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魚目混珠,內憂外患

最後的結局,就是腥紅著雙眼欲求不滿的某人匆匆離開了卧房。
一念及此,錦夜強忍著雙膝的疼痛下了床,同一時刻,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她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剛開門,就看到初晴滿臉忐忑不安的神情,於是下意識追問:「出什麼事了?」
宋汀月咬牙:「我清醒得很,我必然會等到那個賤人被休離的那一天!」
宋正青慢條斯理的敲了敲桌面,淡淡道:「怕只怕這兩人相互間有了情愫,屆時就麻煩了。」對付蘇錦夜一人就很棘手了,再加上一個滿肚子壞水的嚴子湛,若真會造成如此局面,這盤棋著實有些不好走了。
宋正青一動不動的盯了他好一會兒,緩緩道:「汀月那丫頭年紀也不小了,我替她覓了門婚事,你若有心就勸勸她,少做些荒唐事兒,給我安生呆在家裡準備嫁人。」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一個又驚又悔,另一個則呆若木雞。
察覺到對方的神色似乎不對勁,宋正青倏然就站起身,抓一把筆架上的筆就砸了過去,怒道:「你給我清楚自己的本分,莫要幹些吃裡扒外的低劣事情,若被我知道了,小心你這條狗命!」
錦夜不以為意:「挑選家丁這等瑣事素來是管家老姚的職責,同我有關么?」
楚律不躲不閃被砸個正著,低聲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擔心以大小姐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來說,此方法怕是會適得其反。」語罷,他憶起那張飽含著憤怒和傷心的臉,愈來愈覺得不自在,面對她時可以板起臉來做壞人,待得靜下心時那纏纏匝匝的歉意反倒一點一點的湧上來。
「楚律,我要生氣了。」宋汀月擰著眉,嬌聲喝道:「我這麼晚不睡可不是為了看你發愣的!」話音剛落和_圖_書,她就沉不住氣了,撲上前一把奪了畫,隨即抿著唇得意的笑:「早晚還得給我。」
留下宋汀月一人,被飄入涼亭的雨絲糊了眼睛,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嫁給嚴子湛,也不嫁給他人,那麼還有誰?
再看一眼那眉目不驚的頎長身影,宋大首輔皺了皺眉:「明日起你給我混進相府去,嚴密監視著嚴子湛夫妻的一舉一動,定時向我彙報。」
但過早的認清這份悲哀之後卻仍是無濟於事,他一直沒辦法抹去那份不斷滋長的傾慕之情,只能用儘力氣的待她好,滿足所有她提出來的要求,再無理取鬧都不要緊……即便是替她收集別的男人的畫像,即便是要隱忍著看她為他人大悲大喜,他都甘之如飴。
「……」楚律終於無法忍耐,下意識就抬手一個耳光甩過去。
「大人說的是。」楚律垂下眼眸,面上有些掙扎。坦白說,他的確心存愧疚,今日見過錦夜之後,她對他所說的話猶在耳邊,在蘇家的那半年,蘇起旺確實不曾虧待過他,甚至是全身心的投注信任……
總而言之便是婦人之仁,終歸難成大器。
「屬下會留意的,還請大人放心。」楚律衣袍一撩,行過禮之後就準備退下:「時候不早了,大人保重身體,該歇下了。」
「輪不到你來操心這些。」宋正青拉下了臉,很是不悅,養了這個親衛二十多年,從一開始被遺棄在街上的小乞丐,到如今也稱得上是一表人才的青年,他在其身上儘管沒下太多心血,卻也是希望楚律能成為自己最得力的左右手,誰知道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看似倔強的小子越來越心慈手軟,凡事都喜歡留餘地,殊不知斬草除根這個道理。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和-圖-書」楚律不自覺加大手勁,為什麼她總是不明白,這般執迷不悟的去喜歡永遠不可能愛上自己的男人。
宋汀月睜大眼,那本來白皙的面容愈來愈紅,到最後那本來的美貌容顏竟也因著過分氣憤而顯得有些猙獰。狠狠一把撕爛了那幅畫,她上前推了一把面前的男子:「怎麼回事!那個女人怎麼也在畫上?一定是我爹搞的鬼對不對,他要我嫁給別人……」
良久,宋正青終是抬起頭來:「事情處理的如何?」
她眯著眼,回憶起昨晚嚴某人的怪異舉動,先是莫名其妙的說要替她擦身,然後在她半強迫的被褪了衣衫后,這廝手就不再只安分于擦身這件事。當然,期間她也嚴肅的表示拒絕,無奈被他鎮壓下,再反抗時不慎牽扯到了膝蓋上的傷口,痛得冷汗涔涔。
半晌,宋汀月無意識的轉過頭,看清來人後不由得驚喜道:「楚律,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好久。」清脆的嗓音伴著笑靨如花。
「關係?」楚律一愣,繼而反應過來:「大人是擔心大小姐動了真心?」
宋汀月著急:「你愣著做什麼,畫呢?藏哪裡了。」
楚律依言離去,剛走至門邊又被喚住,他順從的轉過身,依然謙卑有禮:「大人還有何吩咐?」
錦夜上前抱了抱她:「好了,都過去了,我只是不喜歡你同宋家的人牽扯在一塊兒。」
「帶來了。」
他苦笑了下,不可否認自己又為這樣無心的一句話所心顫了一瞬,那一頭她步履如蝴蝶,迫不及待的翩躚而來,美眸含著期盼的光:「我的畫呢?帶來了沒有?」
「小姐,你該死心了。」楚律用力閉了閉眼。
楚律心裏一驚,連忙道:「屬下無能,怕是易容的再好,都會被大小姐認出來。」
