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來了。所以寫的那樣混亂，想要她認為這是別人的偽造，想要她權且先顧及自己的安全。他到這個時候仍要保住她。可是，秦斌啊秦斌，如果不能把他救出來，那麼她的存在與否還有什麼意義？
佳寧沒動。
「我當然有。我也能放了他，你們兩個一起走。」她坐在她面前，這讓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她，在周小山在華大的宿舍里，她也是這樣疊著腿挑釁的看著她。
裘佳寧的心裏如波濤翻湧，手指狠狠握著那張紙片，像是生要把它嵌到骨頭裡去。再抬起頭，面對莫莉，卻是一臉的平靜和冷漠：「幹什麼？」
佳寧沒有說話，躊躇著是否要踏出這一步。
她不能選擇，看到了秦斌的字跡開始，她已經不能選擇。
周小山即將回來。
莫莉說：「看，看見塔頂沒有？」
得除掉她，在他回來之前，否則更沒有機會。
女孩憤怒的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來，一個嘴巴就要揮在她的臉上，佳寧早有準備，伸手格住：「你把我傷到一點，我都要留給他看。你猜他會怎麼做？」
「但是你不敢。」她打斷她，「直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放你走。」
她被他從流浪的骯髒小孩變成身手矯健的助手，關心她的衣食冷暖和*圖*書，牽挂她的傷痛安危。她對他從來不肯悖逆。
她收好槍，看了一眼車子的儀錶，汽油剛剛好用完。她拔下車匙，扔到遠處，紮好了褲腳，準備徒步跑回查才城。
只是碰到這個女人。
在山嶺上可以看到昏黃色緩慢流淌的湄公河，下了山，便是西城，秦斌在那裡等她。他們可以一起坐上輪渡，一起坐上火車，一起坐上飛機，一起回家。佳寧暗暗的想，她再不要惹他，再不跟他鬥嘴，給他做魚吃。
莫莉十八歲，周小山的助手，至今沒有獨立策劃完成過一個任務。但這次將計就計的讓裘佳寧送命，讓她很有成就感。
要離開的佳寧心下一驚，她等這個人說這句話已經好久了。
莫莉說：「能不能活命，看你自己的造化。但是我是守信用的，你的男人就在下面等你。」
佳寧向上掙扎著要扒開她的手。
「怎麼都不求一聲？不信我殺了你？」
「你恐怕沒這個權力。」
「你說那個什麼破材料？我才不在乎呢。」
「我想殺了你，隨時都可以……」
「你見過他的身體嗎？」
這個惡人。
她鬆開她的頭髮，把她推向黒魆魆的樹林，佳寧不敢向前，莫莉開槍打在她的腳邊，把她一步一步的逼向裏面，直到看不htｔｐs://wｗｗ.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m.cｏｍ見她的身影。
紅色的尖形塔樓遠遠隱在山嶺綠樹之間
兩個女人一直都沒有說話。車子本來在盤山公路上平穩的行駛，莫莉突然停下來，剎車的聲音在空曠的山嶺里格外的刺耳。
女孩從牙縫裡恨恨的說：「你沒有幾天了。你的男人也沒有幾天了。」
她終於笑出聲來：「你還小，你還不會罵人呢。你知道什麼叫『**』？你等我把他徹底弄到手了，再這麼說也不遲。」
有人的影子在樹上一閃而過，她沒有驚慌。
接下來的幾天，佳寧一直沒有見到周小山。
「你要殺我，求也沒有用。」
裘佳寧自己偷了車子跑出來，可是中途沒有了汽油，她徒步抄近道去西城，誰知道，誰知道……
時間就此停止，改變的只有她肋下的傷口，迅速的愈合。像他說的一樣，有一天真的會了無痕迹。她想起他的身體，一絲傷痕都沒有。
她最恨她這故作鎮定的模樣，莫莉反手一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終於得嘗所願。
誰知道，這片樹林是布置好的雷區。
她看著佳寧：「之後再想起來，只是場夢。」
「你撫摸過他的枕頭嗎？」
她慢慢的拿過來，辨認上面的字跡。說是辨認，其實也只需一眼而ｍ•hｅｔｕｂｏｏk.ｃom.ｃｏｍ已。
莫莉把一張紙展開放在她的面前：「看看，你男人的字，你還認不認識？」
