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最好的時光

「小一,你有把握?」羅戈猶豫不決地看著楊一。
「你自己不會看?作業本,美術本,文具店買的信紙!」高德喜聽了楊一的問話,心中有些發起毛來。
「你想好了再說!到底是買的,還是別人給的!」楊一目光如刀的盯著高德喜,步步緊逼:「這最後幾張白紙?真的不是別人送的嗎?」
而當老人擲地有聲地說出了那番話后,不少認出了老先生的人——多是記者們,就忍不住齊齊嘩然起來,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還有這樣一重背景身份。
強壓下心中的興奮,抬頭目光炯炯地盯著那個男人:「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因為是兩方當眾打擂台的需要,所以台上剛剛重新布置了一下,倒像是某個大眾辯論賽一樣——思閱方面全部坐在左邊的位置上,中間是王剛和幾位警察的座位,那個鬧事的男人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右手邊。
聽了這話,王剛就有些為難地看了看羅戈,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最後一本《雲荒·墨·偃師》,作者,蘇晚!」
「那蘇晚呢,蘇晚是怎麼回事?」楊一打斷他的話,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那麼多鬧事的人,還有添亂的記者,為什麼不先保護好她?」
然後轉向王剛:「王警官,那個鬧事的人好像沒有主動報案,也沒有向司法機關提出訴訟要求吧?」
那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警察,最後冷哼一聲:「高德喜。」
而出乎眾多記者們意外的,思閱這邊率先發言的不是羅戈,也不是沈嵩之又或是蘇晚本人,而是一個看起來和蘇晚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這兩人在旁邊看了半天,早就對楊一的言行稱奇不已,羅戈他們是認識的,也是彼此有關係的人,知道這胖子的身份底細,現在一個半大的學生幾乎就差指著這位胖總的鼻子開罵了,他羅戈還得賠笑臉賠不是,怎麼看都有些滑稽。
「嗎的,幹了!」羅戈狠狠一拍桌子,今天吃了這個大一個悶虧,要是不當堂找回場子,這位胖總怕是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的,更何況就像楊一所說,如果今天不給到場的讀者和媒體們一個交代,那思閱的名聲一定是要大受打擊的。
再加上這個農民又認為這些不過是幾張空白的紙張而已,什麼東西都沒有,哪會出什麼岔子,還顯得更雜亂更真實,這才夾在了一摞畫稿裏面。
王剛帶著人押走了失魂落魄的高德喜,那個中年農民漢子還一臉的悔不當初,不知道是後悔和別人的交易,還是後悔自己做事不周密。
就在這時,管理處辦公室門口衝進來幾個人,前面的是羅戈,後面還跟著兩個穿著警服的人,看到這個滿頭汗的胖子,楊一強自壓下的火氣又冒了起來。
高德喜這次不幹了:「我什麼工作也要跟你說嗎?你是什麼人?」
楊一也在心中冷笑,他開始把這些畫稿拿到手的時候,就覺得異常眼熟而不對勁,仔細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種稍微帶點煙熏黃的紙張,不就是上一次集英社野村申奈拿出來過的那種漫畫稿紙么?
