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蹲下身子，那一槍擦著他的臉頰而過，一道彈痕赫然出現了高虎的右側臉上，他驚恐到不敢稍動了，一隻手壓著脖子上的傷，哀求地看著大兵。
84式手槍彈，7．62MM彈殼，這是已經退役很久的反劫機手槍，產自四川青山，理論上在十年前就應該全部銷毀了。
「我們正在搜索。」所長彙報道。
說到這茬，高虎有點心虛了，問著董魁強道著：「魁哥，怎麼？非弄出來整死。那人可好歹當過警察。」
「塗局，我們剛到現場，找到了更多的彈殼、霰彈子，這兒確實發生了槍戰，一共開過，至少七槍……找到了多處血跡，我們正在提取生物證據。」政委彙報道，他是替支隊長出現場的，茲事體大，槍案誰也不敢小覷。
無人敢動手，那滾下來的那位，捂著一隻眼睛慘嚎眼珠恐怕要換成鋼珠了，那指縫裡流血，人嚎得像野獸的樣子，實在看得人心裏發寒。
四位出警的，陸續在通往山坡的灘涂地一帶，揀到了數個彈殼，制式獵槍，如果這還不夠嚴重的話，最後兩個彈殼交到戴所手裡時，這位警察倒驚得瞪直眼了：
「說說辦法吧，這裏包不了多久了，重稀土生產企業的規劃就快下來了，大店鄉的黃金時代已經結束，我可不想做最後一批殉葬者。」塗漢國道。
可接警的大店鄉派出所長趕到時，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僅有一地碎裂的車玻璃，他彙報著：「應該完事了啊，我們趕到這兒得一個小時。」
啊？董魁強這群如同白見鬼，最後的鬥志給敲沒了，一個個叫喊著掉頭就跑，再也顧不上管同夥的死活了。
「啊？咋辦？」
他突然笑了，姜還是老的辣，這個時間點的選擇，太完美了。
嗷……一聲，凄厲地回蕩在山谷，聽上去格外地瘮人，跟著是砰一槍，群山恢復了一片死寂……
「現場呢？」塗局問。
「您都不知道幹什麼呢，讓我幹什麼？」范承和嘲諷了句，然後挨了隊長一腳。
「啊？」政委啊了聲。
「如果，上面根本沒反應呢？」姜天偉問。
對啊，他千思萬想也想像不出，一個人能把明暗兩條線牽得全部在動，幾乎是圍追堵截，幾乎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就生怕那裡出個漏子被他揪住，然後是胡搞亂捅一氣。
塗漢國拿著電話怔了良久，等心緒紊亂地放下手機時，卻無意中看到了書桌上的台曆，明天，明天……他翻了一頁，明天將是舊年的最後一夜：
「每天都會有大案發生，但我們無從知道準確的時間、地點，以及主角是誰啊，比如就知道他是個走私稀土的，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運，用什麼交通工具，誰來運，走哪條路，賣給誰……哎呀我艹，現在的罪犯越來越有文化，他媽的天天在國外晃悠，還真不好整治啊。」范承和牢騷道，對和圖書這個任務，他倒更相信是因為馬沛龍指揮人襲擊了孫副廳長的緣故。
「明天就全部運走，您放心吧，說不定明天南征也會落網……他才是殉葬者。」姜天偉道，這是最後一個通知，電話隨即掛斷。
津門市國際機場，一架國際航班剛剛降落，到站的港口排著隊前行的通關的人。
這是一個假設，而且是建立在所有事實的基礎上，檢察追責、開除公職，從司法系統到公安系統，難道誰有這麼大能量做這麼個秀？就為了把這個人送上死路？塗漢國想想似乎沒人敢擔這麼大的責任，他更多的是看到熟視無睹以及落井下石。
高虎抽搐著，那鉛彈嵌進肉里了，最軟的頸部，不像其他地方能手摳出來，他驚恐地嗬嗬拉著同來的兄弟，生怕被扔下一樣。
高銘卻是心煩意亂地罵了句：「滿嘴腳臭味，還沒讓你幹活呢。」
這是大哥的標準作風，要命的事可輪不到他，五六位手下一商議，高虎拉著槍保險道著：「看來我有去處了，謝謝魁哥啊。」
董魁強見鬼似的，怕了，武器要是落到對方手裡，他知道後果是什麼。
其實他忽略了幾個細節，通關的窗口沿下，他通過時，通關員已經摁了警報，那是機場公安的通行防控措施，要排查的嫌疑人會標識出來，而他的名字就在其列。
高銘駐足了下，知道範承和所言不虛，嫌疑人的思路和正常人不一樣，很多時候會以身試法，比如他回來，試試會不會被抓……這是一種最直接的判斷方式，如果真被抓，那就沒有下文了，反正他的罪又不重。
