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隻黑手
第96章 月高風黑(1)

「我不是客氣,我是不好意思拿啊。」教務處的,羞赧道。
「是你嗎?」對方問。
「要麼輸光賠盡,要麼直接上位啊。」
而他,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智商,能幹挺這群烏合之眾,畢竟已經試過了,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嗯,這不坐吃山空沒辦法,想著從飯店裡要了點。」小木道。
「理論上應該沒有啊,一起抓走的,是以臨檢的名義。又有潘雙龍作幌子,難道他們能想到……哎師傅,徐剛您確定是線人?」郭偉問。
「當然是編好的,出事了,肯定有人懷疑我,可沒必要做這些,馬哥、毛哥對我都不錯。」小木道,慢慢變得堅硬的心,慢慢覺得一點都不在乎了,這個充滿著騙子、強盜和賊的世界,真他媽不堪。
紅姐附耳小聲說了句:瘸哥來了,要見你。然後不管小木的瞠然表情,一手拿杯、一手提酒,一搖三晃地走了。
把小木讓在上座,眾混子挨個來敬酒,小木來者不拒,都是一飲而盡,這麼長時間,紀律已經很嚴明了,還沒像以前那樣胡扯亂講這錢怎麼來的,學校那們教務上的也來敬了,千恩萬謝,給交了一筆學費呢,小木直道著別客氣,剩下的儘快給您。
「我來了沒幾天,再充分的理由我也給不了你,而且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誰?有必要向你解釋什麼嗎?」小木態度變得惡劣的,尼馬前面那位,就是個賊吧,還裝逼裝得像警察法官,也不嫌嗝應。
未知的事物,總是讓人感覺神秘而恐懼的。這和在陝省不一樣,說是線人,可在傳銷組織里,他受的可是領導人的待遇,像這種賊窩會怎麼樣對待叛徒?
沒人再說話,車速急劇加快,直駛濱海碼頭……
「那當然,看你死到臨頭,還能不能這麼淡定。」縛好扎帶的這位,陰森森地道,隨手一扇小木的腦袋罵著:「裝得挺像,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誰?」
而且層次比較高,不像那群混子,煙味里混著體味,最起碼這輛車裡的清香就彰顯出車主的不凡,一輛3系的寶馬,有些年頭了,他安靜坐著,行進時,看到了司機左手拇指上的板指,脖子里的鏈子,又故伎重施地開始判斷這種人的身份和習慣了。
小木在停頓的時間里,如是想著,他雖然擺脫了父親的陰影,可卻擺不脫那股子不像怨恨、卻勝似怨恨的情緒。
「瞧您說的,我怎麼敢呢,別站這兒啊,到房間里坐坐。」小木道。
「老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弄不過你們……隨便吧,愛咋咋地。」小木手被縛著,無所謂地道,心裏一陣寒意透骨,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咬得嘴hetubook•com•com唇見血,卻無可奈何。
「我怎麼聽著這像編好的說辭呢?」
「好像游必勝的手下,沒有過你這號人。」後座這位道。
「沒事,沒事……您喝著,別擔心,不會就讓他們多學幾天。」小木安撫著,讓大葫蘆把教務處的這位還有點良心的,直接拉走繼續往暈里灌,省得太明白不好解釋。
小木想得自己渾身一陣激靈,密密匝匝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幾次停下車,想想,尼馬半途溜了得了,太刺|激了,會折騰死人的。
剁手腳、挑大筋?不可能,太輕了。
「沒有。」郭偉道。
「一見鍾情的時間,不能以天算啊。」紅姐笑著道。
「那天接到黑鋼的電話,我打車去物流公司,時間還早,我就坐小吃攤上吃餛飩,沒想到那天在小吃攤上的,都是警察,把我嚇跑了……」小木邏輯清楚,語速均勻地把過程講了一遍。
一個場面簡直像群魔亂舞,喝不倒的小木不經意回頭問大葫蘆,喲,人呢。還是別問了,幾個混球正拽著大葫蘆,挨個灌他呢。躊躕間,又一隻染甲的手伸過來,拿著他的酒杯,給斟滿了一杯,小木側頭時,看到了身材走形,二十年前可能勉強當過美女的紅姐,他笑著問:「怎麼就您一個人啊,紅姐?」
馬玉兵、毛世平被捕,即將釋放的前夕,作為線人的黑鋼消失。是害怕報復自己消失,還是被對方識破了?前一種不足慮,如果是后一種,那隱藏在幕後的人,就要現身了。
負面的東西就像心理學海格力斯效應,你忽略它,它會化解、會自然消失;而你要針對它,和它過不去,它只會越來越膨脹,會成為你整個情緒的主導。
「不會無緣無故在一起,既然在一起,就應該有某種關聯。」申令辰思忖道。
徐鋼消失了!