「請問台上的這位小同學,你和思閱文化是什麼關係,和蘇晚小姐又是什麼關係!還有,你是怎麼發現紙張問題的?難道你也是漫畫家嗎?」
可是這些畫稿偏偏都是鉛筆所作,想要通過書寫原料來鑒定製成時間,無疑是太難了。
平時這張助理只有稱呼羅戈的時候,才會「老闆,老闆」的叫,對於楊一,私底下叫老弟的也有,在思閱內部跟著叫楊總的時候也有,可是像現在這樣一聲老闆脫口而出,還是第一次。
「請問剛才發言的那位先生到哪裡去了?」
廣場上傳來的喧嘩依舊縈繞于耳,但是再不能讓她心驚,只有眼睛里的瀰漫的潮氣卻怎麼都無法消退。前面的背影有些模糊,不過足以讓人安寧。
「老王,這個人就交給你了,還有,留下幾個人幫忙控制一下場面,開始有不少跟著起鬨製造混亂的王八蛋,我怕他們還要生事兒!」羅戈迎上了王剛,一張胖臉笑得都是褶子,約莫可以和沙皮狗一較長短了。
而台上的思閱眾人,哪裡顧得上理睬台下的記者,羅戈隔了沈嵩之和蘇晚兩個人,還是目光灼灼地把楊一牢牢盯著,身上的肥肉像是奶皮一樣抖著,顯然是激動已極。
這些從初一到高三,乃至越州本地的一些大學生們,聽到蘇晚的名字后,似乎是要把剛才女孩蒙受的委屈一次性發泄而出,爆發的歡呼居然是比剛才還要大上幾分,一時間人頭潮湧。
不過在這場現場對質開始之前,坐在主席台最中央的一位老人先拿起了話筒:「我在這裏先說幾句,《雲荒》 漫畫的作者蘇晚,是我的最後一個學生,我相信她不會做出抄襲剽竊這樣的事情……就算等一下事情水落石出,的確是她的不對,這個責任也由我來擔負。」
「請問台上https://m.hetubook.com.com的這位小同學,你和思閱文化是什麼關係,和蘇晚小姐又是什麼關係!還有,你是怎麼發現紙張問題的?難道你也是漫畫家嗎?」
「你就這麼肯定?萬一人家把他兒子叫來調查怎麼辦?」
「哎!小李你個狗曰的,你小子想幹嘛!」在廣場帶隊的一個警官無意中一回頭,卻看到一個剛進警隊的小青皮偷偷摸出了自己的錢包,對著旁邊挎著工作證的思閱員工小聲招呼:「喂喂,哥們兒,我先定兩本,等會找你拿!」
然後立刻就招來一群人古怪的目光:「有些人真是一二就一輩子,這老爺子是沈嵩之!」
所以牢牢地牽住。
這一下那個男人更是大感佔了理:「我說了,你們這個什麼思閱,就是小偷,欺負我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來告你們!」
而台上的司儀一點給人回味的時間都不留,又沖台下甜美一笑:「第三本,《鬼吹燈》 ,作者,悅而讀史。」
好在王剛走的時候,留下了足夠的人手,一大票人民公安在這樣的場合下維持秩序,勉強還是夠用了。
「還不滾過去維持秩序!」老警司一張馬臉都快拉成烏梢蛇了,又長又黑。
而在某個並不遙遠的會所里,有茶杯狠狠砸在電視屏幕上的碎裂聲響起,然後是閃過的電火花和裊裊青煙。
當時兒子年級上的那個年級主任賈理平找上來的時候,就說讓自己兒子把畫稿臨摹一邊后,立刻燒掉原畫,可是在看到裏面的幾張白紙,自己那傻兒子又在上面隨意畫了幾筆后,就抱著紙張再也不放了。
「第四本……」
「……」
簽約作者?剛剛還為旁邊這個小女畫家牽扯出這麼多事情,一會兒又多了一個簽約作家?這羅胖子是開出版社,還是搞青少年活動中心?
