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蘇宅風雲
第238章 平順安康

早早的,奶娘便是抱著他前往了永安宮,進行了他生平遇見的第一個冗繁的儀式,接受著在場眾人的祝福,特別是那位身份尊貴的太妃,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親身母親並未能到場——因為霜姨娘的身子還很虛弱,所以洗三禮便由當家主母陳玉珍代為出席了。
太妃微微挑起了眉梢,「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被那丫頭收服了?」
「莫不是你離開宮中的這段日子,把哀家當成了幽居在深宮中的無知婦人?」太妃挑眉反問,言外之意是說自己已經知道了,心裏卻是不由自主的開始替謝小桃擔心。說實話,她真的很想問一問謝小桃的情況,但礙於面子,礙於橫亘在她心底所知道的秘密,又是硬生生把這份衝動壓了下去。
張嬤嬤皺了皺眉頭,替謝小桃辯解,「太妃,四小姐這樣做,也是因為擔心她娘。您也是知道的,四小姐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張嬤嬤知道太妃這是嫌棄自己了,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嗑了三個頭,適才彎著腰退了出去。
在謝小桃昏迷期間,外面已經因為其私自闖進了產房而傳出了各種不好的傳言,但張嬤嬤想要告訴太妃的是,不管那些流言是如何的難聽,如何的想方設法中傷謝小桃,她都會站在謝小桃這一邊,幫著她澄清,一遍不成就來第二遍。她的力量雖然渺小,但至少可以去努力地說服身邊的人,特別是太妃。
永安宮中。
太妃又是一聲嘆息,勉強從這些憂傷的事情中抽回神智,向著千機老人詢問道:「先生,這是新生兒的生辰八字,敢問該給他取個什麼名字呢?」
只是,太妃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她主動解釋說:「哀家這樣做,只是覺得應該為蘇家留一條後路。」現在,太妃還沒有想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可以除掉謝小桃侍郎府四小姐的稱謂。就算現在勉強把謝小桃逐出去了,只要她的頭上還頂著那個頭銜,早晚都會重新回到蘇家的。「www.hetubook.com•com順道試探一下,那丫頭的心思!」
聲音落下,千機老人抬起了頭,矍鑠的目光中多了些許異樣的神色,很是耐人尋味。
那日,謝小桃之所以回來晚的原因,張嬤嬤不是沒有耳聞的,只是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才使得原本疼愛謝小桃的太妃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還罰了其在外面跪了那麼久!
「哦?」千機老人聳起了眉峰,饒有興緻地看著眼前被哀傷環繞的尊貴女人,「太妃答應沒有?」
「是啊。這也是多虧了四小姐,要不是她,恐怕霜姨娘早就會難產而死了。」張嬤嬤由衷地誇讚道。想到那一日發生的事情,真可謂是用驚心動魄來形容。如果謝小桃沒有衝進來,沒有及時替霜姨娘母子做了決定,哪裡會有現在這麼活潑可愛的小少爺?