撫琴台,和*圖*書細雨如絲,翠竹映畫。
「很好。」宋正青坐回太師椅上,沉思了半晌道:「還有件事兒,你替我仔細端量端量那兩人之間的關係。」
聞言宋正青冷笑:「哼,我就是要讓那丫頭知道她周圍有我的人,讓她不敢耍什麼小花樣。」他知道蘇錦夜是不簡單的女子,外表看上去平凡無奇,言行間卻一再透出心思縝密的內心,城府極深,掩藏的也極好,若不是後來的幾次接觸她刻意撕開了偽裝面,怕自己直到如今也會被蒙在鼓裡。
「……我一輩子都不會背叛小姐。」初晴高舉三指,信誓旦旦的要發誓。
錦夜的好奇心被挑起:「噢?是誰?」
「不如什麼?」宋正青抬眼,冷聲打斷:「想牽制那丫頭只能用硬的,蘇起旺對她來說是唯一的弱點,沒了這個優勢,我便再無其它條件可以逼她妥協。」他承認這方式是小人了些,不過無妨,姓蘇的既然當年膽敢拐走了阿姐,那麼眼下受些苦也是應該的。
楚律站在小徑盡頭,靜靜看著不遠處涼亭內的那道粉色身影,他很早就知曉了那麼一個事實,他與宋汀月之間的身份差距猶如雲泥之別,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
看來他果然還是沒有回來就寢……
宋汀月吃痛,開始拚命掙扎:「你給我放手!別妄想代替我爹來說服我,我不會放棄嚴子湛的,我也不會嫁給別人,絕不!你帶話給我爹,除非他願意看到我死,否則就莫要逼我!」
楚律也不敢打攪,不聲不響的退至角落處候著,候了一陣子,又試探道:「大人,屬下斗膽說一句,大小姐似乎對我們挾持蘇老爺一事大為惱火,怕只怕她懷恨在心,不肯為大人你好好辦事,不如……」
通常來說入夜之後,城北宋府便會歇了燈早hetubook.com•com早陷入沉寂,只是今日,卻有些不平靜,除了大門口的那兩串迎風微擺的燈籠,就連卧房裡都是燈籠通明。
錦夜抿著唇,想到他那般強忍著慾望又故作清高的姿態就覺好笑,但笑不過半刻,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不由自主又被擱在心底那沉甸甸的黑暗所打擊……真是太不孝,爹還下落不明,她還有心思在這邊想東想西,最鬱卒的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同嚴子湛商量正事。
宋汀月哪裡還聽得進去,本就視蘇錦夜為眼中釘,這會兒被這幅畫氣得不輕,當下就口不擇言起來:「我知道了,定是那個賤人買通了畫師給我難堪,搶了我的未婚夫婿不算,還要毀掉我最後的快樂,真真噁心到了極致!」
「嗯。」宋正青應一聲,又執起筆墨,未有開口之意。
不同於前一天晚上的狂風暴雨,這日的清晨美好到眩目,柔和日光映入房內,錦夜便在這一片溫暖中醒來,抱著被子緩緩坐起身,右手不自覺朝外摸了摸,發覺身側的床位仍然是空的。
一鼓作氣的罵完,她還不解恨,又在那畫的碎片上死命跺腳,之後又忽而愣住,意識到自己這般行為似乎會把心上人也踩在了腳下,於是再度彎下腰,發現繪著嚴子湛的那部分時就一片一片的撿起來。
楚律看不下去了,倏然伸手拽住她:「小姐,清醒些。」
楚律瞬間僵住,頓感渾身冰涼,這短短不過數語,卻如綿密針雨,毫不留情的當頭紮下,他艱難的轉身出了門,第一次這般無禮的不等宋正青示意就擅自離開
「不要嫁給別人,不要嫁給嚴子湛,也不要輕易說死。」丟下那句話,楚律頭也不回的徑自走掉。
畫卷被利落展開,上頭描繪的一對男女依偎而立,好不郎情妾意,即便筆力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出有所不同,倒也不影響意境。
「小姐,你還在生氣么?」初晴絞著帕子,心裏難過不已,若是可以,她真不願讓待自己情同姐妹的小姐誤會什麼。
「楚律。」——
「嗯。」初晴總算放下了心事,忽而又湊過去,低聲道:「小姐,我同你說,府里今日來了一批新的家丁。」
楚律打斷道:「小姐,切莫胡亂猜測,不是大人做的。」
「嗯,你下去吧。」
楚律頷首:「屬下明白了,屆時會注意不被嚴相發現蹊蹺。」
「在這兒。」楚律從寬大袖口裡抽出那捲畫軸,死死捏在手裡,卻遲遲不肯交到她手裡。
燭火重重,宋家的主子正埋首于公文里,面前半跪著的黑衣男子,一臉鎮定神色,儘管跪了半個多時辰卻仍然未見絲毫抱怨之色,唇線緊抿腰板筆挺,一眼便知是訓練有素的忠心之輩。
宋汀月捂著臉,滿臉不敢置信:「楚律,你瘋了是不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動手!」她向來在他面前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起長大的那十年都是如此,怎料到此刻他竟然打了她……
初晴猶豫:「但是、但是我看到一張很熟悉的面容,這個人小姐和我都認識,雖說他易了容,但還是看得出原本的五官輪廓。」
其實宋正青素來懂得養生之道,日落而息,雞鳴而起,再加上平時對飲食調理頗為注重,因而身體比同齡的中年男子好上許多,就連外貌看起來亦然。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一個不輕易虧待自己的大人物這一晚竟然破天荒的熬夜了。
錦夜嘆口氣:「昨夜我也有不對之處,你莫要放在心上。」照表像看來,這丫頭不過是動了春心罷了,主次應該還分得清。
楚律垂下頭,回道:「回稟大人,屬下已經照您的吩咐把口信傳給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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