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他知道

賀青蘆冷著臉將她抱了回來,同時放下門邊的錦簾遮住她的相貌。
顧溪居長眉一挑,有些訝異看著座下的黑衣探子。
她害怕公子真的不理她了,她害怕她一出門就趕自己走。
龐彎回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走。」賀青蘆夾住仍舊在生悶氣的龐彎,輕輕一躍離開了忘香樓。
小廝朝她行了個禮,恭謹到:「我家主上勸姑娘一句老話,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話到這裏他頓了頓,朝馬車裡看了一眼又道,「還有,有些事也不能亂做,不然我家主上會不高興。『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紫衣人笑而不語。
顧溪居點了點頭,又道:「那她來京城的原因,你可查清了?」
「錦地羅。」他吩咐了一聲,錦地羅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大把銀子朝天井裡撤去,摟下頓時傳來吆喝搶錢的嘈雜聲,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天,賀青蘆就像吃了秤砣一般,鐵了心待在自己的書房裡,一步也沒有邁出來。龐彎壓根兒找不到機會見他,心情日漸焦躁。
到了第七天,龐彎終於忍不住將賀青蘆從府里請出來,在京城最好的酒樓里擺了一桌最貴的菜。
「七曰之後等我的消息。」他拍了拍龐彎的手。
「多虧盟主,拜月教從此再無翻身之日。」那說書人用了這樣一句話來總結味詞。
眼看著距離一月之約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甚至開始自顧自地策劃起婚禮來。
然而這節外的枝還是生了出來。
賀青蘆垂下睫毛:「等我想到了再說。」
「開始了開始了。」徐榮臉上露出m.hetubook.com.com興奮之色,轉頭朝座上其他人解釋。「這望香樓說的書最好聽。」
龐彎又在門邊絮絮不止地勸了好一陣子,始終不見賀青蘆上前開門。
賀青蘆皺眉將她拉進自己懷裡,責難道:「你可知自己做錯了?」
京城,煙波庄。「你說她就在門口守了足足六日,等那公子出來?」
龐彎吃不準賀青蘆這次的怒火會燒到什麼時候才熄滅,只好每天都上嗎守著等著,盼著公子能出門見她一眼。
一時氣不過,她抓起一把花生朝那說書人砸下,滿面怒容地呵斥:「你這傢伙到處說謊,小心斷子絕孫!」
「盟主怎麼不吃菜?莫非這望香樓的東西不合胃口?」衡山掌門徐榮詫異地地看著身邊的紫衣人。
事到如今,只怕對方再也不願將「遊戲」繼續下去。
馬車悠悠地停在門口,婢女阿香剛想上前迎接,卻見門帘嘩啦被摔開,自家公子一個箭步從裏面躥了出來。
不,或許她想過——以賀青蘆那等追求完美的個性,怎麼會心甘情願接受一個曾為別的男人奉獻性命的傻姑娘?所以她才對胸口那傷痕的來歷一直隱忍不提。
於是兩人埋頭湊到一塊兒,龐彎將南夷的外形特點以及可能會易容的事情一一說清楚,賀青蘆仔細聽完,在一張牛皮紙上寫了些東西,命錦地羅送走了。
龐彎訝然:「什麼條件?」
賀青蘆笑笑,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們很少做這種沒有挑戰性的案子。」
只見天井中的說書人撥弄幾下手中的三弦,抑揚頓挫地扁著嗓子開唱:「今天hetubook.com.com就講講那圍剿魔教一事——」
鏘鏘聲響,天井中有人敲鑼。
「這麼神秘?」顧溪居薄曬,「竟然還有你暗影烏蓬查不出來的東西?」
說書人正說得起勁,冷不防被花生劈頭蓋臉地砸了一身,抬起頭破口大罵:「哪裡來的小蹄子不懂規矩!」
龐彎臉都氣紅了,將身子探出欄杆繼續罵:「走狗!顧溪居的走狗!你收了多少銀子幫他說好話?你昧著良心!」
龐彎當然知道自己方才衝動了,可不管怎麼想,她心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一個處心積慮的壞人還能得如此美名?