提到謝小桃,太妃原本還掛著笑容的臉上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她?好端端的,提她幹什麼!?堂堂侍郎府的小姐居然擅作主張的跑到了婦人生產的房間裏面,成何體統?!」
而小傢伙好像明白對方是在跟自己玩,也是伸出了小手回應。就在那雙如縮小了的蓮藕似的小肉手不停地在半空中揮舞,舞著舞著便是抓住了太妃的手指,毫不遲疑地塞進了自己的嘴裏,放肆地吮吸起來。
「那又如何?」太妃的聲音依舊冰冷,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語氣與剛才相比已經有了一絲緩和之勢。謝小桃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兒,太妃又何嘗不知道呢?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那個瘦瘦小小的身體里居然藏著那麼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張嬤嬤停頓了片刻,卻是沒有就此放棄,「太妃,老奴並沒有被誰收服,老奴只想說出自己想要說的話。」她抬起頭,看向了太妃,絲毫不見有躲閃的意思。的確,她是問心無愧的,又何必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那日,在我們所有人都以為大人和孩子都保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住的時候,是四小姐說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保證母子平安。施救的過程中,也是因為四小姐的聰明才智與臨危不亂,才使得孩子平安降生的。那日若是換做其他人,恐怕都不敢把手伸進去的。」
「嗯……」太妃淺淺地應了一聲,「你能這樣想,哀家便放心了。其實在哀家心中,從來就沒有嫡庶之別。」在她的眼中,孩子就是孩子,都是上蒼賜給他們蘇家的禮物,一個個都可愛得緊,不能因為娘親的出身而強行區分出個高低貴賤。
「太妃,您這樣說,真是誤會四小姐了,當時情況緊急,若非是用這種非常之法……」張嬤嬤認真地說,可還沒有說完,就被太妃的聲音打斷了。
因著他是太妃最為重視的孩子,所以他的洗三禮自然是由太妃親自主持。
在陪伴霜姨娘的這些日子里,張嬤嬤早已摸清了侍郎府的底細。府上除了那幾位正主外,其他人都活得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特別是謝小桃,看著好像特別好運,總會得到貴人相助,但其實比其他人都難,如同在冰面上行走,每走一步都要在心裏反覆掂量,琢磨下一步會不會掉下去。
在太妃親自拿著小鏡子在他的屁股上照了以後,整個洗三禮便是圓滿地結束了。
儘管如此,卻是絲毫都沒有影響到小傢伙的好心情,從儀式開始的時候就一直咧著嘴嘿嘿地笑著,就連過程中有水進入了眼睛里時,也只是伸出小手揉揉,復又開始歡喜地笑了起來。
現如今,多少人因為她大胆救母、救弟的舉動而視她如眼中釘?張嬤嬤無法估算,只想為謝小桃盡一些微薄之力。
「剛剛張嬤嬤來過了。」太妃沒有抬頭,「居然要求哀家把給孩子取乳名的權力交給那丫頭!」
見狀,陳玉珍無奈地皺起了眉頭,眼底隱有嫌棄閃過。「這個沒大沒小的小東西,居然這樣沒有規矩!」
……
「太妃,四小姐是有錯在先https://m.hetubook.com.com,但她畢竟是救了兩個人的命啊。」張嬤嬤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陳玉珍的面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了,好像是被太妃說中了心事,又好像覺得被太妃這樣指名道姓地教訓,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太妃,不管這孩子是不是從我肚子里蹦出來的,都是老爺的孩子,是蘇家的血脈……」正是因為是蘇紹的血脈,才變成了她恨的理由。
「答應了。」太妃回答,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后便是沉默,然後將桌子上的紙條向著千機老人的方向推了推。
是蘇家小少爺的生辰八字。這便是太妃要求千機老人來永安宮的目的——為他批命。
張嬤嬤向前走了一步,恭敬地回答:「回太妃,四小姐給小少爺取了一個『康』字。」
張嬤嬤並沒有站起來,而是向太妃說出了一個不情之請,「太妃,老奴還有一個小小請求,不知道太妃能否答應?」未等太妃回答,她便道,「小少爺的命是四小姐救的,老奴希望太妃能將給小少爺取乳名的權力交給四小姐。」她明白這樣的要求有些得寸進尺了,卻是她此番前來的真正目的。
太妃仍是捧著小傢伙,不肯放手。她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盡情地逗弄著。