羅戈立刻就急了:「老王你什麼意思!」
張助理同情地看了看楊一,憋著笑很理解地點點頭,轉身回了會場,留下一個咬牙切齒的「小同學」,且行且鬱悶著。
旁邊的沈嵩之原本準備是豁出老臉也要保住小姑娘的名譽,沒想到峰迴路轉之間,楊一就自個把問題解決了,就假意看向疏懶而笑的男孩:「你這小子,有絕招還打電話給我,真當我這把老骨頭不會散架啊!」
兩個人來到廣場管理處,這裏被思閱臨時租用了一天,所以現在是沒有人在裏面礙眼的,楊一衝泡了熱茶,塞到蘇晚的手中。
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小警察一個立正:「保證完成任務。」
「嗯,趁著這個勢頭,按照計劃書上的來!」楊一也是捏緊了拳頭,不過卻顯得比其他人更多了幾分沉穩:「還有,先把那個高德喜處理了,今天這事兒,還沒完!」
「哪裡人?什麼工作?」楊一緊追不放。
「接下來的活動,是我們的新書試讀環節!」聲音甜美的司儀今天也是得到了不小的鍛煉,越發進入了狀態:「思閱文化此次為了回饋讀者的厚愛,值此新年之際,特意推出了五道文化盛宴!」
而台下的記者們,這些多少也算文化圈的人士一個個目瞪口呆——這什麼速度,半年一本書不奇怪,可是半年一本《宋朝》 這樣的暢銷書,就讓人無語了,如果另外兩本也有 《宋朝》 一半的水準,那這個悅而讀史……
曲陽也對著羅戈這邊輕輕搖了搖頭,看得思閱眾人心中一沉。
這個時候坐在電視機前的,已經不僅僅是普通的觀眾和思閱文化的讀者,在接到了消息后,不少出版社的總編、社長們都盯著屏幕里司儀那紅潤的嘴唇,生怕再次聽到悅而讀史這個名字。
「行了,這也怪不了你。」王剛就拍拍巴掌站起來:「你是做慣了鑒定分析工作,文書鑒定也都是從書寫材料入手,有誰想得到一摞紙張裏面,問題就出在那麼幾頁上面!走吧,估計他們也不會放過那個高德喜,現在該我們幹活兒了。」
其實不用曲陽暗示,楊一就已經知道了結果,《雲荒》的第一卷出版發售於三個月前,如果這些畫稿上的筆跡是鋼筆,圓珠筆,簽字水筆或者其他有色原料筆中的任何一種,都能夠通過文書鑒定,來檢測成稿的時間。
「請問這位……這位先生,你是思閱文化的員工么?」
不過……這些造假的黑手還是留下了一個漏洞啊!瞬間發現疑點的楊一,剎那間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中間座位上的曲陽及時跟上:「我是越州市公安局刑偵隊技鑒科的曲陽,現在在這裏對某些證物坐一下初步鑒定工作。」
「這個悅而讀史到底是誰啊!」
在楊一決定當場對質的時候,姜建漠打過招呼的越州市電視台,就已經恢復了直播,而在某個會所中,兩個男人正陷在柔軟的真皮沙發裏面,面色陰沉地看著屏幕裏面的老人。
等到那個聲稱思閱剽竊的男子,也在兩個民警的陪同hetubook.com.com下上了主席台後,現場就更是如同暴雨滂沱的湖面,無數的熱議如同一個個振動的波源,在人群的每一處盪開。
看著下面黑壓壓攢動的人頭,各種各樣的目光,蘇晚有些眩暈的閉了閉眼睛,這還是因為她性格冷漠的緣故,換了其他女生,多半是沒有第二次登台的勇氣的。
感受到蘇晚的緊張,旁邊的楊一在底下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心中所想,卻是這個女孩在自以為不能倖免的時候,咬緊牙關承擔下所有罵名的那一刻。
就是要故意誤導你這垃圾!讓你分不出心思來想其他的借口!楊一冷笑一聲,終於一字一頓拋出了足以致命的證據:「不錯不錯,你們一個鎮小學旁邊的文具店,居然還有島國原產的專業漫畫用紙!看來我們越州市連一個鎮都比不上啊!」
感到手上傳來的溫度,蘇晚怔怔地看向楊一,這個面部輪廓清秀溫和的男生正在對著她笑,那笑容比日光更安寧祥和,而心中的擔心害怕,憂讒畏譏也在這笑容中漸漸消融。
再仔細回憶了一下能夠接觸到這些稿紙的人物,以及陡然聽到的越鹽鎮——上次從余浦那裡就知道了,賈理平這個陰魂不散的垃圾正是被發配到了那裡!
