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蕊、江梅魂，聽起來似乎也不錯。
高小鶴竟然笑了一下：「保重。」
薄野景行唇角微勾，不再說話。苦蓮子頓悟：「谷主是說，只要江清流在我們手上，江隱天早晚還是會妥協？」
江清流突然想到那日崖下，薄野景行的話。江隱天右手有些發抖，提壺的時候幾乎握不酒壺：「此戰之後，江家居功甚偉，不然你與乃父，如何繼任武林盟主？十五歲的時你第一次持刀殺死的，是青衣樓段刃，他還有個名字，叫江凌琪。如果按輩分，你要叫他一聲堂叔。江家是個伐木者為此也種下了很多樹木，只為了讓後人在適當的時候進行收割。他們的血肉，會在江家的繼承者身上盛開，綻放光華。」
話落，他又是一陣猛咳，江清流終於還是問了一句：「怎咳得如此厲害？」
薄野景行不以為意地拍拍肚皮：「娃娃放心，老身曉得。」
江隱天連連搖頭：「痴兒，那薄野魔頭被困地牢三十年沿苟且偷生，如今她逃出升天卻徘徊不去，只為了與你產下一子？商天良何等人也，只要威逼利誘，什麼事他不敢做，什麼話他不敢說？這等言語你竟也信得？」
苦蓮子不明白這是何意，一時有些插不上話。薄野景行也不理會他的疑惑：「如果你是江隱天，現在應當如何？」
但這話肯定不能說，她含含糊糊道：「你自己想好便是。」
對此苦蓮子還真是未加留意，薄野景行以銀勺撥弄著玉碗里的胭脂露，微笑道：「似乎沒有。」
「爾等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刺殺鮮卑來使！」有人用漢語喊，江清流和高小鶴哪會管他，兩人漸漸靠近，形成互相守護之勢。隨後江清流得空查看胡使，見其果然懷有密信。
江清流氣得火冒三丈——如果那時，這老賊真的搬出五曜心經，他會拒絕嗎？
江隱天抬手將酒壺擲出，砰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她說得對？她當然說得對！我與少桑若不是她從中挑撥，豈會互相殘殺？我與你若不是因她之故，豈會反目成仇？清流，你以為我今日為何前來尋你？你以為你躲避深山，便是神不知鬼不覺？江家眼線你確實了如指掌，但我若往眼線不及之處尋找，你何處躲藏？」
高小鶴「嗯」了一聲，江清流便懂了：「如此，今日一戰，便是你我最後一次聯手了。」
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
江清流心中悵然，突然想起小時候第一次騎射，那時教自己搭弓握箭的人，如今已垂垂老矣。
江清流終於開口：「她如今懷有身孕，已將臨產。我曾問過商天良，以她的體質，不可能平安產子。薄野景行……當無慮。」
窗外落雪無聲，只是風隱隱灌進來，隔著紗帳仍可感寒意。她正走神，身邊的江清流於睡夢中扯了被子給她蓋好。
江隱天一陣急喘：「癆症，已找商天良看過，沒有幾日光景了。」
可這到底有何目的，饒是江隱天老謀深算也是想不到。他深深嘆氣：「不論如何，此人萬萬留不得。如今既然她臨盆在即，你我可將其先行斬殺。再持其屍首，洗清你身上污名。」 江清流還是心存懷疑，以前此人的話，他從不曾猜忌：「你令我修習的心法，是否真為殘象神功的，還是根本就是五耀心經其中一部？」
待回到山間農院時，正好是除夕夜。
江清流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她卻篤定道：「之前寒音谷在時，陰陽道一直不敢顯露鋒芒。三十年之後的魔道，卻是陰陽道一家。此事定然與其有關。」
胡使被https://ｗwｗ•hｅｔｕbｏｏｋ•coｍ.cｏｍ刺朝廷會作何反應，江清流不得而知。分手之時，高小鶴極為鄭重地道了一句：「今日之後，你我是敵非友。」
他第一次有了一種身為人父的責任感。
二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江清流一手抽了書信，邊殺邊退。最後連死傷的二人也一併帶離，火速離開，毫不拖泥帶水。
