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忍歸(一)

這就是忘憂蠱的解藥?那麼多人求之而不得,傳說中只有苗疆十萬大山裡才有的忘憂蠱解藥?
玄武就這樣慢慢的朝桂兒走去,眼看就要觸碰到她的手腕,正在發怔的桂兒卻突然退了一步,手中的匕首迅速的朝前刺去。
「不會的。」蘇嬴的回答很簡單,目光卻幾度變幻,終至沉寂。
當她的手再次拂過,精巧的面具已從臉上除去,笑容溫和:「桂兒,我知道你一定記得我的。「頓了頓又道,「不過從今往後,你可以叫我,玄武。」
在那種地方長大的人,一定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經歷和磨難吧?
玄武看了一眼桂兒,眼中神色莫測,道:「不必勞煩三公子了,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玄武始終靜靜的看著她,眼中的憐憫之色卻漸漸濃重。
蘇嬴不予回答,只是道:「你的人不是我們的對手,你是想自己離開,還是要我請你離開?」
桂兒再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無聲無息出出現在房中的陌生女子,竟然有著和賈大娘一模一樣的聲音。
其中緣由,桂兒只一念便已想清楚,頓時只覺得一顆心涼透,卻還是不死心的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桂兒不知道自己究竟受傷沒有,來不及朝地下細看,只覺得掌心冰涼,多了一件東西。
「那如果……找不到呢?」
「我的名字叫做玄武。」
可是桂兒還來不及將瓶中的解藥倒出,一道黑影卻直射進來,不偏不倚的正中她的手腕,勁力拿捏的十分精準,剛剛好能讓她的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鬆開,卻不傷分毫。
「這是忘憂蠱的解藥。」玄武的聲音依舊溫和,眼中卻已帶上了某種寒洌清冷,「你不回去,我不勉強你,宗主也不忍勉強你。五年來,你為這蠱蟲所苦,如今,我就把這解藥給你。」
「不認識。」玄武的眉眼毫無波瀾。
熟悉的聲音,慈祥柔和的語氣,這一瞬間,彷彿回到了那個祥和的小村中,比鄰而居,歲月靜好。
玄武靜靜的望著她手中出鞘的匕首,柔聲道:「桂兒,你隨我回去好不好?給他一個機會,聽聽他的解釋。你不能就這樣棄他不顧,這些日子他每一天都在找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你們無非是要凰引圖,別把我當成傻瓜!」桂兒大吼一聲,匕首從右手交到左手,一擊橫削,下手十分凌厲。玄武見她的模樣,知道勸說已經沒有用,眼色一冷,五指成爪,竟要劈空去奪取桂兒手中的刀柄:
桂兒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玄武卻神色一冷:「原來閣下就是潛龍谷的蘇三公子。」
「你是說宗主么?」玄武在她面前坐下,看著她的目光始終很平和,「桂兒,你是不是對宗主有些誤會?這三年來,我遵照他的吩咐留在你身邊,他一再囑咐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幫助你,讓你和元寶可以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桂兒,我從沒有見過宗主對一個人那麼好,他真的對你……」
桂兒也因此真正見識到了江湖www.hetubook.com•com三大家族之首的實力,幾乎每一個重要的城鎮都能找到潛龍谷的人,這些人身份不同,長相各異,平時散佈於市井,彼此之間毫無關聯,各自過著平凡人的生活,可一旦有所召集,立刻就能從四面八方趕來,行動隱秘迅速,令人嘆服。
正是在方才那一爪的空隙,玄武用極快的手法塞進了她的手中。
桂兒乾脆扯下半幅殘袖,低頭一看,手掌中是一個鮮紅欲滴的玉石小瓶,細頸大肚,花紋精美,顯然不是中原物件。
蘇嬴轉過身,卻見身後的女子依舊獃獃的站著,不由皺了皺眉,上前抓起她的手,將她微彎的手指一根一根蜷起,淡淡道:「不用擔心,解藥我會替你找來。但你不能冒險。」
榮耀和聲名之下,必有鮮血印漬,必有生命湮滅。
「桂兒,這麼多年,我可曾害過你們母子?」
「等一等。「蘇嬴一眼看到她手上套著的異性武器,神色一動,問道,「你可認識李念?」
玄武眼神一變,旋身避過那一刺,沉聲道:「桂兒……」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不想見他!」
當時她想不通的話如今才終於明白,若有那麼多的人為潛龍谷搜集情報,得來的消息又怎麼沒有人願意花大價錢來買?而與此同時,那個大名鼎鼎卻又神秘莫測的潛龍谷,又掌握了多少人的秘密,結了多少仇家,惹了多少禍端?
那些殘缺的記憶,那些糾纏她的夢境,那些謎一樣的過往,就此可以解脫么?
