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稱王遼東
第37章 京城腳下憶昔人

「升高,外面候著。」
「不用。」
十余名護龍軍騎兵張弓搭箭,將箭頭抹過火油的箭矢點燃,隨後拋射出去,釘在了城牆根上或者地上,宛若一根根插在地上的蠟燭。
「龍辰,參見督師。」
袁崇煥起身,面對龍辰,他很是淡然,只是臉上卻露出濃濃的蕭索。
在這一刻,龍辰眼前似乎再次浮現起自己和袁崇煥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我想不到督師會這麼的就來了。」
廳堂處,一道挺拔身影矗立其間,劍眉昂揚,面龐剛毅,一雙深邃的眸子注視著緩步走入的龍辰,磅礴的氣勢自然而然的顯露出來。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隨後相視一笑,似乎在這一剎那,兩人達成了一種默契。
「呵呵,你之前也說過,遼東大地,本帥何處去不得?」
「我這人就有點不見棺材不落淚吧。」龍辰話語中流露出濃濃的傲意。
雖是過去近四年,但督師縱身躍下城樓的身影一直在祖寬腦海中,也正是因為這樣,祖寬才對大明老朱家徹底失了信心,在那一刻,其實很多將領對老朱家都喪失了信心。
龍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出現一絲明悟,以及一點漠然。
這個時候,城上的和圖書明軍虎視眈眈,不可能派人去點蠟燭,龍辰只能採用這樣的方式。
你別藏著了。
龍辰依舊笑著。
「我不能。」龍辰還是選擇了拒絕,並且說得鏗鏘有力。
「你讓本帥,很失望。」
「你也說了,這是我的兵馬。」
「龍將軍,本帥是否來得唐突了?」
大門被關了,廳堂里一下子暗下來些。
「我承認,大明如今是無法顧及朝鮮,但你就不想想日後?昔日東江鎮全盛之時也不敢真的忤逆朝廷,何況是你。」
「本帥,需要你的兵馬。」袁崇煥就說得這麼直接,這也是袁崇煥性格使然。
「遼東大地,督師何處去不得?」
「今日本帥,是專程來喝將軍公子的滿月酒的,算是個不請自來的惡客吧。」
「也不見得。」袁崇煥輕輕搖頭,「他們也是漢人,心裏應該亦是向著大明的。」
「那你相信誰?」
「是。」
他的名字,伴隨著各種爭議一直流傳到後世,雖有人不服其功績,卻無人能抹殺他的英烈!
「天子賜給本帥一柄尚方寶劍。」袁督師語氣中充滿了森然,似乎那把代表著無上皇權的尚方寶劍就在他手中,他絲毫不隱藏和_圖_書自己對龍辰的殺機,就算是殺意,也是赤|裸裸的殺意,在袁崇煥身上,似乎什麼都那麼的堂堂正正,不帶煙火氣息。
淚水慢慢溢出龍辰的眼眶,男兒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時。
那就是,祭奠!
「因為,我不相信你。」
龍辰這才注意到袁崇煥身旁的這個護衛,袁升高,凡是真的細讀過明末清初這段歷史的人定然忘不了他,京城之外,袁崇煥率遼東軍死戰八旗軍之時,正是袁升高拚死相互,袁崇煥才能從戰場上活下來。他的名字也僅僅出現在那一戰中,但已經足夠了。青史筆墨就那麼一點,他也足矣。
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氣勢,不是由面前的人有意發出,因為他只要往那裡一站,似乎整個氣場就會因他改變。這不是純粹的上位者氣息,因為很少有真正的上位者的氣勢有如此鋒銳,宛如遼東大地冬日凌烈寒風;這也不是純粹的武將氣息,一般的武將氣勢定然沒有這般磅礴和大氣,非大眼光大謀略者所不能有。
「真要我說出來?」
……
似乎是為了調和這裏的氣氛,也似乎是為下面的話作鋪墊,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的部下,大部hetubook.com.com分來自草莽,他們不像東江鎮那樣和大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若是沒了我,我不相信你可以收服他們。」
當著自己這個大明天子的面,他居然敢直接說了這種奪位之話!
