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得從頭練，先練姿勢，再練呼吸，橫膈膜，共鳴……」她個子小小，抱著大吉他，佔了半個身子，一本正經的介紹課程。

「哎呀名字我不知道，你進去就說找江老師，我朋友都打好招呼了。行了我這邊有事呢，先掛了啊！」

褚青咬了下她的鼻尖，笑道：「那你說幹嘛？」

「嗯，站著。」

「更沒勁！」

范小爺的新片還沒頭緒，同樣很無聊，除非有事，倆人白天基本不見面，各自趴窩，然後發簡訊床聊，晚上再一起吃飯。睡的腦袋疼了，才想著爬起來逛逛。

她臉偏向這邊，短眉小眼，鼻子和嘴倒挺大，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

「你什麼事兒？」

「哎，我一點都不擔心，沒事幫我擦擦車啊！」

褚青聽得腦仁疼，打斷道：「那個，我就學這一首歌，要不學一段也行，有沒有速成的？」

她瞄過來，意思是，不然你還想怎麼的？

「咚咚！」

「嗯。」

這種情況，只要女生長得不醜，性格不討人厭，男的就算不那麼喜歡，也會答應，劉曄同學就屬於此類。

12月31日，元旦的頭一天。

褚青直接石化了，心裏不停的在：我草草草草草！

范爸范媽回膠東收尾，準備徹底告別老家的生活。由於閨女走穴撈金成功，家財百萬談不上，也算小有餘資，便決定過完年就在京城買套房，正式定居。

所以，趁一切還未開始的這幾天，他忙著吃飯，忙著睡覺，忙著看電視，忙著發獃……店裡也先緩緩，若出去，就是陪女朋友逛街。

「大姐，你給我找的啥地方？跟個破賓館似的。」

「明天就2000年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養成的習慣，每拍完一部電影，褚青都要休整段時間ｈtｔｐs://m•hｅｔｕｂoｏk.ｃｏm•ｃom。倒不是說入戲太深，難以自拔，而是人的情緒，需要變化和調節，若總保持一個調子，那就要壞掉了。

趙微還是很給力的，元旦沒過幾天，就來了消息，說已經聯繫好了老師。

「謝謝啊。」

他直奔第三間，又敲了敲門。

「我知道啊，所以全靠你了。」

「哪有老來，人家一年才來幾回。」

「你不說你不糊弄么？」小老師嘴巴咧開，露出白白的牙齒，笑道：「慢慢來，學歌不能急。」

……

後來，就慢慢習慣了，連賣菜的都能一本正經的跟倆人砍價，搭根黃瓜，順把香菜啥的。

「對啊。」女生點點頭。

經常跟這些朋友小聚，丫頭愈發像個得體的老闆娘，方方面面照顧的極為周到。等送走客人，才忍不住吐槽：「怎麼咱倆的店像給他們開的？老來白吃白喝。」

你確定？

夏宇是個愛鬧騰的，自來熟，初次見面就跟褚青兩口子打得火熱，和元泉的性格完全兩樣，可人家就看對眼了。

「厲害！」他看著紙板上的五線譜，勾勾畫畫的完全不懂，又道：「那個，我的情況你都了解了吧，呃，起點確實比較低，你別嫌棄，我態度還是挺端正的，雖然只學一首歌，我肯定好好學，絕對不糊弄……」

在街上往往遇到的情景，就是他先被人認出來，然後殃及無辜。到最後，范小爺索性也不戴了，妝都懶得化，素麵朝天的挎著自己男人遛彎。

那女生看著他懸在半空的手，眨眨眼，也伸出小手跟他握了握。

他敲了敲，推門進去。

拜託，表這麼閑好不好！你們這樣讓我們也很尷尬啊！

除了胡婧和黨浩，還有剛出爐的兩對，元泉和新和-圖-書交的男朋友夏宇，劉曄和新交的女朋友，嗯，不是閏土夫人，是個叫林欣的女孩子。聽說，她是看完《靈魂拒葬》就迷上劉曄了，天天跑到中戲操場上坐著，就為見他一面。