看模樣不過三十齣m.hetubook•com•com頭的「賈大娘「笑了一聲,伸手在臉上一拂,一張臉立刻變作了熟悉的容貌,慈眉善目,足有四五十歲年紀,只有腦後烏髮和挺直的身板依舊未變。
青龍,朱雀,玄武……桂兒呼吸一滯,不由冷笑:「果然……你也是他的手下。」
山村中的往事還歷歷在目,她孤身一人帶著孩子,處處不便,若不是有賈大娘的照顧,元寶不會長的這樣健康,她也不會過的如此安逸。本以為大娘只是一個獨居山村多年的普通寡婦,卻沒想到……
她盯著玉瓶,終於,鬼使神差的拔開蓋子……
瞬間不知為何,當她看著身邊這個容貌美過女子,卻又冷淡得彷彿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三公子時,一種微妙難言的情緒,慢慢的籠罩了心間。
——如果找不到,就留在我身邊,過去想要而不得的,如今都給你。
桂兒只覺得心中似有千萬根尖針攢刺,韓燼溫柔的笑容和那一夜與百里淼相擁的身影在眼前交替出現,揮之不去。她用力的咬著唇,勉強鎮定下來,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你……別說了!不要再說了!否則我……」
「好,既然你不在乎宗主的心意,我也不再多說,桂兒,往事如刀劍劇毒,切莫後悔!」
看來對方早就對這艘船了如指掌,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船艙中的桂兒。
而玄武也沒有再攻上來的意思,站在了三步開外,注視著她。
就在玉瓶落下之際,一人已飛身而入,接住尚未掉落在地的瓶子,看也不看便甩手扔出船艙,瞬間沒入www•hetubook.com•com滾滾江水,無影無蹤。
桂兒獃獃的望著手中的紅色玉瓶。
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也以對方突如其來的撤退告終,除了偷襲之人中傷了數人,雙方都沒有太大的損失。當天夜裡,蘇嬴便吩咐青暉棄舟登岸,與早就接到消息趕來的潛龍谷弟子匯合,分成幾撥人馬改走陸路,自己則帶著桂兒和白洛另換了一艘船,無聲無息的重新駛入江中。
來人一襲白衣,風姿綽約,正是蘇嬴。
桂兒一時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見她動作,便以為必有後繼殺式,急忙變招自保,誰知玄武的袖口中突然爆出五道寒光,竟是一件鋼爪形狀的異形武器,指尖尖細如刀,瞬間讓她的手指長了三寸,桂兒猝不及防,袖子立刻被劃開了一個口子。
究竟發生過什麼事,究竟愛過什麼人,究竟誰可以信任……這是多麼大的誘惑,她日日為此而苦,可是只要打開這個瓶子,就可以把知不得求不得的苦統統拋掉!
她說話的時候雖然還帶著顫音,眼神卻已變得堅定,直視著眼前的陌生女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賈大娘是桂兒的恩人,可是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只是敵人!」
「住口。」她低喝道,「既然那些滅門仇殺青梅竹馬指腹為婚全都是假的,就連我的丈夫都是假的,我憑什麼還相信你們?你若再不離開,別怪我……別怪我不顧往日情分!」
百里垚當時笑嘻嘻的回答道:「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想知道卻查不到的事,就可以花錢向他們家買,總之,他們全家老少都是無良奸https://www•hetubook•com•com商。」
答完這句,玄武不再逗留,身形一閃,竟生生消失在角落裡。蘇嬴上前查看,才發現她背後的船艙木板不知何時已被藥物侵蝕出一個可供人穿過的洞口,因為是在背光處,艙后又是向來無人的儲藏間,光線昏暗,因此她方才才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中。
「告訴韓燼,我不相信他 。」
「桂兒,看在大娘的份上,回去見他一面……」
「你的名字可叫芸娘?」
幾個月前,桂兒曾經聽到元寶滿懷好奇的偷偷問百里垚:「妖怪叔叔,美人叔叔家是做什麼的?看起來很有錢。」
而黑影也已勢盡而落,竟是一支折去了箭頭的短尾羽箭。
她低低問道。
如此輕易,如此簡單,就在她的掌心裏……
「有些事,你只有想起來,才會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我不會騙你,用不用,看你自己。」
玄武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卻不鬆口:「青梅竹馬沒有假,宗主也想與你結成姻緣,只是上天沒有給他機會。他對你的心意從年少至今都未曾變過,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她輕嘆一聲:「桂兒,他的心……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桂兒,宗主並不是在監視你,他只是在保護你。」
「不要再說了。」桂兒澀聲打斷她,「他從那麼久以前就開始監視我,居然還說是為我好?」
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儘管他很想讓她知道。可他向來不會說讓女孩子心醉的甜言蜜語,心中所念,只是微一猶豫便留在了心裏。但是,他想,她會看到的吧,往後的日子里,他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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