那男人張嘴想說什麼,不過看到有警察在場,也就把話又咽了回去,倒是圍觀的人們興緻越來越高。
而等到沈嵩之的名號被懂行的人傳播開后,場中的輿論就漸漸回到了對蘇晚和思閱有利的方向。不少原本因為失望,而對蘇晚投去懷疑目光的學生們,也都伸長了脖子期待起來。
賈理平嘿一笑,盯著屏幕里一晃而過的某個重生者,狠狠咬牙道:「他兒子除了畫畫,其他方面就是個地地道道的白痴,能問出什麼來……沒想到我被發配到了那種地方,居然也能碰上這樣的白痴奇才,真他嗎是老天都在幫我!」
「老而不死是為賊啊!沒想到那小丫頭還有這種運道!」
不過也有和沈嵩之緣慳一面的傢伙,就嘿然道:「這老爺子以為自己是誰?他說不是抄的就不是抄的?這屁股也太歪了吧!」
嗎的,不知道這背後的人是誰,還真是算計到了絕處!楊一心中警惕,不過臉色絲毫不變:「那可以把這些畫稿,交給公安人員做個鑒定嗎?」
「第一本,讀者們期盼已久的《宋朝那些事兒》 第二卷 !」
這小子,莫非真看出了什麼問題?
就像是現在,被牽著手的蘇晚,這個陽光躍動的一月清晨,她想自己是很難忘記了。
剛剛報完書名,底下平靜下來還沒到半分鐘的人群又掀起小小的浪濤——電視上的廣告打了快有一個月,可也只是說有五本新書而已,沒一個人知道名字,誰料到第一本就是人們期盼了半年之久的《宋朝》 ?
一句話引來了眾人的視線,王剛皺皺眉頭剛想說話,楊一又接著解釋道:「就算到時候能查明這個人是惡意誹謗,但是今天這起事件造成的負面影響卻已經流傳開了,難免給人先入為主的不好印象!所以只能今天解決!」
就在輿論風潮又要成型的時候,楊一遙遙看著放在曲陽王剛面前的稿紙,心中一動,拿過了話筒:「請問兩位警官,我們思閱可以看看這個稿子嗎?」
「這個……」王剛稍微思考了下:「既然你們是當事人雙方自願調解,當然可以看的。」
「無恥,我看你們才是利令智昏!這些畫稿都是我兒子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卻不知道怎麼流落到了你們手裡!」面對警察和思閱的強勢陣容,這男人絲毫不怯場,反倒是氣勢十足,他孤身一人面對一群人的樣子,居然也是博得了不少同情分。
不管在場的記者們如何的不情願,如何地抗議著思閱藏著捂著的做法,活動依舊不以他們意志為轉移的發展著,過了提問環節后,新書試讀正式開始。
嘩!男人的話引來一片止不住的議論,就像是陣風掠過。而大眾的同情心,毫無遲疑的再次偏向了他。
右邊座位上,沈老先生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他也鑒定不了材料的真偽,可是他看的清人心,旁邊蘇晚漸漸趨於絕望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證據。
旁邊的張助理就靠過來,臉漲得通紅,連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幾分:「老闆,現在要怎麼辦,這個場面、氣氛,正好是推廣的好機會!」
一行人商議完畢后回到了會場上,當先是楊和蘇晚攙著沈嵩之,原本正因為思閱高層退場而不依不饒的部分記者和觀眾們,看到人又回來后,頓時又轟然起來。
「哎,你也來了,我剛才給姜叔打了電話,媒體方面也拖住了……」
這樣一個對繪畫如此熱愛的女孩子,又這麼不通人情世故,怎麼可能做出剽竊的事情!