江清流與高小鶴背靠著背，各自抱劍而坐。天亮時分，高小鶴不覺身子一歪，靠在江清流肩頭。江清流竟然習慣性地將他攬入懷裡，待要扯被子給他蓋上，方才反應過來。兩人均是一陣惡寒，還是高小鶴先開口道：「怎麼，思念家中嬌妻了？」
江清流退後一步，避開她的手，很顯然沒人會喜歡被人如此期盼：「這麼說來，我還沒出生，你就已經惦記著算計我了？」
「呃……」這個薄野景行明顯沒有想過，一個藥引子而已，起什麼名字？
江清流一怔，他跟這青衣樓樓主按理是素不相識的，對方竟有此一問，也難怪他意外。那青衣樓樓主卻繼續道：「有個故人想同賢侄你見上一面，不知賢侄可否一見？」
江清流閉上眼睛，江隱天渾身發抖：「可我不能這麼做。因為培養一個繼承人，江家花耗了十五年。清然、清語他們朽木不可雕，而我再沒有十五年，為江家培養另一個繼承人。」
想到這裏，他嘆了口氣，重提寒音谷之事，「寒音谷既然能為禍江湖幾十載，想來定然實力不凡。普通門派連招惹都不敢，更何況屠其滿門？老賊，這事不會是哪個名門正派乾的吧？」薄野景行還未回答，他突然又搖頭道，「當不至於。名門正派無不視門派榮譽高於一切，若是真做下這等事，恐怕早已宣揚得盡人皆知，哪有閉口不言的道理。」
江隱天閉目：「一部分吧。有些是剿賊所得，有些是青衣樓掠得，另一部分……巧取豪奪也不是沒有。」
是以二人相識雖久，互相所知不多。偶有交集，也是錢貨兩清，互不相欠。這次江清流需要錢，高小鶴需要高手相助，自然也是生意上的往來。說起來，江清流堂堂武林盟主，淪落到需要取人首級以換銀錢度日，也實在是落魄。
薄野景行星眸漸亮：「聯合？」
諸人激戰正酣，眼看勝券在握，萬料不到暗處還有好手，此時全力攻殺高小鶴。這便是殺手與俠客的區別，殺手講究的是一擊致命，功成身退，絕不戀戰。江清流趁人不備，猛然躍出，劍若流光，直逼馬車！
高小鶴跟他雖有交集，卻無交情，能夠提上這麼一句，已經仁至義盡。
高小鶴示意大家隱蔽，他身後三人突然縮身入土，瞬間沒人雪中。江清流躍上一棵被雪堆得如同雪娃娃一般的松樹。高小鶴隱沒在岩石之後，摸出吹筒。遠處隱隱可聞車馬之聲，不一會兒，一支商隊模樣的車隊緩緩經過。
薄野景行摸摸肚子，裏面的東西又動了動，她連聲道：「好好好，你說了便是。」
數日之後，離恨天正式發出對江清流的追殺令。江清流倒是不愁這些——想要他腦袋的人，不差離恨天這麼幾個。只是接不到生意，斷了經濟來源可不好。薄野景行的生活費那可是很高的。
江清流想了想：「陰陽道我帶人剿過幾次，說實話，如果寒音谷的實力你沒有吹牛，陰陽道並沒有悄無聲息屠其滿門的能力。」
高小鶴一身靛藍短衣，打扮極為乾淨利落。身邊還跟著三個同樣著緊身衣的蒙面人，一望而知是離恨天的好hetubook.com.com手。見江清流進來，他向掌柜微一示意，掌柜已然關上房門，並親自守在門外。
何況這穿花蝶雖然是採花蝶，但在薄野景行不多加摧殘之時，那也是芝蘭玉樹、擲果潘安般的人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江隱天目光雪亮：「薄野景行？」
那本是必中的一擊，而就在此時，一個胡人突然擲出手中兵器！他則被高小鶴長劍洞穿，而自己的長槍所向，直襲江清流後背！江清流知道這一擊之重要，一旦失手，敵人有所察覺，他們僅僅五人，必將陷入纏鬥。
江隱天冷冷地接過話頭：「是個見不得光的地方，這些年來，許多名門正派、豪士俠客之死，都與其難脫干係。」
她知道自己如今體力不佳，如果……如果自己當真活不到食用這個藥引的時候……
苦蓮子一怔，好半天才想起江清然這個人，「江清流的堂弟？」他仔細想了一下，「資質一般，雖然心地不錯，但無魄力、無大智，究竟難當大任。」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應起個名字了。」
半夜時分，陰沉了數日的天下起了小雪。薄野景行許是這些日子睡得多了，這時候竟然還醒著。她抬眼望去，窗戶上糊著一層窗紙，只看到外面隱隱約約的亮光。
江清流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刻問：「何時起程？」