還是不對啊?黑鋼通知他去物流公司,而物流公司本身就是假消息,是誰給黑鋼的?
果真如此,小木回來的時候,啤酒瓶已經擺了一地了,不少喝得面紅耳赤的,早有光膀子在唱歌、猜拳,不但帶來的人,新加入了不少學徒以及學校的大師傅,進門大葫蘆提著瓶子就上來了,倒了杯,恭恭敬敬一遞:「哥,就等你了……來來,快,整碗飯。」
「媽的,反正也沒地方去了。」
「那告訴我,你為什麼沒出事?」對方問。
「哇,你真要……」小木嚇了一跳。
「我艹,邪了。」後座的人,驚到了。
「對,沒有,游必勝沒被抓的時候,我在國外。」小木直接道。
「還是有的,我有位高中同校叫王傑,頭髮有點卷,當時我們https://m.hetubook•com•com都叫他小洋人,他一直跟著游必勝當馬仔,他給我說過馬哥的事,前段時間吸粉進去了。」小木道,這是申令辰給他找到的唯一一條最靠近的身份證,也是查無實據,這個貨現在還被關著。
「哎呀,我告訴你啊……」紅姐一副淫|浪賤的笑意盈然,附耳告訴小木,兩人一人勾引了個大師傅,而且一起勾引了教務處那位,成功地有一腿了。
小木講得很平靜,連他自己也奇怪為什麼心裏會如此地平靜,在面臨危險的時候,驚慌失措才是正常的表現……哦對了,他突然明白了,從離開家,從再沒有家裡的消息開始、從他去找馬寡婦破罐破摔開始,那種逆反的、厭世的、恨不得自己弄死自己的負面情緒就在跟著他,讓他一步一步,開始尋找這種普通人無法接受的刺|激。
司機笑笑,聲音很輕,卻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讓人感覺毛骨怵然,他問著:「那你就沒理由投奔馬寡婦了。」
這消息聽得小木一口酒全吐出來了,愕然問著:「是不是啊?這才幾天?」
怕什麼,什麼就來,還來得最快,小木放下杯子,拔拉過口齒不清的二葫蘆,起身朝外走,此時對這位紅姐的看法又上一層,怨不得一直派這麼個媽桑在身邊,恐怕早有所圖。
小木脫口而出:「有內奸。」
良久,司機如是道,車平穩地行駛著,感覺到一點激動或者其他的變化。
「不招來,他們指不定得被逮進去多少呢。」小木道。
不過帶來的爽感卻是無于倫比,他媽滴,智取威虎山的楊子榮不過如此吧?
「不用了,跟我走,問你點事。」老瘸道著,拄著拐從陰影里出來,一輛車在門口,已經發動亮起車燈了,小木亦步亦趨跟著,老瘸且走且問著:「聽說你幹得不賴啊,把我們手底了幾十號人,都召這兒來了?」
抱著這種奇怪的惡念回了廚師學校,他泊好新租的小別克,看看燈光明亮的餐廳,直接朝那兒去了,以這群烏合之眾的習慣,弄這麼多錢,八成得狂歡了。
他駕著車,原路返回南匯分校,心裏的算盤已經敲定,撈一筆,自己走,有線人身份護著,有嫌疑人搭檔,只要取得信任,那有的是機會。
滅口?好像也不可能,在國內殺人是重罪,命案沒有追訴期,從職業犯罪的角度考慮,如果幕後是個人物的話,應該有更好的,別人想像不到的方式。
那是什麼?把人埋在水泥墩里,凝固后扔海里?要不灌點酒,繼續扔海里?等衝上岸也是失足落水?再要不給你注射一針肽合劑,讓你的分秘紊亂,兩天就變www.hetubook.com.com成瘋子?自己跳海里。對了,好像還有聽話水,萬一給灌一瓶,老子一五一十把實話講出來,那可慘了。
「不是,我是走投無路才奔馬哥那兒碰運氣去了,一直跟著瘸哥混。」小木道。
不過,似乎除了拭目以待,並沒有更好的方式……
「我吃了。」小木喝了杯。
「木林深。」小木道,直接坐不更名了。
為什麼我什麼都懂,卻做不到呢?
