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雲輕狂為夜無煙包紮好傷口，可汗才輕聲問道：「璿王，這是怎麼回事？」

果然，瑟瑟唇角浮起一絲譏誚的笑意，淡淡說道：「誰的賬誰來算，何用祭司來抵命！」

可是過了片刻，再睜開眼睛，卻沒有看到鮮血飛濺，只見那支羽箭直直釘在伊盈香散亂的發髫上，緊緊貼著她的頭皮，兀自顫動著。

草原子民都是懂射箭的，他們知道，當箭射出去后，並非如一條直線般前射，而是呈現彎曲下墜的弧形軌跡。是以，箭術精準的人，每一次射箭都要考慮飛箭下墜的高度。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女子，竟然能精準地把握到這點，讓箭剛好從伊冷雪頭頂越過，之後在下降的時候，又恰到好處地射到伊盈香的頭上。

「不錯！」瑟瑟淡淡說道。

夜無煙聞言，緊閉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

風暖忽然高聲喝道：「你們還是草原上的兒女嗎？話已說出，生死自在天命，你們誰也不準為難她。」

這一瞬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你射吧！」她淡淡說道，語氣清冷而傲慢。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里，瑟瑟放下弓箭，冷冷說道：「今日暫饒你一命，如若再犯，必不輕饒。」

瑟瑟看都不看他，只是冷冷說道：「讓開！」

一抹清冷的笑意在瑟瑟唇邊綻開，她將弓箭舉起，輕輕移動手臂，這次卻是瞄準了伊冷雪的眉心。以為擋在前面，就能擋住她的箭嗎？

所以，和-圖-書他們猜，她應該會知難而退，罷手吧。

「伊祭司，你要做什麼？」瑟瑟凝眉問道。

氣氛乍然凝重起來，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瑟瑟和伊冷雪。

就在越來越多的人都這般想的時候，弓弦一松，箭射了出去。

忽然一道飄逸的白影站在了伊盈香面前，是祭司伊冷雪。

「啊！啊！……」伊盈香忽然發出一連串的尖叫，如同泥濘一般癱倒在地上。此刻，只有她自己知曉自己心中的驚恐。

只是誰也沒有說話，都靜默地瞧著雲輕狂在夜無煙前胸一拍，將那支帶血的羽箭從背上拍了出來。然後，他從隨身的布囊中取出一瓶傷葯，小心翼翼地撇在傷口處，再用布條一層層纏起來。

伊盈香是他們北魯國最大部族族長的女兒，又被他封為公主，她的姐姐是北魯國的祭司。而伊盈香本人也曾是璿王的王妃，此番雖說被璿王送了回來，但是，她在北魯國卻亦是金枝玉葉一般的人物。可是，她傷的偏偏又是璿王。

眾人倒是不曾想到這個南越女子能夠拉開這把鐵胎大弓，皆是極其驚異。

夜無煙竟然為她擋箭，這個事實太令瑟瑟震驚了。為什麼要拼了命來救她？瑟瑟震驚地望向夜無煙，只見他靜靜坐在草地上，任憑雲輕狂為他治傷。

那些人聞言，怏怏地放下了弓。他們差點忘了，這個女子是二皇子的意中人。這下，可如何是好？

瑟瑟清眸一眯，眸中清光乍現htｔps://wwｗ.ｈｅtuｂooｋ•ｃｏｍ.ｃoｍ。

可汗瞪眼，大聲說道：「伊哈族長，你女兒做了對不住別人的事，按照草原的現矩，就必須要別人還射，你務要阻攔。敢做就要敢承擔後果，你讓開。」

瑟瑟慢慢瞄準，羽箭對準了伊盈香的眉心。伊冷雪凝眉，輕跨一步，將伊盈香嚴嚴實實地擋在她身後。

人群中一片寂靜，似乎有人倒抽了一口氣。三丈遠處的伊盈香，雪白的臉上早已褪盡了血色，不知為何，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圍觀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淡淡的月色下，那支羽箭帶著風聲從草原上掠過，向著伊冷雪直直飛去。速度奇快，勢如雷霆。

瑟瑟聞言，一直吊在喉嚨的心終於慢慢回落到胸中。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夜無煙後背的衣衫，當看到那支羽箭插在距離后心半寸之處，他的心稍微鬆了一下。他抬眸，冷冷說道：「璿王的命大著呢，就是閻王亦不能奪去。」

夜無煙淡淡笑了笑，冷聲道：「這件事，我看你要問問江姑娘。」言罷，他閉眸不再說話。

觀者的心開始慢慢放鬆下來，伊冷雪比伊盈香要高，此時，她擋在伊盈香前面，這一箭過去，只能傷到伊冷雪，傷不到伊盈香。伊冷雪畢竟是草原上的祭司，何況，看樣子這個璿王也喜歡祭司，是以這個女子大約是有所顧慮了吧。

風暖抱臂站在那裡，唇角勾著一絲淡淡的淺笑。他笑的是伊冷雪，難和-圖-書道以為自己是祭司，瑟瑟就會怕嗎？在他印象里，纖纖公子一旦決定的事，還很少有人能阻止。

有膽小的人，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月色如流水般籠罩著他，他一張俊臉極是蒼白，卻冷峭的沒有一絲表情，給人一種無法言喻的冷肅之感。只是，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中，卻劃過一絲悅色和柔情。距她最近的瑟瑟看到了，她感到不可思議，何以，受了傷卻如此喜悅？

