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拿不準這家是娶親，還是嫁女，只好試探著一問。

「你親眼所見，確實是她？」他沉聲問道，聲音里隱隱透出一絲訝異和不信。

瑟瑟淡淡一笑，刺出最後一招，踏著躡雲步，踩著院角紅梅的枝椏，翩飛而去。一襲紅影在雪上翩然飛過，竟是無一人敢阻攔。

那幾個守衛很是警惕地打量了瑟瑟兩眼，其中一個起身前去通報。瑟瑟于大門處等了片刻，便隱約見到那守衛引著一個女子走了過來。那女子也不曾近前，只是在院內悄悄看了一眼瑟瑟，便回身而去，吩咐守衛領著瑟瑟進去了。

鐵飛揚只得連連後退，只敢防守，不敢進攻。

藍衣公子凝神，冷澈的黑眸中眸光複雜，良久，他低低說道：「照原計劃進行，不過，稍有變更。」

和瑟瑟對決，鐵飛揚本就小心翼翼，雲輕狂此語一出，他的劍招便更加遲緩起來。樓主的女人，他本就不敢傷害，如今還多了個樓主的孩子，這事可棘手的很。

瑟瑟站在門前，抬眸望去，只見門匾上書著大大的兩個字：張府。

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有細微的輕響聲，睜眼望去，但見的窗外天色還是黎明前的黑暗，遙遙的有更鼓聲傳來，似是已到了四更天。

這樣想著，瑟瑟便跟上了小侍女，快步向前走去。

院內一陣似有若無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輕輕敲門聲傳來。

瑟瑟凝眉，原本也是想去謝謝這家和_圖_書小姐的，只是方才那小姐既已說了不見她，此時何以又要見？瑟瑟看了看天色，感覺到天也快要亮了，見一見也好，致謝后便辭行。

院子里處處掛著紅燈籠，張貼著喜字，燈火通明，但卻並不熱鬧，到處靜靜的。

一道女子清脆的聲音答道：「姑娘，可曾起身，我家小姐想見見姑娘。」

出了春水樓，瑟瑟便如同鳥兒歸於雲天，施展輕功，一路向山下飛躍而去。耳畔是呼呼的風聲，紅色雀羚披風被風兒揚起，就像鳥兒的翅膀，自在的忽閃著。

「是，屬下親眼所見，她進了張府。」黑影低低答道，「主子計劃可曾需要更改？」

瑟瑟從葯囊中掏出來一味安胎的丸藥，吃了下去。然後便盤膝靠在床榻上，修習內力。許是因有了身孕，又經了一夜勞累，瑟瑟不知不覺閉眸假寐。

招式一招比一招凌厲，向著鐵飛揚砍去。

「什麼損招，別說的這麼難聽。夫人身上帶走的藥丸中，有一味引路的持殊藥丸，一會兒我去風薔兒那借了小白鼠，我們暗中尋到夫人，先保護她便是。」雲輕狂動了動被瑟瑟勒過的手腕，笑眯眯說道。

鐵飛揚凝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瑟瑟清眸一抹，唇邊浮起一抹淡笑，她倒是未曾料到，自己腹中的孩兒，竟然會成為出春水樓的籌碼。她揮舞著新月彎刀，雪花飛揚中，一道道新月形的刀影，映ｍ•ｈｅtubｏoｋ.com.cｏｍ亮了她清澈的眸。

瑟瑟知曉，在這樣的雪夜，再尋一家亮著燭火的宅子卻是不易。此刻，她在夜裡行了很久，身上極冷，如今她身懷有孕，自個兒得了風寒倒是不打緊，就是怕累及腹中孩兒。思索良久，終拾階而上，對著幾個守衛輕施一禮，盈盈笑道：「敢問大哥，張府千金可是明日出嫁？」

