擺脫了鎮南王的目光注視,不由得長舒了口氣。轉眼卻又看見寶兒這小丫頭正在一臉得意地看著自己,他頓時苦笑道:「寶姑娘,你這下可真是害慘我了。」
侍衛愣了一下,顯然是震驚于這人的囂張,打了王子殿下不說,竟然還敢讓鎮南王親自去找他?
得到消息的鎮南王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一看到他臉上的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怒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在天南城難道還有人敢對你下此毒手?你那些侍衛呢,他們都死了嗎?」
侍衛很是懷疑,但職責所在,又不得不滿懷戒備地走了過去,挑起車簾看了一眼,感覺這人的穿著似乎有些熟悉,皺著眉頭再仔細一看,臉色頓時大變,放下車簾怒瞪著莫遠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開玩笑,自己就算是再怎麼厲害,鎮南王若是懷疑自己給他戴綠帽子,派出大批的殺手來暗殺自己,自己就算不會被刺死,煩也要煩死了!
「你九歲就敢去迷霧森林?」雍夫人大吃一驚。
而鎮南王身為當今武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又身為南線大營十萬駐軍的統領,可謂是武國除了武帝外,第一有權勢的人。能擺到他的王府門前的獅虎獸法陣,恐怕也暗藏著別的玄機。
現在,秦王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緊回王府去,去向父親鎮南王求情。
這也是因為他看見莫遠身後跟著輛單馬安車,怕是來拜訪王府什麼人的,所以說話稍顯客氣,若是只有莫遠一個人走到這裏,眼睛賊溜溜地往那獅虎獸身上瞟,肯定就把他給抓起來,先安一個「窺探王府機密,圖謀不軌」的罪名再說。
知子莫若父,鎮南王很清楚自己這個兒子是什麼樣的,別看他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但在外面卻是耀武揚威,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甚至當初連末日之城那樣的地方,他都敢去闖一闖。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