大多數時候,人是無知無覺的墮落,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毀滅的……小木想著曾經學過的東西,好像在這裡能最直覺的感覺到那墮落以及毀滅的過程,墮落得很徹底,而且很歡樂。
「那我們怎麼應對?」關毅青問。
「你問西鳳和大李?」紅姐酒放到他面前。
尼馬,這些蠢警察,用個線人也不會用,用這麼個干半截出漏子的笨蛋,還得連累老子,坑個人都不會,報個訊都能出了漏子……咦?不對啊。
那位不知道來路的人笑了,呵呵嗤笑著,聽聲音並不老,卻不知道地位為何如此尊崇,他笑著評價著:「老瘸,這是個人物啊……不過即便是個人物我也不能留你,對不起了兄弟……動手吧。」
……
這眉目傳情的,讓小木差點把酒全吐了,他媽滴,一個老婊子和你講恨不相逢未嫁時是什麼感覺?小木哭笑不得問著:「紅姐,我可把你當兄弟,你不會想上我吧?」
語氣冷漠,根本不似和小木那麼親切,這種表現深深的刺了關毅青一下子,讓她驀地覺得心裏有點冷!
關毅青有點無法接受,郭偉小聲告訴她:「這些人黑著呢,他們不敢對警察下手,並不代表不敢對線人下手啊。」
「徐剛、黑鋼……這好像是個線人,肖支隊長說其他事了嗎?」申令辰問。
「那正好,一起喝,哦呀,有段時間沒這麼瘋過了。」二葫蘆也上來拽了。
喝暈了的,拿著酒瓶當麥霸在唱。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驚醒剛剛小寐片刻的郭偉,他拿起來,記錄著,一個說不清感覺的消息傳回來了。
「錯了,我們這行沒幾個善終的。」紅姐顯得有點悲傷地道,眼一瞥小木笑著告訴他:「要遲生二十年遇上你就好啊。」
「那可能要出問題了,他們的反擊要開始了。」申令辰頹然而坐,對此是一副無計可施的難受。
老瘸乾笑了兩聲,後座這位拍拍小木的肩膀問著:「叫什麼名字?」
「哈哈,文化人啊,敲詐勒索,可以叫『要』,哈哈。」老瘸道,到了車門口,小木上前給他開了副駕門,上車坐定,他自己坐到了後座,一上去,車上已經有兩人了,小木憑著嗅覺聞到的煙hetubook•com.com味判斷得出來,這是陌生人。
「嗯,不錯,用人用得也不錯,聽說你收成也不錯?」老瘸不陰不陽問著。
「您這些人里,當大師傅的料沒幾個啊,早晨睡懶覺不起床,提瓢子一周了都端不穩,配菜他連菜名都認不全,我問心有愧啊。」教務處的難得有點良心地不好意思了。人家組團學習來了,又這麼款待,實在受之有愧啊。
他停下車,在一處報亭回了個電話,然後被這個突來的消息搞得有點心慌了。
他如是想著,從危險中看到了這個渺茫的機會,在抽身惶惶不可終日,和變身一個新晉犯罪分子之間,他似乎更偏向於後者。
那幾位似乎難住了,誰也沒有吭聲,黑暗中,司機瞥了老瘸一眼,兩人表情都稍顯為難,本來就是試試底子,誰知道這位一摟底,全他媽是米田共,噁心人呢。
「已經是好的了,瘸哥他誰呀?我只認兩種人,一種自己人,一種外人,無怨無仇、無恩無惠的,對不起,不認識。」小木惡惡地道,他暗暗覺得,強自壓抑著心跳加速,而導致血流過快,微微眩暈的感覺。
「對了,還有消失的何實,也就是綽號老瘸的,一直沒有找到下落。」郭偉提醒道,他問著:「這個人團伙里會是什麼身份,我反查到了,當天就是他和潘雙龍,一起來回來的濱海,但我無從知道目的。」
「師傅,那小木……是不是?」關毅青小聲問。
哈哈,紅姐被小木的促狹逗得花枝亂顫,肥胸猛搖,笑吟吟打量了小木幾眼告訴他:「來我房間,有事給你講。」
「別壞了規矩,都說了,誰也不準提他……更不準在外人面前提他,如果線人出事的話,那隻能證明一件事:賊中有賊。」申令辰咬牙切齒道著,這個賊很有可能來自內部,隱隱約約中,申令辰現在突然清楚了自己一直恐懼的來源,是他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
「蘇杭市刑偵支隊長肖卓立。」郭偉道。
「理由不夠充分啊。」司機輕描淡寫否定小木的說辭了。
「那暴露了嗎?」關毅青問。
是馬玉兵故意測一下黑鋼?還是對我也有懷疑?是銷贓的事?還是潘子被捕的事呢?