通……通……獵槍開火了，大兵卻像個受驚的刺蝟，早扔了槍抱著頭，骨碌碌往坡下滾了，那一槍一壓彈的汽狗，實在趕不上使啊。
他期待看到的沒有發生，通關員隨手把證件遞了出去，而且附帶了一個微笑道：歡迎回國。
「投石問路。」高銘道。
「小心點吧，這可不是個軟果子，折了別說我沒提醒啊。」董魁強鄭重道。
「所長，您來看……」
「別……別……殺……我。」他艱難地，哀求地吐了幾個幾不可聞的字，眼神因為恐懼而變得哀求不已。
他清楚那個人心裏還有執念，就像所有的警察一樣，會追著一個讓他成為執念的案子，會追到不死不休。
「證人到場了嗎？」塗漢國問。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玩這一套虛的，我看啊，沒準這兒一問路，半夜就走貨，等咱們覺察，他們已經在海外數錢了。」高銘道。
「怕死還來混這一行啊。」大兵說著，那槍慢慢收起了，掏著他的口袋，拿走他的手機，提醒著：「我可以給你個機會救自己……問你一件事，大店鄉的走私重稀土，從哪兒走？」
「魁哥，你看。」
除夕！
「沒到場，他嚇得躲在老家不出來，和-圖-書只說是南征劫持了他，而且用槍逼著他去大店鄉找重稀土……天快黑了，我們恐怕找不著人了，我懷疑，應該是涉黑團伙和南征火拚，證人應該也不幹凈。」政委道。
很可惜，塗局長心裏有著同樣的執念，與他原因相同，而方式，卻背道而馳。
「對，可能要有動作了。」尹白鴿道。
喀嚓……輕輕響了一聲，剛坐下歇會兒的一位驀地聽到了輕微的響動，他一回身，卻不料一個黑影撲來，他驚叫著，然後那個黑影一躍而起，拎著他的槍，順勢一腳把他踹下斜坡，電光火石間走在前面的幾位回頭了，襲擊的大兵槍口一指……噗一聲，舉槍的高虎啊聲一聲慘叫，捂著汩汩流血的脖子仰倒了。
「應該投石問路，但你想過沒有，以身投石問路，那說明又有大事發生了。」高銘反向思維道。
隨著他到站，高銘已經匆匆從機場公安指揮樓出來了，一路通知著盯守外勤開始戒備，他急步匆匆在人群里穿梭著，拽住了裝模作樣的范承和，腿在下面一頂訓道：「你盯嫌疑人呢，還是看女人呢？」
想到這兒，他終於拿起了電話，拔通了支隊政委的手機號：「喂，我是塗漢國，什麼情況？」
電話里一個聲音，在奇怪地問，是塗局長的聲音，刑警隊接到報案，前法警南征綁架了舉報人毛勝利，而且持槍襲擊他人，有目擊報案在這一帶。
警燈放到了車頂上，尹白鴿加速駛向集合地，她知道，和所有的行動一樣，最後的較量即將開始。但和所有的行動也不一樣，因為，目標尚未可知……
「嗯，同意，我想犯罪分子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們堅決不能讓他們得逞……二位說呢。」尹白鴿道，路行不遠，已經收到了前方的彙報，進入市區，馬沛龍正向家裡駛去，她奇怪地發布了一條命令：所有盯梢點，全部撤回。
……
對著手機查到的資料，看著手裡的彈殼，這可比稀土還稀罕，戴所長驚得直打顫，急急地向上彙報……
他的行動變得不那麼靈活了，一隻肩膀上殷著血，那是幾枚流彈嵌傷，不重，可鑽心地疼，而且腫起來了，又找了一片隱敝地，他喘著氣，咬著牙，壓住了殷血的傷處。
……
「媽逼的，打死也算你的啊。」高虎罵咧咧一句，覺得不像，血滴很小，那被唬的可不幹了，直道著：「不能不能，我這是打鳥槍，怎麼可能打死？」
似乎也有可能這樣做，高虎是被通緝人員，又在追殺他。而他又是行刑手出身，那殺人似乎對於他沒有什麼心理負擔，畢竟是個嫌疑人，他肯定對這夥人怨念很深。
啊……山上面又開始慘叫了，眾人一抬，卻是背高虎的，連滾帶爬……不，幾乎是滾著下來了，遠遠地看到了又像魁魅一樣出現的大兵，此時站到了躺著的高hetubook.com.com虎身邊，手裡赫然拿著他的武器。
「人呢？」高銘問。
塗局長深深嘆了一口氣，一群追打一個，反而被一個給欺負得滿地找牙，最新消息出現時也把他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這個地痞董魁強手裡還有制式武器，可特么不能有制式武器，還自己被打跑了吧？不但打跑了，還把人受傷的人給丟了。