江清流沒有說話，江隱天頓時難掩怒色：「這也是我想不通之處，你為何與她為伍？清流，這種老賊，你究竟中了什麼邪才會聽信於她？」
他第一次將江家所有的秘密敞開，江清流卻一時不敢問。一個屹立百年的名門望族，執整個武林正道之牛耳。當它剝去正氣凜然的表皮，會露出怎樣的真相？
這一天，江清流接到消息，青衣樓樓主有樁人頭買賣正在尋人接手，目標是個煙土富商。因所聘保鏢身手了得，一時無人敢接。
江隱天第一次與他坦誠相見：「正是。」
第二天，江清流早早就離開了農家，高小鶴有筆生意又來找他。江清流正是需要錢的時節，當然不會拒絕。
江清流當然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他的話，又是真的嗎？
山間清靜，只有香鈴跟其母吳氏放著爆竹，薄野景行坐在老舊的房檐下，煙花一瞬光華，照亮她的臉龐。江清流將從商天良處高價買回的胭脂丸交給苦蓮子，轉身坐在她面前，發現她的肚子又大了不少。
夜間，也沒家客棧棲身，大家寄宿於一戶農家。其人家中並沒有那麼多房間，幾人只得一齊擠在客房歇息，聊避風雪。
似乎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他長吁一口氣：「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們到底都怎麼了。我確實是錯了，從三十年前開始，就已經不可挽回。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江隱天又豈會向你一個小輩低頭？但是清流，若我時日無多，一個新的繼承者，無威無德，如何能夠震懾江家內外，令江家嫡庶宗親團結如舊？我已老朽，若你再袖手，江家必然四分五裂。你我祖輩十數代人的努力，在你我手中化為烏有！」
江清流懶得理她，臨走時瞥見她虛弱的樣子，突然忍不住說了一句：「你……自行珍重。」
商隊一驚之下，卻很快恢復了鎮定，幾個胡人大聲喝罵著亮出兵器。所有人都出外查看，只有一輛馬車前守衛森嚴，五六十個護衛個個手持長弓嚴陣以待。
江隱天一怔，終於開口道：「多年之前，我與少桑有約，由他修習五曜心經，我已年長，甘心和*圖*書做其藥引。但薄野景行巧舌如簧，稱五曜心經有長生不老之功效！我一時鬼迷心竅，這才鑄成大錯。後來你出生了，而我還做著長生不老的美夢。現在我已看清，清流，吾之心多年前便應奉與少桑。如今，便就奉與你，也算踐了前諾。」
晚上睡覺之時她也更黏人了，小屋裡開窗風大，怕煙火之氣熏著她，江清流只得買最昂貴的銀炭，吳氏將湯婆子也不知灌了多少。
江清流向高小鶴一示意，高小鶴立刻抽出劍，向馬車衝殺。江清流又觀察了一陣，見四下里果然出現不少伏兵——朝廷主和派果然派了不少人前來接應。
苦蓮子搖頭：「我就是個浸淫醫藥的方術之士，想不到他那種人的心性，不過江家對門楣之看重，可以說已經深入每個人的骨血。想必他也是不例外的。可是這跟我們有何關係？」
江清流何等機敏的心思，立刻猜出八九：「與我有關？」
他不知道答案，行走江湖的人，又有誰不嚮往絕世神功？
高小鶴難得八卦了一句：「你的夫人……真如外界所說，乃寒音谷薄野景行？」
江清流右手擲劍怒拍桌案：「你是說，我一直以來，一邊除賊，一邊卻做賊？」
江清流只覺額上青筋突突直跳，江隱天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知你厭惡我所作所為，但是清流，無論我也好，少桑也罷，我們雖然爭權奪利，卻從未敢有負家族。這些年來，江家事務確實瞞你許多。如今看來，是我之過。今日你想知道什麼，只管來問……」話說得急，他忍不住咳嗽，「太爺爺，必然知無不言。」
江清流冷笑道：「若是你我相遇之時，我並未走火入魔，又當如何？」
江清流自然前往接洽，他倒是與青衣樓樓主有過幾次交手，不過武林中人不拘小節，如今坐下來，倒也未提舊怨。
然晚上睡覺薄野景行仍然是直往自己懷裡拱，江清流哭笑不得，也只得由她了。她腹部已經開始隆起，江清流連睡覺時都小心翼翼，生怕壓著她。