話說這姑娘剛得了金雞獎的最佳女配，是圈子裡第一個摘牌的，眾人各種羡慕嫉妒恨，在席間紛紛灌酒，很快就不省人事，散局的時候被男朋友背下樓。

他猶豫了下，好像不太靠譜的樣子，想了想，又給趙微打了個電話。

「那老師叫什麼啊？」

屋裡看不出來是幹嘛用的，桌椅散亂，堆在四周，一女生正抱著吉他坐在正中，前面戳著紙板。

「哦，在二樓呢，第三個門。」

他整個人都掛掉了，這也太年輕了，妥妥一中學生好不好！趙微那個倒霉催的，能不能有點下限啊，我是找老師，又不是找幼師……

今晚的兩味爺早就爆滿，吃飯的人們觥籌交錯，吵吵嚷嚷，聲音被隔絕的很徹底，外面倒顯得安靜。

「請問，您這有個姓江的老師么？」

「這也是我學生，咱們剛推出一個組合，叫漂亮寶貝，她就是主唱。能唱能寫，好苗子！」那哥們熱情的介紹：「小江，別坐著了，打個招呼。」

京城的老百姓也覺得很逗比，開始還跟挺大個事似的，打雞血一樣衝過來要簽名。後來就特么發現，為毛一個禮拜有三天都能碰著這倆貨？

「啊，江老師你好。」他走進來，伸出手，道：「我就是褚青。」心裏特尷尬，對著這麼個小姑娘，實在叫不出「您」字。

「你要學什麼歌？」她一直安靜的聽，不時拿鉛筆在紙上划兩下，等他說完，才問。

「……」

「現在當老師的真年輕啊，你這是寫歌呢？」褚青自己拎過把椅子坐下和圖書，開始套近乎。

而且，他總覺得這小姑娘有點臉熟，又想不起來像誰。

褚青鬱悶，這叫什麼狗屁朋友啊！連個聯繫人電話都不給，辦事太不著調了。

女生把吉他放在一旁，慢慢站起來，伸出小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道：「你好，我叫江依燕。」

「《站台》。」

「你找誰啊？」裏面那人問。

「呃，要不去長安街，肯定很多人，熱鬧。」

「對啊！我都忘了！」丫頭也興奮起來，道：「那咱們，咱們該干點啥呢？」

范小爺回頭，沒反應過來，問：「那又怎麼了？」

「哎呀！」

褚青從背後抱住她，聞著彼此熟悉的味道，倆人站在街邊，搖搖晃晃的，看著高高的路燈杆子發獃。

按著街牌號，轉來轉去到了地方，很古怪的建築。兩邊是門市，一家藥房，一家飯店，中間漏出個寬寬的門洞，窄牆上掛著牌子：青春裊影視藝術發展中心。

「拜拜，明年再見！」

「我來學歌。」

夏宇開車來的，不能酒駕，褚青伸手幫攔了輛出租，笑道。

「你就幫著他們說話。」

他先把軟成一灘泥的元泉扶上車，自己又挪挪屁股擠進去，探出頭擺擺手。

「砰！」

褚青還真想到別的地方買了，總跟著女朋友算怎麼個style，人家搬到哪兒，自己追到哪兒，死乞白賴似的。可看丫頭眨著大眼睛賣萌，伏低做小，就差開口求了，也一陣頭疼，就覺著這輩子，只要碰到跟她有關的事兒，大概是堅定不了了。

來的還是九六班的同學們，人數卻少了一大半，他們已經大四了，都在為將來打算，章子依終究只有一個，混不出來才是正常。他們奔波在各個劇組和話劇團，以便謀得一絲機會，相互間見面hetubook.com.com的次數都越來越少。