楊一的聲音通過話筒化為電波,在整個廣場上回蕩,也在高德喜的腦海中迴響,質問的他張口結舌。
正說著,羅https://www.hetubook.com.com戈的助理一溜小跑進來,臉上有意外的驚喜:「羅總,沈嵩之沈老來了,在外面說要見楊總和蘇小姐。」
「這樣的話,那我們也不要求立案調查,而是由我們自己和他自行解決可以嗎?」
「神經哦你!一邊去,不要妨礙我們看帥哥!」林默默身邊的幾個小女生,本來都是《雲荒》 的讀者,可是現在,分明卻有向楊一粉絲髮展的趨勢了。
「你看你。」王剛就翻了翻眼皮:「我要是不把這事查清楚,怎麼好意思去見羅老爺子!可是現在首先是人家先提出了自己的主張,並且也舉了證,你們才是侵犯著作權罪的被訴方,我就算要幫你們,也得按照法律程序來吧。」
「《雲荒·九州飄零》 第二卷 !作者,蘇晚!」
楊一把話筒挪近了些,輕咳兩聲試了試聲響,才盯著對面座位上的男人:「利令智昏,勇氣可嘉!希望你等會兒還能這麼鎮定!對了,還沒問你這些畫稿怎麼來的?」
「老大,我家老爺子……你知道的。」
難怪專業人員也是安能辨我是雄雌了!
楊一半天不說話,看了看旁邊的兩個警察后,還是遏制住爆發的脾氣,對著兩人點點頭:「兩位好,請問你們是?」
明明是黃鶯啼谷般的清脆聲音,卻偏偏繡口輕吐,就是一股大漠西風金戈鐵馬的風雲激蕩。
「坐一下,不要想太多,等會兒就什麼都過去了。」楊一盡量笑了笑,然後拿出手機開始撥打:「姜叔叔嗎?恩,是我……哦,你聽羅哥說了是吧,那好的,我就是問一下能不能給電視台那邊打個招呼,直播先掐一下,但是人不要走……哎,對,記者那邊我們自己會處理好的,恩,那麻煩叔叔了……」
楊一聽了這話,嘴角翹起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而熟悉他這個笑容的羅戈,心跳陡然加快起來。
到底是記者們見多識廣,率先就聽出了曲陽的意思,一個個也顧不上主持人點名,第一時間就站起來了三四個搶著要發問,不過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后,幾個大男人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回去,只留下一個女記者:「請問這位警察同志,那你的意思,就是現在從技術上來講,是無法確定誰是抄襲誰是受害者,僅僅只能認為兩部作品是雷同的對嗎?」
曲陽一愣,還在吶吶道:「就算是這樣,這小傢伙的誘供水平也是杠杠的,愣是沒給人留下一點狡辯的機會啊!」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是不是還要改口,說這些紙又是從其他地方弄到的!」楊一冷笑連連,深蘊除惡務盡的重生者,把高德喜最後一條路也堵了個嚴嚴實實。而此時,廣場上有聲音漸起,越來越大,如同由遠而近襲來的機群。
「這書名聽著就不一般!」如此唯心的一句話,居然難得沒有招來反駁。
一把拉過陪同的張助理:「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回思閱去!你現在趕緊回去盯著,剛才誰叫我同學的,今天誰都不許回答他的問題。」
「不行!」
「我兒子除了繪畫,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男人的聲音陡然悲憤起來:「他也就是你們經常說的傻子!這樣的一個孩子,繪畫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你們也好意思,也好意思!」