高小鶴凝神細看，半晌，突然一揮手，手中吹筒瞬間吹出毒針，商隊前方的馬匹瞬間大亂。雪裡隱沒的三人冷不丁突然殺出，將前方的一輛馬車一剖為二。血雨紛揚！馬車上的人頓時殘肢亂飛。
江清流按住額頭，只覺得腦內如針扎般痛：「果然被她言中。」
薄野景行本就畏寒，這時節更是嚴重。江清流本是早就做好這老賊無法活著產子的準備，但是見及她縮在床榻之上毛茸茸的一團，卻是難免心軟。
他行出不過十余里，便找到離恨天的聯絡點。那是一座戲園子，高小鶴已然等在裡間了。見他親自來，江清流倒是有些意外：「什麼買賣竟能勞動尊駕？」
高小鶴繼續說道：「朝中主和、主戰兩派相持不下，而蘇老將軍還在邊關奮戰。魏相擔心胡使入朝，會使朝中諸臣再生爭端，如今陛下所派監軍與運糧吏均乃主和派。萬一影響糧草供給，危及蘇老將軍，後果恐不堪設想。」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薄野景行的身子日漸沉重了。她是極少外出的，單晚蟬無微不至地照料著。金元秋雖個性張揚，人卻是有些頭腦的，她在鎮子上開了家小酒館，僱人打理。
十二月初，薄野景行懷孕已有六個月，江清流又要出一趟遠門。他走之時，薄野景行坐在床上：「江家娃娃，老身懷著你叔，身子不便，就不起身相送拉。你要小心謹慎，早去早回。」
來人鬢髮花白，卻儀容整潔。這時候走到江清流面前，也是容色肅然heｔuboｏk.ｃom•cｏｍ：「怎麼，出去了許多時日，連太爺爺也不叫一聲？」
江清流背脊微僵，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青衣樓是個……」
江清流重又坐下：「你欲何為？」
一來是怕江清流頻頻購入好酒之事引人注意。二來嘛，她本就是商人心性，一天不盤算就不舒服。穿花蝶偶爾會過去幫忙。金元秋對他雖然恨之入骨，但日子久了，也知無法挽回，也就罷了。
這當下咬牙，手中長劍脫手而出，直刺馬車！高小鶴一個翻滾已至他身側，手中兵器一個斜挑，那長槍去勢一緩，江清流同時于空中一側身，對方飛擲過來的兵器只在他背上劃出一道淺痕。隨後數人已至身前，而他手無寸鐵！
江清流知道事情不小，遂在桌邊坐下。高小鶴這才道：「前方戰事吃緊，胡人敗象已露，半個月前，胡人遣使議和。」江清流微怔，最近他不在江家，對於這方面消息，自然是一無所知。但對戰事他還是了解的：「胡人尚未被趕出中原，失地未復，豈能議和？」
江清流垂眸不語，江隱天苦笑：「你只道是我逼你至此，卻不知她一開始便握住了我的命脈。你一心要報先祖之仇，可少桑之死，她才是罪魁揭首！」
酒過一巡，青衣樓樓主突然道：「清流賢侄堂堂正道盟主，豈能久居廊下？不知日後有何打算？」
來人正是江隱天，這時候他在江清流對面坐下，青衣樓樓主向他略略拱手，轉身離開。江清流雙眉一挑：「你居然跟青衣樓的人相識？」
江清流仍然面無表情，但一直按著劍柄的手卻漸漸鬆開：「劍家之中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是否來歷不明？」
薄野景行難得深以為然：「無解就在這裏。如果不是江少桑動的手，還有誰能夠屠滅寒音谷。不是正道，那麼必然是邪道，可是邪道哪個勢力還是寒音谷的對手？如果是邪道人士，目的何在？」
薄野景行毛茸茸地擠過來，她糾正道：「是期待，期待。」
江清流略略沉吟：「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二縷魂。若是女兒，便取名梨蕊；若是男兒，取名梅魂。如何？」
江清流點頭：「失了條財路，江某實在心痛。」
旁邊苦蓮子也面露訝色，忍著沒說話。
眼見胡人護衛己漸漸不支，周圍的力量也開始行動。高小鶴有意無意地驅趕，將原本防護得極為嚴密的馬車打開一個缺口。
江清流明白過來：「你是說，她生子另有目的？」
薄野景行接過胭脂露，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你覺得江清然實力如何？」
馬車裡果然坐著一人，如今已被江清流一劍穿心，釘在車壁上。江清流手中沒有趁手的兵器，此時已被幾十個胡人圍攻了上來。高小鶴的三個人已經一死一傷，還有一人正在奮戰。
