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山鬼篇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第十四章 瀝血結同心

要操縱這一切,所需要的引子只有一個,便是花鬼自身的血肉。正如陸渺渺看到的,花鬼的血,就如同植物的種子,種在哪裡,便在哪裡生長。至於長成什麼,則完全取決於血的主人的意志。
陸渺渺拔出刀來,在自己掌心輕輕地割了一刀,鮮血立時隨著刀鋒滲了出來。她舉目望著無月,問道:「如此可否?」
渺渺聽了太多,一時頭腦昏亂,總覺得自己漏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卻又想不起來,便只問道:「少司命,劉瑾,她是怎麼死的?」
少司命,這個人,就是我的前任了,他與那日的事又有何關聯?渺渺這才燃起了好奇心:「這前任少司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季無月一愣,這個名字從別人口中叫出來,那是十年都沒有過的事情了,聽在耳中,竟有種不可思議的感受。還未等回過神來,便聽得陸渺渺有些激動的聲音道:
「進入國醫館之後,我設法爭取了一些與少司命一同出診的機會,同時讓手下的人打探她的來歷。一道出診兩三次之後,我便知道不是她了,因為她使用的根本不是葯,而是蠱。花鬼滅族之時,族人中的毒絕非蠱毒,這一點我能斷定。」
陸渺渺「噗」地一下笑出聲來,拍拍無月的肩膀,道:「好好,我不說啦,但是只想讓你知道,我心裏面,是真的歡喜。真的,特別,特別的歡喜。」
因討亂有功,劉裕被封為建武將軍,領下邳太守。他率水軍繼續追討孫恩,迫使其投海而死,建下奇功。後晉室衰落,在桓玄之亂中,又是劉裕,攻下建康城,滅桓玄,迎安帝複位,自此他便獨佔兵權,掌握了朝政。
皇家內衛,隸屬東宮,系精選頂尖高手組成的一支精幹力量,主要任務是保衛皇族。內衛之中,個個是以一當百的能人,因此,也常常被派去執行一些特殊的任務。莫非,當日去滅兩族的黑甲兵,是皇家內衛?花鬼所在的荊楚之地還好說,建康的皇家內衛,千里迢迢地跑到西北邊陲去消滅妖瞳族?
無月見渺渺突然笑了,覺得十分詫www.hetubook.com.com異,問道:「怎麼?又想到了何事?」
「花鬼一族……我不曾聽說。」陸渺渺吃了一驚,略微遲疑地說道。
陸渺渺將腰牌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觀看,那形狀,那質地,那上面一個清清楚楚的「禁」字,又一次令她怒火中燒。
「那你是怎麼生存下來的?這些年,又是如何過的?」聽著無月的講述,滅族之痛,千羽的容顏,十年來的艱辛,不覺一齊湧上陸渺渺的心頭,將心裏堵得生疼。
例如花鬼一族的特質,除了操縱植物的特異能力,還有一點,就是花鬼一族,是一個外形極為出眾的種族。花鬼全族,男女老少,每個人都極其美艷,宛如人與妖的結合體,令人只有驚嘆。也不知當年滅了花鬼一族的入侵者,面對著這樣一群美到極致的人類,是如何下了毒手的。
無月輕輕地點了點頭,心中竟泛起一絲說不清楚的喜悅情感,讓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無月點點頭,也拔出劍來,在自己掌心割了一刀,然後,用自己掌心的刀口對上渺渺掌心的刀口,將她的縴手握在了手中。
「你不知道並不奇怪。這些年我在查探此事的過程中得知了妖瞳一族,是因為妖瞳一族做過佣軍,知曉的人多些。而花鬼一族,長年隱居山林,族裡只接一項差使,便是暗殺。我們是活在影子里的人,族滅之後,連記載都幾乎沒有留下。」
季無月搖搖頭,道:「這個誰都說不清楚。似乎是劉瑾因為什麼事情,自己躲藏了起來,後來就不明不白地殞命了。」