那邊兩位警官還在嘖稱奇,王剛看著台下的熱烈氣氛,一時忍不住對著曲陽調侃道:「怎麼樣,今天輸給一個小孩子有什麼感想?」
「你兒子有沒有出息不管我的事,我就想知道,他平時畫畫的紙,都是在哪裡弄來的?」
看到小年輕苦著一張臉,磨磨蹭蹭不願意收回錢的樣子,這老警司瞪了他一眼,又一言不發地從他旁邊經過,塞了兩張十塊的票子過去:「三本,幫你嫂子捎一本。」
林默默氣急:「我本來就認識他,他還在我家吃過飯呢!還說要把晚晚介紹給我認識!」
這位王警督還想問點兒什麼,旁邊的羅戈可是等不及了,上前就哎喲道:「這是爺,思閱的小爺!老王,你別管這個,先快點拿個主意出來,怎麼洗刷了這些髒水。」
「大家剛才都看到了,一些別有用心的小人試圖通過製造偽證,來污衊蘇晚小姐,來給我們思閱文化潑髒水,但是現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有關後續的問題,我們思閱會給大家一個明白的交待,而對於一些不法分子,也一定會追查到底!」羅戈站在主席台正中擲地有聲:「但是,畢竟我們今天的主題還是書展和簽售會,所以請大家不要糾纏于剛才的那些小意外!好了,現在接著剛才被打斷的提問環節!」
偌大的廣場,這一刻反而沉默下來,和司儀想象中的氣氛再次拔高完全不相符。
「不是吧,又一本?太拽了!」
畫稿擺在了面前,楊一一張張仔細翻閱著,從泛黃的小學生美術本,到半新的信紙,最後是幾張九成新的白紙,似乎是一個完整的時間段過渡,而最hetubook.com.com上面的幾張,鉛筆畫的線條都起了模糊的毛邊,整個畫的風格和蘇晚亦是幾乎如出一轍。
「聽到沒有,是晚晚的新書哎!好棒,好棒!我一定要買到!愛死晚晚了!」林默默擠在人堆里,和身邊的朋友一起捧著臉大喊大叫,本來嫵媚的一張小臉,都扭曲成了清蒸龍蝦的模樣。
旁邊年輕的技偵警察點點頭一笑,話倒不多。
都說良師難求,但是一個有天賦又有毅力的弟子,何嘗不也是難得一見。
嘩!
「都小點聲兒!聽上面的人說!」
年輕的警官曲陽在刑偵鑒定上面是一把好手,但是對付起牙尖嘴利的無冕之王卻是大感招架不住,來的時候他的前輩王剛就打過招呼,盡量幫助思閱洗清嫌疑,可是卻又不能在公眾面前太過偏幫,就為難地支支吾吾起來。
真相在這一刻呼之欲出,而楊一也從一開始,故意反覆質問,是不是有人送出的這些紙張,就是為了打草驚蛇!免得這個嘴硬又狡猾的農民一下子頓悟過來后,又扯出諸如「這紙是在外面撿的」,這種胡攪蠻纏而又無法查實的鬼話。
「事情太突然了,這不是先要保證危機公關嗎……唉,是我疏忽了,小蘇你別生我氣。」羅戈還想辯解幾句,又看到蘇晚眼角猶存的瀲灧水汽,就嘆了口氣,垮著臉檢討道。
羅戈說是這麼說,可現場的記者,除了特別交好的那幾位,剩下即便是被打過招呼,現在也懶得去買他的賬,聽到又開始了提問環節后,一個個頓時猶如打了雞血一樣站起來。
王剛就搖搖頭:「這事情你急也急不來,那個鬧事的人我們倒是控制起來了,可是現在人家都不算犯罪嫌疑人,要認真說起來,他才是原告……」
「哦?那要不要,我們現在叫人去把那個店老闆叫來問話!看看他有沒有從島國進口這些白紙!或者,我們去公安局鑒定一下這些紙的原產地!」
楊一深吸了一口氣:「一次性洗白的把握不大,但總不能讓那些讀者今天抱著疑慮離開這裏,不是么?哦,對了,待會兒還要請曲警官幫助檢測鑒定一下。」