「虎哥……」
毛勝利被劫持，帶著南征去大店鄉，難道那兒的事漏了？不可能啊，毛勝利不知道詳情。
……
匆匆趕到勘察點，一位民警揀著霰彈子放進了塑料袋裡，拿到到了所長眼前，戴所長瞧瞧，喃喃道著：「獵槍，這地方得好好來場緝槍緝爆啊。」
當然，他怕的不是胡搞亂捅。而是懷疑，上面的在隔岸觀火，等著這裏不可收拾。
「誰是聯繫人？」大兵問。
他四下張望著，視線所及，都是匆匆回家的旅人，那怕他很帥也沒有引起一點回頭率，這點讓他很興奮，笑了笑自扶梯而下，等著取行李的傳送帶上，片刻后提上行李，優雅地出站。
范承和背後追問著：「高隊，讓不讓過年了，這個人頂多是個中間人，屁事沒頂，沒準就是回來投石問路的。」
「快快……快帶虎哥走，我操，這他媽要命了。」一位道著，另一位蹲下，同伴把高虎放在他背上。
「嵐……嵐海。」高虎喃喃道。
「什麼方案，我怎麼不知道？」高銘道。
「快……快……快弄死他，否則咱們都得死。」
一位拿著汽狗的，無意中看到地上的一滴殷紅色，他喊了一聲，董魁強幾人去而復返，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搜索隊伍暫停下來了，董魁強彎腰捻了捻，臉上樂了，喃喃了句：「媽的，他受傷了。」
猶豫地想著，心裏卻是怎麼也解不開董魁強一次又一次搞砸的心結，正思忖間，老婆在門外喊著吃飯，他煩躁地吼了聲，然後坐下來，想著應對之策。
把所長可給嚇壞了，正發怔著，有位小警喊了聲：「戴所長，您來看下。」
「您發現什麼了？」姜天偉問。
「大冬天穿這麼厚有什麼看的。」范承和笑道。
「什麼，沒有？」
……
「執行！」塗漢國不容分說下令，直接扣了電話。
話音方落，三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來了，警務通手機顯示著同樣的一個內容，集合時間、地點。
心裏沒著沒落的時候，他手指摩娑著，又拔了一個號碼，接通時，對方一聲塗局，似乎也很焦慮，塗漢國道著：「老薑，他下一步就該摸到你家了，你可把我害苦了……董魁強怎麼還私藏制式武器，是嫌自己命長嗎？」
「肯定是我這槍干滴。」拿汽狗的道，他壓著汽瓶吹噓著，三十米內，氣壓出去的沿彈，准咬一塊肉。
「他倒不是麻煩，我擔心的是，省里有可能放出這麼條狗來亂咬，亂中求勝啊，畢竟ｈｔtｐs://ｗww.heｔｕｂｏok.com•cｏｍ他們找不到地方的線索，只能用這種一頭往前拱的小卒子。」塗漢國道，警營里步步是坑，自己人之間的鬥智，或者更甚於和嫌疑人之間，你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坑裡。
范承和呶嘴，輕哨，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到馬沛龍剛剛踏出門廳，這個人的相貌、穿著隨即被高銘描繪出來，幾處的追蹤的盯梢馬上會按段跟上。
……
「不會，我了解他，那怕受到不公正待遇，也不會濫殺的……我想，他應該是找回公道，才挾持了毛勝利，假設他能在大店鄉找到私藏貨源的話，那對他，對於他心裏的執念，是一個交待……別忘了，他父親是怎麼死的，那是個骨子裡很高傲的人，眼裡不揉沙子那種。」姜天偉道。
兩根短管五連發、兩隻汽狗，可能那種帶瞄準儀的汽鉛子彈，比霰彈的威力還要大，最恐懼的是，當頭的一位，手裡還拿著一把似乎是制式的武器，大兵慢慢的放下了彈弓，在一叢荒草后隱身了，他小心翼翼地爬著走，生怕被對方發現。
「要太容易了，我還玩得沒意思呢，這地方可是我們的地盤。」高虎頭也不回地應了聲，帶著人，循著血跡，急步追上去了。
山坡上，大兵睥睨地看了下面人一樣，然後拎著槍……砰一槍，甩手敲在躺在地上的高虎身上。
「還有什麼遺言嗎？」
「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知道，就是本方案內容。」尹白鴿笑道。
「謝謝！」馬沛龍裝起護照，踱步到站口，邊走邊打電話，通知的就一句話：我到了，一路平安。
