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媽,你是兇手,我是幫凶。」南南死死抿著嘴,不讓自己的胃翻滾得更厲害些,她現在很想吐,也發瘋地想把肚子里的東西吐得乾乾淨淨,尤其是她所知道的一切。
沈淺想,她有一個始終對他不離不棄的老公,她怎能讓自己冒著離開他的風險去做任性的事。孩子固然重要,可要是有了孩子沒了她,她絕對是對不起這個男人。
南南遠遠地看著沈淺在做面,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由於打擊太重,傻了,還是想給自己做一份最後的晚餐?
沈淺坐著三輪車到江夏小區的。她怕麵糊了,也怕尤然等得太久。只是她的三輪車還沒到江夏小區,便見到尤然早就在大門口守候。沈淺下了車,交了錢走到尤然面前,拉住他的手,「老公,回家老婆做飯給你吃。」
「想必是撞車了。我們別管閑事了,你待會兒從小巷子走,那邊肯定很混亂。」
「怎麼不認得你,當初你老公為了讓你有食慾,每次都到我這裏來,讓我試菜。那個月我長胖了四五斤呢。後來把的黃魚面學了去,還帶你來吃,說實在,你老公真寵你。」
「在醫院守著,我出來找你,回家看了看。」
她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去調理,回國后再見到這個女人,她真的無法釋懷,她只想不斷的遠離疏離他們。眼見沈淺快要幸福了,沒想到最後還是她和她媽媽曾經造的孽毀了她……
她常常帶沈淺到她家裡玩,她也便跟他們家混熟了。她的母親胡女士也把她當乾女兒一般對待。只是有一天,她的爸爸媽媽又吵了起來,還是當著沈淺的面吵了起來,而且還是那樣的雞毛蒜皮的事。上初中的妹妹又哭了,母親也嚎啕大哭,爸爸摔門出去。家裡混亂不堪,全讓沈淺看在眼裡。
她哭著去質問她的媽媽,胡女士也是一陣錯愕,「我不是讓那個男人收手的嗎?他們都離開這個城市了啊!」胡女士連忙打電話過去,結果答案果然是他們辦的。
「你在哪裡?」那頭傳來很不悅的聲音,似乎極力掩飾自己和_圖_書的焦躁和不安。
「她不是去外面了嗎?怎麼突然回來?難道是回來討債的?她是想用女兒來威脅我老公,還是想讓我老公身敗名裂?」
她是真的把沈淺當做好朋友好姐妹。沈淺待她很真,很好。而她也是多麼希望同樣待她真待她好,即使她也喜歡尤然,她還是恨不了沈淺,只怪沈淺是她第一個朋友,她真的很珍惜。
沈淺一陣沉默,「那等我回去,你好好獃著。」沈淺沒等尤然回應,便掛了電話,轉身對一旁的老闆說:「老闆,下次有空再找你學,我一定會做的跟我老公一樣好吃的。」
沈淺沒抱多大的希望,更或者說,她私自出去,只是散散心而已。即使是散散心,她也得偷偷摸摸,不能讓人發現了。她剛出醫院門口,打車去了菜市場。
沈淺抬起頭笑說:「老闆,你能現教我黃魚面怎麼做嗎?」
她只能苦笑,從小到大,這樣的場景她都麻木了。沈淺關心她,問她的父母為什麼這樣,她說:「我爸爸有外遇,從此我這個家不得安寧了。」
在氧氣罩下,南南用她虛弱地聲音說:「媽媽,這是報應。」
「不過我去美國,一定要你陪著,我要你無時無刻都呆在我身邊。」
她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男人說的話。
「我在家。」尤然的聲音明顯軟了幾分。
眼前這個女人還是當初那樣,自以為是。南南不禁苦笑起來,想起她和眼前那個女人的過往。
她接了手機。
她整個都懵了,腦子一片空白,躲在房間哭了一天。
她把車停在一旁,愣愣的看著。
「淺淺……」尤然盈握住她的手,淺淺也緊緊握住他的,喟然笑道:「我聽你的話,把孩子打掉,然後好好去治病。我不能再讓我的老公擔憂牽挂,他是那麼的疼我。」
「這個我不清楚,女人心海底針,這也就你們這些女人才知道。」
胡女士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南南不知為何,死死盯著沈淺的身影,見她鑽進計程車離去,她完全沒有理由地跟了上去。也許是好奇看和圖書看這個該絕望的女人會幹什麼,也許是良心發現,怕她這個孕婦會做出什麼傻事?