「這塊腰牌,是皇家內衛的信物,正是我現在朝中當的差。」
「這幾年我查到的事情,便可盡數說與你聽。」無月的聲音,雖依舊略微清冷,但已不像從前那般寒得刺骨了,「你進國醫館,是來探查於我的罷。我當年進國醫館,卻是為了追查上一任的少司命。」
季無月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沒頭沒腦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才好,極為白皙的顏面上居和_圖_書然忽地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尷尬紅暈。
花鬼是居住在荊楚山中的一個極為特殊的種族,族人特殊的能力便如無月施展的一般,可以操縱植物按照自己的意志生長動作。妖瞳一族的天賦,是男女性不同,而花鬼的能力,則是每個人都不相同。他們就像世間千姿百態的植物一般,每個人天生都有一種屬於自己的主植物屬性,雖然都具備操縱各種植物,但是這種主屬性,相當於自己的本命和天資。
「你是妖瞳一族僅存的血脈,我與你一樣,大概是花鬼一族的最後一人了。」季無月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對陸渺渺言道。
「我的能力有些危險在,需得了解你,方能避免連你一起傷了。」
實際上季無月講述得十分簡單,只是客觀地描述了當時花鬼滅族的情景,關於自己,幾乎隻字未提。當然還有一些可以歸於八卦類的事情,他更是不屑於講。
提起千羽,渺渺仍是忍不住黯然神傷。現下看來,花鬼一族與妖瞳一族的仇家,很可能是同一個,否則兩族人不可能在同一個時間,以同樣的方式被消滅。山鬼,這個男人很強,如果可以和他聯手,也許勝算一下子就大了許多。
「當日滅我族的人中,我看到一人腰間掛著這個,是一模一樣的。」
無月見她的問話全然不在點子上,便也不理她,只繼續道:「雖然不是她,但是經過查探,卻意外地發現,她與七月初七一事,還真有可能存在關聯。」
季無月進國醫館是輕而易舉的事,他藥理太過高明,無論什麼疑難雜症,到他手裡皆立時妙手回春,因而很快在江湖中便極為有名。無月進國醫館的原因與陸渺渺是一樣的,因為國醫館中,還有一個藥學高手。她救人用藥十分出名,但殺人用毒更加出名,這便是上一任的少司命了。
十余年來,宋國公不僅平定了江南內亂,還曾兩度北伐,收復洛陽、長安等地,功勛卓著,權傾朝野。今雖仍有晉帝在朝,但若論起朝中誰說了算,所有人心中都是明鏡般的雪亮。
聽到「殘https://m.hetubook.com.com月之夜」四字,渺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初七上弦月的冷光,月下的血海再一次湧上心頭,她不禁一陣反胃,幾欲嘔吐。
沉吟片刻,無月聲音冷冽地言道:「己酉年七月初七,花鬼與妖瞳相隔數千里,卻是同年同月同日滅了族。」
無月道:「另外一件,便是這劉瑾的身份,竟是宋國公劉裕的親侄女。」
這一天,十年來拋卻的心理活動竟接二連三地跳出來生事,令無月疲憊不堪,不免生出了一些對自己的憤怒。無月將心中的波動強壓了下去,只冷冷地言道:「無聊至極!」
「同時在兩地滅兩族,這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至少,他們應當是有極大勢力的。宋國公曾經南征,也曾經北伐,花鬼、妖瞳的故里都是他曾到過的地方,因此,我也不得不往朝廷留了一份疑心。」
花鬼一族世世代代做殺手,靠的都是操縱植物的能力,有的擅使毒,有的擅用植物蠱,更霸道的可使草木皆兵。有記載的所有植物蠱高手,全部都是花鬼族人。無月在長青幫除掉生蛇蠱時所使的,便是植物蠱中的一個分支。
這麼說,東皇太一,也有可能與此事有關?