這個人,此刻正是大明遼東邊地站得最高的那個人,麾下強將如雲,虎賁數萬,仰仗寧錦防線,數次挫敗女真鐵騎南下的企圖。如今的他是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大明北方邊軍,皆在名義上聽從袁崇煥的調派。
「你就真當本帥不敢平了你?」
「弓箭手!」龍辰揮手。
朱由檢來得也快,走得也很快,但即使他走了,龍辰還是有些事情要做完。
見龍辰沉默了,袁崇煥眸子里也出現了凝重以及嚴肅。
昔日音容記憶都在,但已然物是人非。
袁升高起身,走到了廳堂外,關上了北邊大門,胡猛也同時關上了南邊大門。
袁崇煥的手握了又鬆開,他能從龍辰的眼神和語氣中感受到真摯,同樣,他之前說的話也是真摯的。歷史上,似乎也有這麼一個人,也和他這麼談過,只是結局是面對拒絕,袁崇煥砍下了那個人的腦袋。
你也別掖著了。
天聰汗皇太極,雄和圖書才偉略的一代英主,卻只能在他面前止步。
「似乎督師忘了一點,只要我在,那麼這支人馬就永遠只能聽命於我,而我,絕對不會因為您的一柄尚方寶劍就甘願授首的。想要我死,可以,督師可以領遼東軍入朝,我們大可戰上一戰。」
「本帥要掌握所有力量,才能與女真韃子抗衡,真正的護衛住大明,護衛住漢家江山,你們為何還捨不得自己手中的人馬?在國家存亡之際,就不能放下私心么!」
「祖寬,指給本帥看,督師是從哪裡跳下去的?」
天命汗努爾哈赤,梟雄一世的人物,卻間接葬送在他的手中;
站的高度,決定人的眼光,掌中權力,決定人的氣度。
「但,本帥要,大明,也要。」
「我只相信,我自己。」龍辰站起身,「我看見了十年後女真鐵騎南下,我看見了漢家山河破碎,我看見了國家的沉淪,我只想靠我自己去改變這一切。」
袁崇煥感到很不自在,龍辰也敢感到不自在,就像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本應該唱大江東去的曲子,卻變成了柳永的楊柳岸,曉風殘月。袁崇煥不喜歡這種感覺,龍辰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督師,請。」
袁崇煥直接坐到左手第一個位置和*圖*書,龍辰自不會去上座,而是坐到右手第一個位置,和袁崇煥相對而坐。
在龍辰眼中,眼前這個人和自己在那個時代從史書上讀到的那個人不斷重合起來,但是他並沒有半分頹勢,甚至挺直了身子和這個人相視而立。
祖寬策馬來到龍辰身邊,指著廣渠門旁邊的一塊區域道:「那裡就是督師摔下去的地方。」
「給本帥一個理由。」
「督師說的哪裡話,義州雖算不得大城,但酒水還是有的。」
「督師大可一試。」
「算了,帶著本帥去看看你家的公子吧。」袁崇煥收回了氣勢,原本殺伐之氣迅速內斂,給人一種浩瀚磅礴之感。
朱由檢心中燃起了滔天怒火,眼下他對龍辰的憎恨比皇太極更濃郁十倍,百倍,千倍!
無論結果怎樣,今日這番對話以及龍辰最後的那句近乎于宣言的吶喊,註定會被載入史料,他朱由檢日後定然會被後世讀史之人嘲笑。這對一個追求明君之名的朱由檢來說,絕對是萬分難受和不堪的一件事情。
朱慈琅只感覺父皇牽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用力,甚至捏著自己的小手直生疼,但朱慈琅不敢喊疼,也不敢說話,只是埋著頭跟著父皇的步伐,雙目的淚痕他不希望讓自己的父皇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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