他正想說話，就聽門被推開，一個三十多歲的哥們走進來，見了他，眼睛一亮，問：「你是褚青？」

找聲樂老師，一般都去大學的音樂學院找，專業，有水準。褚青不想那麼麻煩，因為他就學一首歌，以後也沒想往這方面發展，有那個系統訓練的時間，還不如多接部戲。

他巴拉巴拉的停不住嘴，其實不想這麼多話，可小老師太文靜了，你說倆人第一次見面，就默默無語兩眼淚，那不得憋死。

「啊？這就唱？」他有點愣。

「不愛動，多擠啊。」

褚青退出來，上到二樓，豁然開闊，光線也充足明亮。長長的走廊，一側是大玻璃窗，一側是數間屋子。

女生調調弦，試了試前奏，道：「你先唱一遍我聽聽。」

「那回屋看電視，說有晚會的么。」

「行行，咳。」褚青清了清嗓子，挺直腰，隨著吉他聲響起，壓根不合節拍的亂入：「長長的站台，漫長的等待……」

「進來。」一個很乾凈的聲音道。

他偏頭看向那小姑娘，她正裝模作樣的在紙板上寫寫畫畫，眼睛都沒眨。

「那就站著？」

「哎我等你一上午了，最愛看你的戲了，老王說讓我教你唱歌，我還以為丫玩鬧呢！」這哥們湊過來，握住他手就不放，興奮道：「你啥時候來的，我剛才去趟廁所，不好意思啊！」

哥是影視圈的，又沒想開掛刷金曲榜，早學完早利索，慢慢來個鎚子！

「千禧年啊！沒看電視老報。」

「怎麼了？」

「對，就是這個，哎老師你唱歌真好聽。」這貨繼續不要臉的拍馬屁。

「啊，你好。」他起身道。

據丫頭悄悄彙報，說爸媽已經看好了一套，一百多平，高層。她把那小區誇得天花亂墜，話hｔｔps://m.h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ｏm里話外就是想讓他一起買。

褚青往後退了一步，確定是第三個門沒錯，才小心問道：「您是姓江？」

比不得范家的全款無壓力，褚青就苦逼一點，剛夠買個小戶型，還得是清水，裝修錢都沒有。店裡倒能抽出幾萬，他又不想拿。

這天一早，他拾掇乾淨，跟女朋友打聲招呼，便出門求藝。

「我也不知道啊。」她也只是笑。

小老師手一滑，敲在琴身上，歪著頭，沉默了片刻，道：「你音準太差了。」

沒辦法，還是得進。往裡是個小院，圍著一圈矮樓，空空蕩蕩的。他瞅了瞅，左邊一個門，右邊一個門。隨便左轉，穿過黑黝黝的樓道，走到頭才看著個屋，門虛掩著。

而且，這次出去，他一口氣拍了倆片子，身體上和心理上，都覺得有些疲憊。回來偏偏又不能歇，還得學歌，還得參加影展，還得照看生意，還得準備《站台》第二期拍攝。

「車就放這，甭擔心。」

倆人處的再好，畢竟不能替對方做主，何況還是買房子的事。丫頭明白這點，即便非常想跟他當鄰居，也始終懂得分寸。

激|情，平淡，激|情，平淡……這才是有益健康的頻率。

「我也不太清楚，一朋友介紹的，說是培訓學校，老師水平還可以。」她正在外邊，全是雜音。

好一會，他忽叫道。

「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她哼了兩句，道：「是這個么？」

老爸老媽還沒回來，倆人在店裡擺了一桌，拉上在京城的孤苦小夥伴恭賀新年。

有時去西單，有時去動批，有時自己都不曉得這是哪兒，全看心情和迷路的程度。丫頭總愛戴個口罩裝大牌，偽裝的其實蠻好，但忽略了一個事實：她自己便罷了，身邊還掛著個男人呢，褚青可是說死都不想戴口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