「你們剛才不說了，預料到投石問路了……這是個一位藏得很深，而且很謹慎的人，任何一個疏漏都可能驚走，所以，我們才啟用了這個方案。」尹白鴿道。
這是從海外歸來的，護照驗訖，通關很快，一位年輕人有些心神不寧地站到了關口窗前，遞上了護照，裏面驗證的隨手一翻，比對了一下身份證，然後職業性地抬眼，瞧瞧這位帥哥，帥哥尷尬地笑了笑，表情有點不自然。
高銘和范承和氣結了，覺得被調戲了一下，尹白鴿笑著解釋道：「別誤會，我不是對你們保密，我也屬於什麼都不知道的，而且不敢打聽，可能知道的，僅限於高廳和孫副兩位。」
可不料剛不遠，在山腳的位置卻傳來了慘叫，接著是通通通幾槍，一聽是董魁強的，幾人紛紛往下奔，等快到近前才發現，魁哥的嘴上挨了一彈，肯定又是對方最擅用的鋼珠，被襲擊的董魁強捂著嘴的手放開時，門牙掉了一個，他氣憤地踹著手下，這回連罵人也說不清了。
「馬……馬沛龍。」高虎道，哀求的眼光看著，生怕他反悔一樣。
兩人匆匆出去，上了一輛民用牌照的車，尹白鴿已經赫然在車上等著的，車隨即啟動，在隨車電腦的中控上，各盯梢點傳回來的和-圖-書圖像到位了，不過是一輛普通的計程車而已，駛向的方向，是回家。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這個年過不成了。」尹白鴿道。
「難道你不覺得，能判斷出馬沛龍要出現，那說明上面應該有預料了。」尹白鴿道。
現在他開始相信，能把那幫刁民擋住的法警太不簡單了，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信息太少啊，咱們守了幾天，就守回這麼個貨來。」高銘道。
「去他媽的，沒見過這麼黑的，又砸車又砸船……這事……」董魁強想想，真要攤上命案他還是有點心虛的，他一豎手指頭道著：「一百萬，再加一個船位，誰干挺了歸誰，老子不參与，不過你們家裡還有誰，我管。」
命令一下，那就沒有回頭路了，對南征是如此，其實對他亦是如此，塗局長心裏惴惴不安的想著，突然間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丟了東西，像失了魂，像沒了魄。
怎麼辦？
於是他輕聲道著：「如果沒有反應，那可能也不好辦，一個拿著槍的瘋子，可能發生任何事。」
「謝謝，下輩子投胎一定做個好人啊，別再當畜牲了。」大兵附身說著，槍口漸漸地抵上來了，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的高虎，驚恐地、悲慘地、一下子吼出來了。
辛辛苦苦等到的目標，一等到就放棄了，范承和插話道著：「什麼意思嘛？放假過完年再說？」
「有情況直接向我彙報，兩節期間要出現槍案，你知道什麼後果。」塗局怒聲道，扣了電話。
姓名：馬沛龍。
「什麼看法？」尹白鴿直接問。
「這個事我真不知情，對不起塗局，給您添麻煩了。」姜天偉在電話里道著歉。
「哎……這個蠢貨啊……」
范承和好奇問：「上面預料到什麼了？」
這是一處荒山，可惜沒有稀土含量，否則就不會有這麼多石塊灌木草叢了，幾位酒色掏空身子的爛痞沒走多遠，便覺得困難重重，上山可真比不得在城裡玩，那叫一個累啊。
那肯定是毛勝利要把他往外誘，畢竟大店才是他的地盤，兩頭伏擊幹得不錯……但是，他們說南征殺了受傷的高虎？這個似乎說不通了，塗局太了解一個警察的性子了，不到危急時刻，怎麼可能槍殺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
「暫且還沒有，不過，我想很快就應該有了，他已經上了協查通報，不管他挾持高虎，還是槍殺了高虎，就是省里派出來，也洗不清了。」塗漢國道，這是倉促間的應變方式，現在他倒盼著高虎被殺，那樣的話，南征持槍的問題就坐實了。
「走吧。」高銘道著。
「對方是涉黑團伙，那南征算什麼？黑吃黑？」塗漢國挑了句刺，政委不敢吭聲了，他布置著：「發布境內協查通報，嫌疑人南征持有槍支，極度危險，據目擊消息，他和被通緝命案人員高虎在一起，一經發現，可以採取必要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