而南南的眼角也滑下滾滾淚水,濕透了她的枕頭,她痴痴凝望著天花板,不願再看胡女士。
偏巧,南南那個時候正在醫院門口停了車,見到沈淺站在醫院門口招手喚計程車。沈淺頭上有淤血急需做手術這事,她知道。她還知道因為要做手術必須打掉孩子這事。她靜靜地凝望那個裹著身子,著急又發抖地招計程車。
「他一直吃我的黃魚面,你去外地讀書以後,這小子還是每天來吃,吃著吃著就哭了起來,一點也不像個男人。他還搞笑地跟我說,沒老婆在身邊,哪裡還是個男人?」
胡女士咬咬牙,「南南,這個家以前是多麼的支離破碎,你知道是誰造成的嗎?是沈淺的母親!如今她回來,是要把這個家整垮啊。」
她那時覺得他們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覺。也許是他們長大了,漸漸的,爸爸媽媽很少再吵架,原本支離破碎的家似乎有修補的可能。她慶幸,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只是後來,一次和母親偶然的機會,她遇見了沈母,她還熱情的朝沈母打招呼,完全忽略了她母親那張慘白無色的臉。
她不由自主地去了那家店,對那位老闆說:「老闆,給我來兩碗黃魚面。」
沈淺拍拍她的肩膀,「我比你更慘,我從小就沒爸爸,媽媽說我爸爸在我還沒出生就死了。」
事後沒多少天,她爸爸去上班,妹妹去學畫畫的時候,家裡來了個戴墨鏡的男人,神神秘秘。她因為好奇,聽了去。
她剛提著自己的面剛準備出門,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笑了笑,剛才一直關著手機,剛開一會兒,尤然便打了進來,想必他是瘋了吧。
沈淺在廚房忙著,尤然靜靜坐在餐桌上,盯著面前的黃魚面看,盯了很久,終於拿起筷子吃了幾口。不是很好吃,根本就不是那家店的味道。
「好的。」老闆莞爾一笑。
「要是她說出來,和圖書我和我這個家就沒出入了。」胡女士陰下臉來,臉上已經沒有血色,「開價吧。」
***
「頭幾個月他還給我發簡訊,說你回來,要來我這吃面呢,偏巧我摔傷了。」
她沒有說話,跌跌撞撞回了房間,悶悶呆在房間三天不出來,三天以後出來的時候,她有點不正常,去了看心理醫生,說得了嚴重的憂鬱症。治療了大半年,她爸爸見她還是鬱鬱寡歡的樣子,便讓她去了法國學設計。
胡女士穿著無菌服進去了。她擔憂地看著微微睜開眼睛的南南,忍住自己不哭,握住南南的手,「南南乖,會好的,媽媽會陪你。」
「她一直沒結婚,身邊也沒男人,我想,沈淺就是你老公的女兒了。」
這個老闆不是上次的那個老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瘦瘦高高。那老闆先歡樂地應了一聲,把目光轉向沈淺的那刻,愣了一愣,「啊……尤小子的老婆,淺淺。」
沈淺給尤然盛碗滿滿的米飯,遞給他,閃著亮晶晶的眼眸,一臉期盼地看著他,「這些都是你愛吃。本來還買了我媽媽愛吃的菜,等她下次來,再做個她吃。」
胡女士也很混亂,她抓住南南的手臂,緊張的口吃起來,「南南,你當這件事什麼也不知道,知道嗎?」
終於有一天,南南顫顫巍巍又吃力地舉起手來。胡女士叫喚醫生護士,醫生護士走進去幫她檢查一番,然後出來對胡女士說:「你女兒叫你進去。」
「……』老闆愣了愣,笑了起來,「我想在他心裏,你要你留在他身邊,就是一個好老婆了。」
胡女士煩躁地揪起頭髮,「這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
「老闆似乎很篤定。」
「順便給他做一碗愛心黃魚面?」老闆賊兮兮地笑了起來。沈淺靦腆一笑,算是默認了。
她當時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已經毫無知覺。胡女士聽到響聲,著急走了過來,便見到她跌坐在地上,眼神痴獃地說:「媽媽,淺淺是你乾女兒啊。」
這些黑道,真的是想接單子想瘋了。
「試試吧。」沈淺笑了笑。和圖書
「真是奇怪,當初你老公也向我學黃魚面,怎麼你也要學?不是一個會了就行了嗎?」老闆一邊教沈淺,一邊詫異地看向沈淺,只見沈淺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美,「我不是個好老婆。」
「嗯,他今天有些忙,我買菜做飯給他吃。」