陸渺渺望著無月垂下的眼瞼,心裏不自覺地生出一種同命相憐的親近,再不覺得他為人陰冷可怖。季無月生得一雙睡鳳眼,本應是十分溫柔的長相,但他眼神偏生極為冷冽,只在眼瞼微垂的時候,方顯得略微柔和。
刀口有微微的疼痛。無月的手很冷,他的血也很冷,陸渺渺想不通,一個體內血流這麼快的人,他的身體怎麼會這樣冷。二人的鮮血溶於一處,又沿著交握的手掌流下來,淅淅瀝瀝地滴入黃土之中。
蠱既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這在苗人、彝人中都是很自然的事情,陸渺渺對此並未如何好奇,只好奇地問道:「你,還有手下?」
季無月多年來獨來獨往,雖有時與國醫館的人一同出診,但真正與他人聯手做事,他早已極不習慣。他不依靠任何人,也不願與任何人接近。但是眼前這個少女卻略有不同,和-圖-書她由於十年前那個慘烈的夜晚,與自己產生了一種不同尋常的宿命羈絆。想到這十年日日夜夜的血淚,他居然覺得可以理解她的痛楚,正如相信她可以理解自己的痛楚一樣。
便那一絲笑容,足以讓天地都失了顏色。
「也就是說,東皇太一,或者朝廷,都有可能與此事有關?」渺渺問道。
陸渺渺道:「自然。我還有胞兄,不知現在何處。」
無月見她忽然面色慘白,便知她又想起了滅族之事,眼神中不覺流出些微的關切。陸渺渺定了定,道:「不礙事,你但講無妨。」
無月頓了頓,見渺渺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便接著言道:「第一件,是她曾經給東皇太一傳過一個手信,裏面只寫了一行字,寫的是:己酉七月初七,殘月之夜。」
東皇太一,朝廷,兇手,兇手,渺渺在心裏默默地念著,忽然間想起了那件事,不由跳了起來,一把扯住季無月的衣襟,叫道:「無月!」
渺渺道:「好。」也未問為什麼。季無月這樣要求,必然有他的道理,他想說的話,自然會說。
「而朝廷那邊,」無月道,「我在朝廷當差。只是至今未查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無月見渺渺正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眉毛微微一挑,問道:「你這些年來一直追查此事,可是想要報仇?」
無月心上也是湧上一陣潮汐。這麼說,還是朝廷?
陸渺渺托腮望著無月,笑道:「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真是好看得不能再好看了!這一副樣子,你可怎麼在宮裡當差?」
「白玉腰牌!你的行囊之中,有一塊白玉腰牌!」
「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名字叫作劉瑾。從為數不多的相處來看,這個女人,行為處事,手段十分決絕狠辣,而且機敏過人。她與我共事幾次,便刻意迴避於我,想是已經看穿我有著克她蠱毒的本事。但是經過長時間的調查,還是給我發現了兩件事。」
想到這裏,陸渺渺道:「你我既同為天涯淪落之人,不如聯手可好?」
宋國公劉裕字德輿,小名寄奴,興寧元年三月生於京口,現年已是五十有七。別看他出和-圖-書身於平頭百姓家,卻在平定孫恩反晉一事中初露鋒芒,步步高升。他不僅作戰勇猛,披堅執銳,衝鋒陷陣,且指揮有方,富有智謀,善於以少勝多。當時諸將縱兵暴掠,塗炭百姓,獨有劉裕治軍整肅,法紀嚴明。
陸渺渺似乎覺得無月眼神中掠過了一絲笑意。那笑意一閃即逝,當她再定睛看時,早已不見影蹤。
無月凝神靜氣地握著她的手,有半盞茶的工夫,方舒了一口氣,將她的手放開,又遞來一小瓶金創葯。
許久,無月方開口道:「陸渺渺,如你信我,便給我一點你的血吧。」
「所以我便一直留在了國醫館,暗中查探東皇太一。劉瑾生前,與東皇太一過從甚密,兩個人總是在一起。劉瑾死後,我觀察了東皇太一很久,從來沒見他有過任何可疑的舉動。但是東皇太一這個人,太過深不可測,如果他不想讓人查探到的東西,便不可能有任何人知曉。我在查探他的事情,實際上他也未必不知情,但他也從未露出知情的意思。」
陸渺渺雖是笑著,但這句話說得卻是極為真誠。季無月的心裏忽然又些微地柔軟下來。待回過神來,對自己的怒意卻又不消反漲,覺得一切都很反常,令他心煩意亂,感到極不舒服。
季無月搖搖頭,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些事情,便不提也罷。」
「我本來天生是極適合暗殺的體質,但是事發之後,便轉為研習藥理。聽你所述,花鬼一族滅族的原因,與妖瞳族是一樣的,都是先中了毒。花鬼本來擅於使毒,也擅於解毒,但那日的毒,卻是解不開,攻擊自保能力也盡數喪失了。」季無月提起滅族之日的事情,聲音冰冷,亦是忍不住切齒。
還是有太多需要解開的謎了。好在,我已經不孤單了,也突然有了勇氣,一定能夠慢慢地查清這一切!渺渺看著身邊清冷卻不再顯得可怖的無月,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季無月沒有說,想要配出最適合她使用的止心散,也需要對她的身體性能有充分的了解才行。
季無月疑惑地解開行囊,將白玉腰牌取出,遞給渺渺,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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