太妃卻是沒有同陳玉珍一樣的生氣,反而是笑得更為開懷了,「無礙,他這是與哀家親!」大抵是聽見了有人在幫著自己撐腰,小傢伙也是嘿嘿地笑出了聲。聽著這毫不做作的歡快笑聲,太妃不免感喟道,「算起來,咱們蘇家好像有很久沒有聽見孩子的笑聲了。」
張嬤嬤立刻跪了下來,「太妃恕罪,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想告訴太妃,四小姐受傷的時候,不但沒有告訴我們,還堅持帶著傷幫霜姨娘縫合傷口,試問一下,這樣的女孩兒真的像流言所說的那般不堪嗎?」
「取義安康。四小姐希望小少爺一生都能平順安康。」張嬤嬤如實回答。
難得看見張嬤嬤如此認真的替別人來求自己,太妃有些動容,https://www.hetubook.com.com稍稍沉吟了片刻,終歸選擇答應下來,「好吧,既然你這樣要求,那哀家答應便是了。」說著,對著張嬤嬤揮了揮手,「好了,你回去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早產的緣故,所以,蘇家小少爺的洗三禮比別的孩子足足晚了四天,竟是變成了「洗七禮」。
張嬤嬤向太妃彙報侍郎府的情況,「太妃可以放心了,小少爺在奶娘的照顧下越來越活潑了,見人總是咧著一張小嘴笑,看著就十分討人喜歡。」說完那個剛出生的嬰兒,她又開始交代霜姨娘的情況,「還有,霜姨娘現在也已經醒過來了,太醫說她的傷口愈合得很好,相信過些日子便能下床走動了。」
「哼!」太妃冷冷地哼了一聲,「孝順?你見過有哪個孝順的孩子會主動要求別人在她娘的肚子上開刀的?」
「太妃這是怎麼了?」千機老人從外面緩步走了進來,邊走邊捋著自己的白鬍鬚,「大老遠的便聽見您在宮裡唉聲嘆氣的了。」他走進來的時候,太妃正以手托額,在為剛剛的事情而煩惱。
聞言,陳玉珍的心上多了一股莫名的感受,好像是平地生出了一堵牆,結結實實地堵在心間,要多堵心就有堵心!她是做夢都沒有料想到太妃居然會把謝小桃取的那個字放在了孩子的大名裏面!
在她走後,永安宮的半空中忽然傳出了一聲哀嘆,長長的嘆息化身成一條暗黑色的龍,繞著房梁轉了好幾圈都沒有完全消失。
千機老人的目光始終都是停留在手上的那張八字上,幽幽道:「無所謂對與錯,只看太妃自己的想法了。」言外之意是告訴對方,如果她覺得是對,那便是做對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太妃忽然又開了口,緩緩地說:「不知道哀家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還有一件事,可能太妃並不知道。」張嬤嬤的聲音緩緩而出,徐徐向著太妃講述了另外一件事,「四小姐在為霜姨娘施救的過程中曾受了傷。」
「太妃……」張嬤嬤苦苦哀求道,「和-圖-書只是一個小小的乳名,老奴希望您能答應……」
「在哀家眼中,只有孩子多,才能算是大家族。」太妃的話說得頗為高深,高深到叫人很難猜出她的真正用意。說完,她看向了陳玉珍,「哀家知道,今日叫你替銀霜來幫孩子洗三,你心中恐有不願,但你要明白,不管這孩子是不是你所生,將來都要喊你一聲母親。」
「取乳名?」太妃第一反應是反對,以為眼前的老奴是腦子壞了,才會說出這種荒誕無稽的話的。
這樣的聲音,更是為太妃平添了幾分矛盾。她甚至有些後悔去要求千機老人用古術催眠謝小桃從而得知了埋藏在對方心底的秘密。如果她還如以前一樣,什麼都不知道該有多好。她一定會不做猶豫的將謝小桃召進宮,好好賞賜一番。
「也好。」太妃點了點頭,便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就在其他人都以為她正在為蘇家小少爺的名諱而細細計量的時候,她忽然又問,「對了,錦兒那丫頭可給她弟弟取了一個什麼乳名?」
聽見張嬤嬤說完了這些以後,太妃便是合十了雙手,對著窗外拜了拜,高呼:「謝天謝地,這對多災多難的母子總算是化險為夷了。」
這樣的想法與陳玉珍的剛好相反,在她的眼中,嫡出的才是正統!當然,這樣想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而已。她可不願意當著眾人的面,聽太妃來教訓自己,便是主動岔開了話題,「對了,這個孩子還沒有取名字呢,不妨就趁今日,由太妃親自給孩子取個名字?」說這話的時候,不乏有逢迎太妃之意,同時又叫人覺得她這個當家主母也是疼愛眼前這個才出生七天的小傢伙的。
「康?」太妃疑惑,似是在詢問對方這個字的意思。
唉……太妃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對著跪在地上的張嬤嬤揮了揮手,有些不耐地說:「好了,哀家知道了。」
「平順安康……」太妃重複了一遍,只覺得這四個字的份量不輕,「好名字,真是好名字,那他的大名就叫景康吧。」
陳玉珍沒有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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