直到在街口拐了一個彎，才看到一處亮著燈光的宅子。宅子不大，看上去很普通，朱紅的大門敞開著，門廊下掛著兩個紅紅的大燈籠，紅通通的亮光將暗夜裡的石階照的亮如白晝。

瑟瑟輕聲問道：「誰？」

瑟瑟淡淡笑道：「天寒雪大，故而耽誤了時辰，是以才深夜到此。煩請幾位大哥向小姐通傳一聲，小女子有薄禮要親自交到小姐手中。」

*

兩人在雪地之上，展開一場廝殺。

門楞上，掛著紅綢，張貼著喜字，很顯然，這家明日便要辦喜事，故深夜還亮著燈光。門廊下，靠著幾個守衛，正在低聲說話。乍然見到瑟瑟，停止了說話，皆抬頭向她望來。

鐵飛揚回身，凌厲的眸光在雲輕狂臉上環視一周，冷聲道：「你小子又有什麼損招了，說出來聽聽！」

「小姐方才已經派人看過，說根本就不認識姑娘。姑娘定是趕路和家人失散了吧，在此歇息無妨，亦不必送賀禮。」侍女低低說道，語氣極是客氣。

夜裡的墨城和*圖*書很安靜，處處黑壓壓的，就連燈光也不透出一絲，想必是人們此時都已進入夢鄉。

藍衣公子聞言，睫毛顫了顫，乍然睜開，一雙波光瀲灧的黑眸綻出攝人的光芒。

「姑娘，隨我來吧。」侍女淡淡掃了一眼瑟瑟，別開臉，低聲說道。言罷，便曼步向前走去。

屋內極其簡陋，只席地鋪著一張卧榻，油燈放在窗台上，窗戶紙上千瘡百孔，呼呼的北風透過破敗的窗紙嗚嗚地吹了進來。

在黑洞洞的街上走了半個時辰，于無盡的黑暗之中，乍然看到亮光，瑟瑟心頭一暖。

鐵飛揚沒料到瑟瑟會如此決絕，不敢輕敵，手中長劍，舞出一朵朵劍花，將瑟瑟周身籠罩在劍影之中。

張府不遠處的街頭，一個黑影凝眸望著瑟瑟進了張府，那黑影轉身離去，身法詭異，不一會便消失在街頭。再出現時，卻已經是在一個簡樸的院落之中。

一個守衛打量了瑟瑟一番，頷首道：「不錯。姑娘深夜到此，可是送賀禮來的？」

瑟瑟尾隨著一個侍女，緩步向內宅而去。

燈籠的柔光，泛著橘紅的光澤，映在瑟瑟臉上，門口的守衛看到瑟瑟是一個貌美的女子，均是愣了愣。

瑟瑟凝眉，倒是不曾想到，方才那小姐已經派人看過她了，且已經洞悉了她的來意。她輕笑著向那侍女致謝，便坐在屋內的床榻上。卻是不敢深眠，畢竟是陌生的地方。不過屋內放有火爐，倒是溫hetubook.com.com暖如春，身上不再冷了。

露宿街頭這種事，江瑟瑟倒也不是很在意的，只是，現下是隆冬，總不好找一棵村，躺在樹丫上酣眠，太冷了，會凍死的。而她對墨城是完全陌生的，要尋找客棧也不容易，更糟糕的是，今日出春水樓有些倉促，身上分文也無。在春水樓里，根本不需要花銀子，出來才知身無分文的拮据。

不用要挾任何人，她今日也要走出這春水樓。

瑟瑟聞言，起身開門，在燈籠昏黃的燈光下，看出來是方才領著她進來的侍女。

那侍女引著瑟瑟，到了一處客房，將瑟瑟安置了下來。原以為那侍女是可著瑟瑟去見這家小姐的，卻不想還不曾開口，便為她安排了住處。

瑟瑟在街上穿行，希望能看到半夜營業的當鋪，好把身上值錢的髮釵當些銀子，再找處客棧。不過，運氣不太好，行了半個時辰，也沒見一絲亮光。

院子外靜悄悄的，許是下人們都已經歇息了，只是廓下的燈籠依舊高高掛著，因了明日的喜事，徹夜不曾撤下。

瑟瑟經過方才假寐，覺得精神已然好多了，便起身步下床榻，屋內火炭有些黯淡，瑟瑟起身，添了火炭，火苗灼灼燃燒，映紅了她一張素顏。

瑟瑟意在離去，出手決絕一點也不留餘地。鐵飛揚只想擒下瑟瑟，根本不敢傷著她，是以一招一式，便沒有盡會力。何況，還有雲輕狂在一旁吼了一嗓子：「飛揚，夫人有了孩www.hetubook.com.com子，您出手小心點。」

轉瞬之間，她已經衝到鐵飛揚面前，左手袖影漫卷，如行雲出岫。右手彎刀閃閃，寒光乍泄。

瑟瑟的眸光從喜字上掠過，心頭處忽湧起一陣刺痛。原以為知曉明春水便是夜無煙，她的心不會再因他有任何波動。可，見到了喜字，乍然想起他和伊冷雪的婚事，胸腔內的絞痛，竟是壓也壓不住。

瑟瑟知曉，她若直接說是借宿，或許會被拒絕，若是能見到張府的小姐，和她說些好話，或許可以留下。

身後，鐵飛揚帶著眾侍衛正欲緊緊追去，只聽得雲輕狂懶懶說道：「飛揚，別追了！夫人如今武功大增，且走的又如此決絕，就是樓主，恐怕也難以追上，何況你我。再說了，你這樣急急追趕，山路難行，夫人若慌不擇路，摔到崖下可如何是好！」

在山中行了足足有兩個時辰，到得山腳下，天色已然入夜。好在地上皆是積雪，瑟瑟藉著月色和雪光，又趕了兩個時辰的路。到得第一個城池墨城時，天色已經快到子時了。

卧榻上盤膝坐著一個年輕的公子，身著一襲半舊的淺藍袍子，墨發僅用髮帶高束，整個人風神俊秀。油燈的光芒很暗淡，薄淡的光暈映在他臉上，照出一張絕世的容顏，美到極致，好似隔著輕紗的夢，似乎隨時都會消融不見。此時，他正閉眸運功，長長的睫毛低低垂落，遮住了眼睛。

那黑影飄身到他面前五步外，垂首，向他低低稟告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