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不會彎曲的膝蓋

拱衛司在丹陛東西、丹埠東西陳列儀仗。文樓、武樓南安放好禮儀車格。典牧官在車格南陳設仗馬,在奉天門外依序排列經過嚴格訓練的虎豹。丹陛南擺好奏樂的樂隊,由和聲郎指揮。
面對著如今的朝局,張居正是深深的無力。
這裡有新趕製的四輪馬車,其中最大最威嚴的自然是皇帝和太子的。隆慶上了四輪馬車之後,十二匹黑色的龍駒拉車。兩旁都是金甲騎士護衛,從大內出來,到了外面,就引起一陣驚呼!
他和唐毅的差距不僅僅是表面的力量,更是格局手段,甚至包含心胸氣度,全面落後。
隆慶坐在馬車上,享受著萬民的朝拜,歡呼,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憋屈了大半輩子,總算有了出頭天!
捫心自問,要是自己上台,一定巴不得把這些老東西全都幹掉,獨攬大權才好呢!可是唐毅反其道而行之,把老前輩們都召回京城,相比徐階利用遺詔,起複諫言獲罪諸臣,唐毅的動作更加徹底,也更有效!
唐毅身為次輔,自然就站在了文官的第一位,緊挨著他的是趙貞吉,接著就是吏部天官楊博,在往後卻不是其他九卿大臣,而是唐毅剛剛弄回來的一幫老古董。
單說前來觀禮的國家吧,占城、土魯番、撒馬兒罕、天方、安南、暹羅、魯迷、哈密、西番、朝鮮、呂宋……光是屬國就不下十四五個。
唐毅可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京城的富商,各地的士紳,都爭相跑到京城,不惜和*圖*書重金,從禮部購得一張貴賓請帖,到時候就能站在看台上,和皇帝陛下,還有太子一起享受榮光,一輩子也未必有這麼一次。
西班牙人聳聳肩,絲毫不理會吃人的目光,此時隆慶的車駕已經到了眼前,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十分滑稽,又十分怪異!
不過在場的人卻沒有注意他,冊封儀式已經開始了……晨光之中,禁衛宮廷的衛隊金吾衛,威風凜凜地排列在午門外東西兩側。奉天門外旌旗獵獵,儀仗森嚴。
光是這個排場,文武看在眼裡,都伸出了大拇指。
不過由於唐毅提出閱兵建議,接下來的規程就有所變動。隆慶帶著太子朱翊鈞登上了輦車,其餘文武重臣隨著,一起到了奉天門外。
由李春芳親自攙扶太子,登上輦車,隆慶攜著兒子趕到皇極殿外,他拍了拍朱翊鈞的肩頭,小太子用力點頭,黝黑的小眼睛格外明亮。
首輔李春芳率領著尚寶卿、侍從侍衛官一同恭敬地赴建極殿奉迎廈帝。隆慶穿著禮服衰冕,前往奉天門。
鴻臚寺的官員,帶領著鼓樂、儀仗伺俱迎送冊寶至東宮,迎候太子。
下面就是正式的冊封儀式。李春芳作為承製官跪向皇帝承製,起立,站在門外,喊道:「有制。」
其實沈一貫還是說少了,位置靠前的請帖已經到了驚人的三千兩一張!
唐毅是個很善良的人,他總是會給別人選擇的權力,故此他要比霸道的高鬍子更得人心m.hetubook.com.com,只是熟悉唐毅的人都知道,這種選擇其實是毫無意義的,最多是多一會兒沒必要的掙扎而已。
隆慶放心走進了大殿,接受群臣叩拜,山呼萬歲。每一個步驟,都有嚴格的時間限制,事前都演練無數次,分毫的差錯都不能用。
「我們西班牙人的膝蓋是不會彎曲的,抱歉,我不能跪大明的皇帝!」
只剩下幾個西夷沒有跪倒,鴻臚寺的官員立刻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這幫傢伙手足無措,也跟著跪了下來,英國,法國都是如此。
幾十個國家的代表,上萬的文武官吏,士紳百姓,還有幾千精銳士兵,陣仗可要比早朝大多了。
到了丰台大營的門前,各國代表使節都等在這裏。
成國公朱希忠領銜,抬頭看過去,竟然一陣迷糊,站在文官第一位的竟然是他的便宜外甥唐毅!
隆慶想要大操大辦,唐毅完全順著他的心思,規模之大,甚至超出了皇帝陛下的估計。
最後只剩下一個西班牙的代表,他撇著嘴,挺直腰板。
除此之外,還有佛朗機、英國、法國,尼德蘭,丹麥,瑞典,普魯士,義大利……近十余個西夷國家的使團。
所到之處,歡呼聲不斷,黑壓壓的人群,在官員的安排之下,紛紛整齊拜倒,等到皇家的馬車過去,才能抬起頭,瞻仰一下皇帝和太子的風采。
看到了朱希忠驚喜交加的眼神,唐毅無奈聳聳肩。沒有辦法,誰讓隆慶重視儀式呢,李春芳沒有別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本事,好歹在翰林院混了十幾年,對禮儀規章清清楚楚,他親自擔任司儀,主持冊封典禮。
整個過程繁瑣之極,把李春芳累得滿頭大汗,小太子臉色煞白,都差點昏過去,隆慶心疼的臉上的肉不停抽搐。
……
罷了!這個錢值了!