小木輕描淡寫地說著,無形間,他的性格里綜合了騙子的狡黠、禿蛋的剽悍,以及那幫混子的無賴,成了什麼樣子他自己都說不清,只是在說這些的時候,他一點也不生澀,就像與生俱來的一樣。
……
喝醉了的,或趴或躺或吼,再不要啊聲吐上一大口。
亂吶,這是一群操蛋的貨色,喝著酒,划著拳,三句不對,操尼馬乾你姐插|你妹就開始了,怨不得老瘸一伙人把他們扔在街和圖書頭任憑自生自滅,就這樣子,救世主都救不了他們啊?
「喲,這是巴不得我進去呢?」老瘸睥睨道。
「不用應對,也沒法應對,地下世界有它的規則,讓這位線人自求多福吧。」申令辰道。
「哦,那馬哥、毛哥、潘哥,一起進去了,你怎麼看?」司機問。
「呵呵,也好,沒準再找個歸宿,開個夫妻店也蠻不錯的嘛。」小木道。
「好好說話。」老瘸提醒一句。
反擊?一個犯罪團伙,對警察的反擊?
「有點意思啊,很沉得住氣啊。」司機突然道。
小木邊走邊尋思著,自己沒有露餡的地方,然後鼓著勇氣,直往宿舍二層,紅姐的住處去了,剛到樓梯口就停下了,一位拄著拐的黑影站著,像憑空出現一樣,拐重重一頓,小木停下,掏著手機亮了亮光,笑著問著:「瘸哥,我還以為你也進去了。」
驀地,後座那位手一拍,小木眼前一黑,頭被套住了,那位出手飛快,不過奇怪的是,小木並沒有動,他拉著小木的胳膊,腕上一打扎帶,邪了,一點反抗也沒有,他獰笑著問著:「喲,這就嚇破膽子了?」
得到消息時小木正在返回南匯廚師分校的路上,是剛約定的通訊密碼,操作的方式是接收到一條「詐騙簡訊」:想知道你老婆和誰出軌了嗎,點我……這是有重要消息通知。
確定,申令辰點點頭,肖卓立知會他的,先放的就是這個線人,而現在,馬玉兵還沒有放,線人卻消失了,沒來由地讓他的心抽緊了。
「裝尼馬逼的,我就說我是少爺,來吧,本少爺早活膩味了,一會兒來個有創意的手法啊,多疼會,多慘叫會兒那才有意思,別特么讓我小看你們。」
好像其中還缺點環節,他想不通暢,但這種模稜兩可,而且顧此失彼的選擇,卻是小木的最愛,就像拿著全部身家孤注一擲一樣,這種事會讓他興奮、讓他激動、讓他找到智商上的優越感,和作為一無是處爛人的存在感。
瞧瞧,喝高了的,脫|光了上身在舞。
這是馬玉兵、毛世平手下的一員幹將,昨天剛剛釋放,突來的情況讓申令辰怔了片刻,顯得稍驚問著:「誰傳來的消息?」
電話通知申令辰后不久,申令辰、關毅青匆匆回來了,拿著記錄掃了一眼,時間是十九時四十分,消失地點在徐剛家中,被一輛車帶走了,監視居住的外勤無法跟進。
想走時,又留下了,天大地大,老子可無業無家啊,跑了豈不更像叛徒了?萬一黑鋼沒跑,一盆屎可全扣他腦袋上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小木奇怪了。
是紅姐的姐妹,也是同行,小木點點頭道著:「剛才好像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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