他人一走，苦蓮子就端著一碗胭脂露進了薄野景行的房間：「接下來，谷主有何打算？」
江清流一怔，畢竟高小鶴實在不是個好奇于旁人八卦之人。他轉頭看去，沒有說話。高小鶴也沒再問，一陣沉默之後，高小鶴突然又開口：「兩天前，離恨天接了一單生意。」
時節越來越冷，轉眼便由秋入冬。山林覆雪，呵氣成霜。
他心裏清楚。高小鶴也只是回了一句：「可惜。」
薄野景行不以為意：「那老身只有拿出當年跟少桑兄立下的盟約，與你再結盟一次。」
江清流也沒閑著，一直在接離恨天的生意。他跟高小鶴少年相識，幾度切磋劍術，也算是舊交。只是高小鶴這人畢竟做著這份賺血腥錢的營生，並不怎麼與人交心。而hetubook.com.com江清流這樣的人，自然就更不會輕易結交這種正邪難辨的人物了。
江清流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江隱天深吸一口氣：「但是你必須允諾於我，薄野景行不可靠，此人十言十虛，任她舌燦蓮花，你萬萬不可相信她！」
薄野景行也沉默了，不多時，她肚子里突然又有東西動了一下。她還未習慣，被唬了一跳。江清流伸手摸摸她的肚子，那腹中胎兒似有所覺，往他伸手觸摸的地方踢了一腳。江清流一怔，似乎第一次意識到胎兒是真實存在的，他融合著自己和薄野景行的血脈，無比鮮活。江清流說不清此種感受，兩人突然一時無話，最後江清流輕聲安撫：「不論如何，我會去陰陽道查看。你不必擔心。」
「許是為了五曜心經，這並不奇怪。」江清流分析，「寒音谷多年來樹大招風，如果有人聯合，暗中動手……」
江清流竟然難得也說了句：「最近天氣嚴寒，她又懷有身孕，有些難以承受了。」
江清流往外走出幾步，突又回身，輕撫了一下她隆起的腹部。腹中胎兒若有所覺，輕輕地動了動。江清流的心彷彿也動了動，他大步向外走去，土屋之外嚴霜覆瓦，青松披雪。」那個他為之費盡心血的江家已然遠離，如今擔于肩上的，只是這母子二人而已。
高小鶴起身：「事不宜遲，立刻動身。」
江青流頓時右手移至劍柄，青衣樓樓主擺擺手道：「賢侄不必緊張。」
金元秋難免也就生了些愛慕之心，只是她蠻橫慣了的，平日里只把個穿花蝶呼來喝去，不給半點好臉色。看得闌珊客直搖頭，感嘆這徒弟算是徹底毀了。
幸得江清流有所防備，瞬息之間以玉佩格檔。毫釐之差，卻已足夠逃得性命。這時高小鶴和他最關心的均是馬車裡的人到底是否為目標！他一邊抵擋一邊回退，隨後一鞭抽向馬車，將整個車蓋掀了開去。
而馬車中還有一人防衛，江清流撲至之時，對方劍尖差半寸刺人他胸口。那劍身湛藍，一望而知淬有劇毒。
他只有與其他組織搭線，繼續忙碌奔走。但因著之前武林盟主的身份，這條道上的人沒少同他結怨，也受了不少擠兌就是了。
然而所行不遠，高小鶴竟然又將他招回——據探子傳報，另一支商隊里也出現了胡人特使。自古以來，沒有同時派出兩名使者的道理。然誰真誰假，一時不能確定，江清流只得又同高小鶴一起，星夜追擊。
薄野景行微微點頭：「最重要的是，江清流是江少桑的嫡孫。即使江隱天有意讓江清然接管江家，江少桑與江凌河的舊部，又豈會善罷甘休？而江隱天殺死了江凌河的生身父親，他也不敢讓江凌河重掌大權。江清流這一輩中，除了他，還有別人可繼任江家族長嗎？
江清流冷笑：「可事實上，她說的都是對的。」
一陣沉默，江隱天喝了一口酒，勉強平復呼吸：「你為何不問了？你既不問，我便主動告知吧。少桑與薄野景行對決于雁盪山，那場決戰，江家家損失精英弟子百餘人，其他門派林林總總死損兩百餘人。薄野景行雖然武功蓋世，卻也是血肉之軀……你可知這些子弟為何身死？」
江隱天冷笑：「不僅相識，青衣樓一直就是江家的產業。」
這次胡使入關，並未聲張，只是混入商隊之中，冒充行路商旅。朝廷主和派也暗暗派人策應。這些暗中高手最是難纏，也難怪高小鶴不敢小覷，親自帶人出馬。五人五騎星夜趕往關隘，天氣越發寒冷，高小鶴四人時不時有說有笑，江清流卻總有些心緒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