還射？可汗聞言，舒了一口氣。他有些懷疑，眼前這個清麗雅緻的南越女子是否會射箭，是以，她對瑟瑟的要求一口應了下來，隨即著侍衛帶來一副弓箭遞給瑟瑟。

瑟瑟冷冷笑了笑，將羽箭搭在弓弦上，眯眼，一點一點拉開。

這個一副男人用的鐵胎大弓，女子一般很難拉得動，可汗是在故意為難她。

「難道，難道……是香香公主做的？」可汗高聲問道。

夜無煙靜坐著沒有說話，瑟瑟卻冷冷哼了一聲，慢慢地站了起來，眸光直直朝著站在前方不遠處的伊盈香望去。清麗的容顏上，此時是一片冷厲之色，如經冬之霜雪，刀劍之寒光。那雙清澈美麗的黑眸中，此時也是歷歷寒霜。

四周數十張強弓，也對準了瑟瑟。伊冷雪畢竟是祭司，他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瑟瑟射向祭司。

瑟瑟用力，弓弦繼續拉緊，草原上瞬間鴉雀無聲，唯有夜風輕狒過草原的呼呼聲。

「還射！」瑟瑟抬起頭來，斬釘截鐵地說道，清澈的聲hｔｔｐs://ｗｗw•ｈｅtｕｂoｏk•ｃｏｍ•ｃｏｍ音在人群中緩緩漫開，帶著令人膽寒的冷意。

可是，那支羽箭卻堪堪擦過伊冷雪的頭頂，向前飛去，眾人的心微微一松，可是又馬上一緊。因為那羽箭越過伊冷雪的頭頂后，並未向遠處飛射，而是向後面的伊盈香的面門飛墜。

伊冷雪黑眸一縮，站在那裡，她沒有躲，她沒想到這支箭會有如此快的速度，而且，距離如此之近，要躲，是躲不開了。

鑼鼓聲和馬頭琴聲早已靜止，觀賞祭神舞的人們都向這邊涌了過來，可汗和閼氏圍在夜無煙身側，臉上皆是震驚的神情。南越的璿王在北魯國受了傷，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會引起戰爭的，這還了得。

可汗凝眉，這件事處置起來，真的很令他為難。畢竟，伊盈香也曾是璿王的王妃，是以，可汗將這個棘手的問題丟到了夜無煙那裡。

瑟瑟用力拉弓，弓如滿月，手指在弓弦上輕輕顫動著，但是，她卻一直未曾放箭。

伊盈香手中拿著弓箭，愣愣站在月光下，似乎完全嚇傻了。她恨江瑟瑟，但是，她沒想到射到的人，卻是疼她護她的煙哥哥。

她的話，令凝重的氣氛更加緊張起來。瑟瑟淡淡苦笑，就算夜無煙不饒她，今日，她也勢必要射這一箭，伊盈香真是太猖狂了。

瑟瑟知道伊盈香恨她，但是，從未想到，她對她的恨已經深到讓她對著她放冷箭。媚葯事件，只因她是一個單純的姑娘，她沒和她計較，卻不想會換來她如此瘋狂的舉動。這和圖書一次，她不打算輕饒她，因為寬容的後果是她會繼續肆無忌憚地向她放冷箭。

伊冷雪凝立在人群中，肩上紅綾無力滑落，美目中遍布著擔憂和痛楚，此時的她，終於卸下了那張無形的面具，有了一絲人的情緒。只是，她並未向夜無煙走去，只是怔立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他。

瑟瑟從未見雲輕狂有如此冷冽而沉鬱的表情。

可汗這次也有些為難，祭司擋在那裡，這可如何是好？

夜無煙睜開眼睛，淡淡地望向伊冷雪清冷的嬌顏，深黑的鳳眸，宛若深淵寒潭，令人一眼看不到底。

「雖然我傷了煙哥哥，但是，你若是傷了我姐姐，煙哥哥是不會饒你的，全北魯國的子民也是不會饒你的。」伊盈香的聲音從伊冷雪背後悠悠傳來，隱隱帶著一絲得意。

有人聽到伊盈香的話，望向夜無煙，卻見他依舊淡淡坐在那裡，似乎對周圍的事情不聞不問。

「江姑娘，你看該如何處置？」可汗似乎此時才曉得伊盈香射的是江瑟瑟。

那個男人似乎是伊盈香的父親，聞言十分不甘地退開。

「我是這個草原的祭司，我不會允許你在我面前殺生！如若璿王真的有什麼意外，就讓我伊冷雪去抵命。」伊冷雪一字一句淡淡說道，那聲音幽冷的好似雪花，輕輕飄落。

「姑娘，請饒了小女吧！」一個中年男子衝過來沉聲說道，原以為瑟瑟根本就不會射箭，此刻，看她竟然拉開了弓，擔憂地祈求道。

「璿王要如何處置她？」可汗揚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