沈淺呵呵一笑,那個時候他就這麼寵她啊?她說:「他真是一個好老公。」
「她說過恨他……」胡女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死死咬住牙關,「做掉他們,需要多少錢?」
她車的後面不停有人按喇叭,示意她擋道了。南南愣了一愣,此時她的車是停在馬路上……她趕緊踩油門,打擋,想把車轉到十字路口那條大道上,也許是心不在焉,她沒有注意黃燈閃了很多下,瞬間成紅燈。她闖了紅燈,在轉方向的那刻,十字路口另一個方向的車馳向她,從她車的腰身重重撞了過去……
沈淺一愣,「老闆,你認得我?」
後來知道沈淺和她媽媽離開這座城市,她常常吁了口氣,又覺得可笑。可不到一個月,便傳來噩耗,沈淺出車禍,生命危在旦夕。
這是一件重症病房,胡女士雙手扒在窗戶玻璃上,對著窗口望向裏面,斷腸寸斷。于天陽安撫著胡女士,胡女士依舊在哭。玻璃房裡,滿身插著管子,隨時有生命危險的是她的女兒,她身上的肉啊……
沈淺去了菜市場,買了很多菜,菜式她都想好了,有尤然愛吃的,還有沈母愛吃的,當然,她也不忘記自己。她買完菜,想到一樣東西,這也許是她和尤然的最愛了——黃魚面。
沈淺撲哧一笑,第一回叫他,「老公,回家吃飯。」
尤然靜靜望著她,笑了……
不眠不休幾天里,胡女士都是瞪大眼睛看向玻璃房,害怕南南隨時去了。
「呵呵。」沈淺乾笑兩下,他這話,怎麼那麼曖昧?
「那我媽呢?」
沈淺做了一碗東不成西不就的黃魚面,老闆蹙了蹙眉,不想打擊沈淺,只能說,「還可以。」
那個時候,偏巧沈淺和尤然鬧分手,沈淺的情緒很不好。她媽媽把她軟禁起來,怕她亂說話www.hetubook.com.com。直到有一次機會,她可以打電話告訴沈淺,警告她小心點。可最終,拿起電話的那刻,她想到從小到大,謾罵的家庭,耳邊充斥著父親的摔門聲、母親的哭喊聲,還有妹妹的嚎啕聲,那樣的日子,她不想再過了。好不容易,家裡開始修復啊……她最後還是自私的放下了電話。
尤然摸了摸沈淺的頭髮,「淺淺,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尤然任由沈淺拉著,一直保持著靜默,似乎在思考沈淺的用意,又似乎已經瞭然一切。
老闆看看時間,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不會很忙,想了想,「行,不過這麼速成,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沈淺覺得,還可以就可以了,將就吧。
沈淺此時也來上菜,見尤然吃起黃魚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初學,沒達到那個味,以後一定會學好的。」
想必尤然也不會料到沈淺會逃跑。沈淺悄悄走出病房的時候,並沒有人看守。天氣開始轉涼,沈淺穿著夏裝忽而感覺有一絲絲冷氣直灌進她的五臟六腑,讓她很想吐。真是可笑,她竟然為了孩子逃跑?她自己都忍不住嘲諷起來,她能跑到哪裡去?李美麗還在返航中,還有五六天。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唯有回到原來的那個小鎮,可那個小鎮那麼小,能逃到哪裡?
***
沈淺下定了決心,不能打掉孩子。雖然她知道尤然是為她好,但是她還是無法從容的去手術台去做掉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她必須逃跑。
「那趕緊吃吧。我們一家三口最後的晚餐。」
胡女士立即窒息,屏住呼吸不讓南南繼續說下去,可是南南還是固執地吃力說道:「你總算體會到了沈淺母親當初的感受,而我也體會到沈淺當初出車禍的感受。真的很疼,媽……」
總之,南南發動了自己的車子,跟上了那輛計程車。
「胡女士,你確定?要是查出來,你……還有你這整個家……」
沈淺聽見一陣急剎車的刺耳聲還有人們的騷動聲。此時她正在切魚,抬起頭問老闆,「什麼聲音?」
沈淺點點頭,確實沒必要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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