龐彎坐在二樓的包廂里聽著,鼻子都氣歪了。她從沒想過有人能將顛倒黑白的事情做得如此理直氣壯,而且還能博得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
龐彎舒了一口長氣,趕緊夾起桌上的花雕醉雞放進賀青蘆的碗里:「多吃點多吃點。」
在口吐蓮花的說書人嘴裏,圍剿魔教的故事可謂-波三折蕩氣迴腸,武林盟主顧溪居被描繪成—個英明神武的精神領袖,不僅神功篕世,更是深謀遠慮,三番五次識破教主左淮安的下三濫計謀,恩威並施,最終成功瓦解了魔教的內部勢力。
「控制輿論是當權者必須做的事情,你又何必硬碰硬與他計較?」賀青蘆卻是一副司空見怪的淡漠表情,「既然這次出來是為了你師兄的下落,就不要節外生枝。"龐彎想想覺得他教訓得是,便垂頭喪氣縮進了角落裡。
龐彎怒極反笑,將畫捏進掌心咬牙道:「告訴你家主上,我保管讓他痛痛快快地不高興一和圖書次。」
砰的一聲,賀青蘆一甩袖子進了書房。
隨後他舉起白瓷茶杯,抬頭望向窗外的圓月,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烏蓬,假如你花心血養的一隻貓,忽然要離開你投奔別人了,你當如何是好?」
「呵呵,盟主可要多吃些,等半個月後回昆崙山祭天,這佳肴可就吃不到了。」徐榮給紫衣人夾了一塊碳烤鹿子肉,「如今魔教被打敗,崑崙、少林也都正式下了請帖,盟主終於一統武林,可喜可賀!」
然而房間裏面並未傳出任何回應。
大家聞言紛紛俯身探出頭去。
紫衣人將目光收了回來,微微一笑:「怎麼會?這裏的佳肴全是全城最好的,幾天不吃我還想念得緊。」
他從未過問南夷的事,一方面他巴不得此人離龐彎越遠越好,另一方面更因為龐彎從未開口求過他。他是典型的「要你就說你不說找怎麼知道你想要」型人。
面對那緊閉不留一絲縫隙的大門,龐彎不由得苦笑。
「這畫上的是你?」他的聲音有些僵硬,「你為何穿這麼少?為何這麼……暴露?你這是在那裡?」
「正是,她每日都守是四個時辰,不過並不說話,就這麼搬一個小馬扎坐著,似乎在想事情。」黑衣探子恭謹稟報。
不得不承認,當初他對陰差陽錯成為賀青蘆的未婚妻一事多少有點小九九——雖然她並未打算利用孤宮的勢力,但從私心上講,她依然覺得有他的庇護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所以才願意玩這個「未婚妻」的遊戲。
越等越心慌。
她沒想到,公子會因為這件事生如此大的氣。
畫中是名正在跳和*圖*書舞的白衣少女,身姿曼妙,步履輕盈,長長的飄帶四散開來,宛若凌波仙子。只是不知為何少女的左胸口被人用熏香點了個洞,分外突兀,乍一看就好像心臟被人剜走一般。「你家主人有什麼話要說?」她的臉已經白了,聲音還在竭力保持鎮定。
這一幕遠遠地被人無聲無息瞧進眼裡。
一連在京城待了五日,龐彎和分舵教眾幾乎走遍了各大酒樓茶館,愣是沒見到南蠻的影子。拜月教人人皆是烏雲罩臉愁容滿面,唯有賀青蘆整天氣定神閑。
路上忽然有個小廝攔車,說奉主人之命給車裡的小姐送張畫。
「我要撕爛那個人的嘴,他怎能如此混淆視聽?」她悶悶不樂道。
當她掀開帘子接過那張畫像時,手不禁微微抖了起來。
阿濁正在喝湯,忍不住「噗」的—聲噴了出來,臉都紅了。
她心中茫茫然而不清。
顧溪居眼中精芒一閃,從鼻子里嗤笑了一聲:「她倒是不死心。」
小廝鞠了躬道:「遵命。」轉身便消失在車水馬龍里。
顧溪居聽完,不動聲色地彎了眼角。
「拜月聖姑是來追查少主左南夷的下落。」黑衣探子這下答得飛快,「據聞她花大價錢請孤宮接下了這筆買賣,明日便是按約獲取情報之時。」
黑衣探子趕緊匍匐跪下:「盟主說笑了,那公子似乎頗有來頭,請再多寬限幾日,烏蓬定當查個水落石出。」
他整個人就像千年冰山一樣透著寒氣,哪怕靠近一步都會起雞皮疙瘩。「公子……」阿香剛想張嘴問候,卻見公子拂袖將所有婢女甩開,一股腦兒肚子進了大門。「小姐……www.hetubook.com.com」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戰戰兢兢地看那緊跟在他身後下車的小女。
又困又乏,她只好悻悻的退下了。
在馬車裡坐了片刻,龐彎的腮幫依舊高鼓,眼眶中甚至還泛起了盈盈的淚花兒。
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公子,你聽我說,我那時是一時迷了心竅,想不開才做出那種糊塗事,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會去喜歡他……」她貼在門口低聲求饒著,希望能平息裏面那人的怒火,「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又何必介意?」
賀青蘆想了想,凝眸道:「那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她實在是憋得沒有辦法了,只能求助於孤宮的力量。
後者給了她一個「少安毋躁」的笑。
「不知貴府接一個失蹤人口案如何收費?」她屏退隨從,面色嚴肅地望向正在飲茶的金冠公子。
探子臉上顯出為難之色:「只知道公子姓賀,不知以何種行當為生,家境頗為殷實。」
剛放下帘子,手中的畫便被人搶了去。賀青蘆將那皺巴巴的畫展開,臉色一變。
黑衣探子一怔,隨即雙目炯炯:「自然是抓回來嚴加管教。」
她並不明白,自己怕的究竟是失去賀氏的庇護,還是工資眼中從此再也容不下自己。
「哦?」顧溪居頷首,垂下眼帘道,「可查出那公子的來歷?」
她還想再罵,一隻手從身後繞過來,環住她的腰肢。
龐彎知道他是在嘲諷自己手下沒本事,顧不得氣惱,忍氣喬聲道:「公子,京城不是拜月教的地盤,名門正派耳目眾多,我們不敢貿然行事,還請公子出面幫個忙,明巧實價,酬金照付,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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