「沈嵩之又怎麼樣,你是不知道高德喜這人,只要他兒子能出頭,就算是刑警隊的人來了也不一定能問出名堂,何況就這幾個小不了檯面的東西。」說話這人赫然正是賈理平。
高德喜就悻悻從鼻子哼出聲來:「越鹽鎮農民,種地的。」
有些東西,是可以帶給人某種深刻記憶的,這種記憶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比如夏日午後翻看的一本書,又或者冬天燈火通明的街頭聽到的一首歌,以後每每再次翻看這書或者聽到這歌的時候,不管身處何時何地,都會有夏天傍晚或者冬夜街頭的時光恍惚感。
「嘿,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這一下倒是有些冷場,有些急著去買《宋朝》 的讀者就忍不住在下面高喊:「快過,快過,我們要試讀《宋朝》 !」
立刻就有《宋朝》 的死忠讀者往前涌動著,迫不及待想要搶到一個試讀名額,從主席台上看去,就像是在錦鯉池中投下了一把餌料,五彩翻騰。
而這個時候底下的記者們早就炸了鍋,一個個又有往前涌的架勢,最開始那個提問的女記者還指望著女士優先,就是沒有一個人往她這邊看一眼,各個自顧自地伸長了脖子和話筒。
又是一片低低的,卻並不失望的嘆氣聲席捲了整個廣場,終於不是悅而讀史那傢伙了,可蘇晚的出場,卻又引得另外一半讀者們激動起來。
看到大家的熱情被調動起來,司儀又款款上前:「第二本,《神農密碼》 ……」
還是詭異的安靜,但是仔細觀察,就能看到現在的廣場上,無論自己周圍是不是認識的人,都互相愣愣地盯著,目光是近似獃滯的狐疑:「喂,你聽清楚了嘛?是不是又是那個悅而讀史?」
「你這話什麼意思?沒出過遠門我兒子就畫不出來這些畫了?」高德喜臉一垮忿然不平:「我的確沒有出過遠門,沒有什麼見識,一輩子就圈在越州了,連我的兒子也是!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就沒有見識,不代表我兒子沒有出息……」
「當然是我自己買的,就在鎮小學旁邊的文具店裡面!」高德喜一看到楊一單獨抽出來的那幾張白紙,一顆心差點沉到了屁|眼,卻還是咬緊牙關不鬆口。
高德喜和自己那個只知道畫畫的兒子又講不通道理,如果拿走了這些紙,只怕他是絕不肯老老實實畫畫的。
她喜歡給自己帶來快樂和希望的這個背影。
而思閱的書展活動,終於是能再次開始。
「你胡說,這紙就是我在文具店買的……」高德喜驚慌失措之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又兩腿一軟坐回去,自己明明還比較過,除了有點點發黃,那幾張紙和文具店裡面的白紙根本就是一個樣的,難道是這小子在唬人?
掛了電話,看到蘇晚瑟顫抖手已經平靜很多,就溫言道和圖書:「等下沈老爺子也要過來,有你老師在,沒人能污衊你。」
趁著混亂,正從特別快捷通道開溜的楊一還沒走遠,就又聽到了這個記者的提問,險些跳起來罵他的娘——叫我同學,叫蘇晚小姐?這尼瑪什麼眼力!
牽起的手啊,就不會放開,縱然顫抖的手指上沒有命運的紅線也沒有誓約的戒指。
「農民?你這個農民的口才也太好了點!」楊一譏笑一聲:「你最遠到過哪裡?上海?北京?香港?出過越州範圍沒有?」
「悅而讀史!悅而讀史!悅而讀史……」好端端一個文化盛會,居然被弄成了當紅歌星一樣的專場,讓台上的羅戈和自己手下也不禁相視好笑,廣場上也是掠過一陣低低的鬨笑聲。
「……」
剛剛還喊著要過的人群,表情瞬間精彩了,這不就是寫《宋朝》 的那位么?
羅戈立時就拍桌站了起來,旁邊的王剛和曲陽交換了一個眼色——楊總?