贊禮官應聲喊:「跪!」
這一次出巡直接結果就是京城大半的轎夫全都失業了,四輪馬車成了最時尚,最受歡迎的交通工具。設在小站的馬車工廠狠賺了一大筆,當然了,這點小錢唐毅不會放在心上。
想到了這裏,隆慶再也不覺得可以打折扣了,無論如何,也要死撐下來!
或許一直以來,把唐毅視作最大對手,從頭到尾,就是錯的。張居正滿心疑惑,暗自嘆息搖頭。
少保胡宗憲僅次於楊博,接著是葛守禮,高儀,毛愷,然後才是陳以勤、殷士儋、張居正、唐汝楫等人。
對此唐毅不怎麼在乎,反正老子這一次又不會回賜你們什麼東西,讓你們感受一下大明的力量,沒有什麼不好!
其實說是使團並不准確,因為從操辦大典開始,前後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坐著船還沒法航行到歐洲,實際上大多數都是商人冒充的。
就連小太子都不顧疲憊,抿著嘴,不停向外面看去,心潮澎湃。
小子行啊,才幾年的功夫,就位極人臣了!
皇家大樂,端莊肅穆,氣象雄渾,盡顯上國氣度。
自從鄭和船隊停止之後,一次來這麼多藩國使節,還和_圖_書是頭一次。
俯伏、平身。捧冊、寶內使前導,太子走出大殿。在丹陛下鞠躬,鄭重四拜。內使將冊、寶安放妥當。
其實徐階倒台,張居正多少還有些雀躍。徐華亭因循守舊,已經不適合如今的大明,退下來,把機會讓給更有作為的年輕人,是最好的選擇。
哪裡是皇帝的馬車,簡直是天神下凡啊!
從上到下,幾乎每個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倒是唐毅只是帶著眼睛看著,他總算覺得沒急著把李春芳趕走是對的,至少讓他沒有心思帶著小孩子玩鬧。
太子領旨之後,引禮官在前引領,由大殿東門進入殿內。內贊官接引太子到御座前拜位。給便宜老爹磕頭之後,李春芳再度捧著皇太子的寶冊,跪在地上,讀完之後,交給太子朱翊鈞。皇太子再轉交給捧受冊、寶內使。
此時太子盛裝冕服侍立於奉天門外,等候父皇駕臨。隆慶在近侍的族擁下起身離座,乘輦車從謹身殿前往奉天殿。尚寶卿捧著皇帝的璽印,侍儀導引聖駕,在樂曲聲中,來到奉天門。
按照常理,皇太子還要去拜渴宗廟、敬告祖宗。
文武重臣,也都乘坐馬車,緊緊跟隨,到了丰台大營。
當看到宛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大明皇帝和皇太子,那些忠誠的藩國,諸如琉球,呂宋,激動地淚流滿臉,跪在地上,磕頭作響。其他的使節也都跟著,包括倭國的人在內,屈膝下跪,黑壓壓的一大片。
朱翊鈞忙跪下,李春芳扯著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長和*圖*書子朱翊鈞體乾降靈,襲聖生德,教深蘊瑟,早集大成……式稽令典,載煥徽章,是用冊爾為皇太子……欽此!」
這幫老東西對他感恩戴德,隆慶更不疑心唐毅專權,群賢畢至,眾正盈朝,士林上下,拍手稱快。
當然他也沒有點破,孔聖人還要三千門徒裝點門面呢,讓這些稀奇古怪,紅頭髮藍眼睛的傢伙給京城的老少爺們開開眼,多少年了,萬國來朝的盛景再一次出現了。
他硬著舌頭根子說道,鴻臚寺的官員眼睛差點掉出來,放屁!演禮的時候,你們不是都跪了嗎?現在陛下來回,裝什麼大瓣蒜,存心想要砸場子嗎?
張居正很有自信,他和唐毅同為帝師,雖然唐黨勢力龐大,可是他只要吸收了徐黨的部分力量,加上聖眷在身,完全可以有所作為。
哪怕是那些言官,也找不出攻擊唐毅的借口,當真是八面玲瓏啊!
想法很美妙,可是自從廷推大學士開始,唐毅連番出手,就讓張居正徹底領教了厲害!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或許今生只能見過一次皇家的風采,哪怕老掉牙了,他們還會在床頭向兒孫們講述,激動人心的一幕。
吉日良辰,三位大學士,九卿重臣,另外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三大國公也都到了,率領著勛貴,文武東西對站,這是少數幾次文武能夠並列的時候。
神駿的戰馬,黑緞子一般的皮毛,金光閃耀的馬車,威嚴煞氣的騎士,出現的第一瞬間,就牢牢抓住了每一個人的心,百姓們不由得湧現出強烈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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