她被她拽著頭髮拉下車，拎到公路上，力量蠻橫。
陰沉的天氣里，她在中庭的榕樹下睡著，夢見秦斌，杳杳然在她前面，觸不到。夢裡也知道掙扎無用，她遠遠的對他說，再等一等，等我救你出來。佳寧醒過來，身上都是汗水。
可又不能出手毀了她，這樣恨得牙痒痒，心痒痒。
第一次， 她那樣憎恨他想要的東西。
這座房子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從西城來到查才城的路上，是小山載著她，當時兩人劍拔弩張，以至發生事故，她受了傷。這條路那麼漫長，回憶里滿是疼痛和仇恨，還有血，還有她昏迷之中，耳畔他狠狠的警告：「……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殺了。讓你們兩個去陰間見鬼。我說了算……」
她矯健的奔跑上路的時候非常愉快。
「你不如多悶我一會兒。」佳寧說，邊用毛巾擦臉，直視著她的目光，「這樣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上大學的時候，是學校游泳隊的，閉氣這麼一分鐘，算什麼？」
莫莉微微笑。
周小山回來，她怎麼說？
反正跟她無關。
「你倒是不在乎那個破材料，可是，」佳寧站起來，走過她的旁邊，https://m•ｈｅtｕｂｏｏk•cｏm.cｏｍ「你很在乎他，對不對？」她笑了，「可他現在不想殺我，所以你也不敢。這可真遺憾。」
她折回腳步，站到她面前，嘴角含笑，目光卻冷若寒冰：「你去過那裡嗎？」她伸開手臂，手指著周小山的房間。
只要他好好的。
佳寧的嘴裏有厚重的血腥味。
「也許我想跟周小山說再見。」佳寧還在試探。
但這與她無關。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提了浸過她鮮血的劈刀，穿過廳堂，走到後面的花園，那裡有成堆的椰子，周小山早就準備在那裡。佳寧踢過來一個大的椰子，看準上面淺色的紋路，像看準了周小山的血管，掄圓了劈刀，奮力揮下，堅硬的殼破裂，汁水飛濺出來，她提起來仰頭痛飲。
一個人是好是壞，是善是惡，對這個姑娘來說沒有意義，端看他是不是周小山的敵人；一個東西是價值連城還是贗品垃圾，對她來說也不重要，只要看那是不是周小山想要的。
三個漢字：裘佳寧。
「**。」
莫莉說：「我送你已經很遠了，這裏馬上就到西城了，那就是西城的天主教堂。你從這條道下去，穿過樹林就到了。」
……
女孩瞪著她，像是剛想要張口反駁，佳寧打斷她：「你可能都做過，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對不對？你背地裡和*圖*書
進他的房間，嗅他的味道，你偷偷的看他。」佳寧的那抹笑還噙在可惡在唇角，她緊緊盯著這個被嫉妒折磨的年輕姑娘，「你可，真沒出息。」
「……」
每天有傭人料理她的衣食。都不會說漢語。
佳寧拿起自己來時的小包，最後看一眼，將那把劈刀也隨身帶上。
她有的時候出門逛逛，有的時候看電視：當然她聽不懂，但是畫面里總有女人在哭，或者跪著拽住男人的腿，應該是在重複：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
只是她忽略一件事情。
那天她在榕樹下的井邊打水上來洗臉，被人從後面蠻橫的把頭摁到水盆里，佳寧的手抓住盆邊，她不能呼吸，但是很安靜，沒有掙扎。足足過了一分鐘，力道鬆開，佳寧抬頭起來，看後面：正是那個跟隨周小山的女孩，她瞪著佳寧，惱羞成怒。
「別浪費時間了。這對我們都有好處。你想救出你的男人，我想要你儘快從這裏滾蛋。」女孩說著從衣兜里拿出兩張機票，在她的面前晃一晃，「我已經派人把他送到西城。順利的話，你們可能後天就回了北京。」
那個女人會粉身碎骨的。
莫莉沒有看她，自顧自的從腰間拿出手槍，從容的上膛，下一秒鐘，銀色的槍口頂在佳寧的太陽穴上。
莫莉說：「要走儘快，我開車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