楊一就是再有火氣,也不能對著前來查案的警察撒,笑了笑就道:「王警官好,我叫楊一,是……算是思閱的簽約作者吧。」
司儀一點都沒有被打斷的不快,反而盈盈一笑:「《神農密碼》 ,作者,悅而讀史!」
沈嵩之是在昨天見過蘇晚后,就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雖然她看上去不通世故寡言少語,但是在看到自己一屋子的書畫后,眼中迸發的熾烈光芒卻深深打動了老人。
場上的司儀這時又臨時兼職了這一場焦點訪談的主持人,應變的能力顯然不錯,三言兩語既吊起了大家的胃口,又平息了眾人的喧鬧,就連開始還搶著遞話筒的記者,一個個也都坐了下來靜觀其變。
她同伴的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到她的身上:「什麼叫晚晚,你和晚大很熟悉嗎?我倒是覺得那個男生好厲害,簡直快比得上福爾摩斯了!哇塞,他辯論的樣子好帥!」
「我是市局治安管理支隊的王剛,這位是技術鑒定科的曲陽,思閱的羅總剛剛報案有人惡意誹謗,擾亂社會治安,所以我們就趕過來了……這位小同學,你是?」發問的警察和羅戈關係不錯,看到這胖子的態度古怪,他問話也就很是客氣。
「這是幹嗎?當庭對質?」
「是啊。」
這種情況讓她一愣,於是又報了一邊:「《鬼吹燈》,作者,悅而讀史!」
退一步講,如果蘇晚真的是在人生道路上行差踏錯,沈嵩之覺得自己就更有義務,指引她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
十多分鐘后,在萬眾矚目的關注目光下,年輕的警官湊近了話筒:「根據畫稿中的文字比對,痕迹鑒定,和公安圖像技術分析得出的初步結論,該畫稿和思閱文化旗下《雲荒。九州飄零》 一書的相似度極高,但是具體分析結果,還有待于進行文書製成時間鑒定。」
「剛才沒幫上忙,都是老哥的不是。」王剛愧然握著羅戈的手:「剩下的交給我,保管讓你這次活動順順利利落幕!」
會場里,王剛代表中立方和公證人,講了幾句場面話后,就由得兩邊自由發揮,而台下的人們也都停止了討論,開始睜大眼睛看著兩邊會怎麼樣說道。
楊一皺皺眉頭,察覺到了台下那種同情弱者的氣氛,就逼視著那男人:「那你可以把你的兒子叫來也當面對質嗎?」
「請問那位同學和思閱文化,和蘇晚小姐又是什麼關係?」
沒想到,就是這個小小的疏忽,現在卻成了對方最有力的證據。
可是忍不住豁開的嘴和皺成了菊花一樣的眼角,卻把老人的心情出賣了個徹底。
「我就說晚晚不是抄襲的吧!你們還不信我!」遠遠廣場的一角,幾個擠不進中心的小女生興奮地嘰嘰喳喳著,中間的林默默一臉的驕傲,只是女生口中的稱呼著實熱情的離譜。
曲陽倒是臊得耳朵都紅了,連連搖頭苦笑:「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掛下了姜建漠的電話,又撥通了另外一個昨天剛拿到手的號碼:「沈爺爺是嗎?是我楊一啊,您也在看直播……您覺得我和小晚會是那樣的人?好好,您能過來最好了,嗯,我們等著。」
迎接他們的無一例外,全是吞咽口水的機械聲調:「就是這人。」
「這回,真的是狼來了啊!」
整個廣場的氣氛終於到達高潮,雷動的歡呼和掌聲,驚起一群早已習慣了城市聲音的飛鳥,在廣場上盤旋著,久久不散。
也就是說,現在那男人和思閱方面,誰都沒有必勝的證據,可問題是對於現在的思閱來說,不勝不敗就意味著大敗!
她也喜歡,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像是守護神一樣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背影。
楊一就看向正中座位上的王剛,這位支隊長估計也是覺得愧對羅戈,就對著高德喜蹙起了眉:「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再說今天要是沒有結果,到了局裡你們還是都要從頭交待。」
這是什麼意思?底下的人又亂了起來,這是在說到底是思閱剽竊,還是那男人污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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