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希知道只有受到粗暴對待的人，才會有那種下意識地護住頭部的動作。一輛公交車停下來，又開走。好像有一隻手捏著他的心臟，讓他痛得快要哭出來。
「小鏡……」她小心翼翼，「都是你自己衝過來的……」
不過是半個月沒見，面前這個如快死去的蝴蝶一樣的女孩，是他的容青可嗎？
容青可盯著地面，彷彿那地上果真有被踩碎的一顆血淋淋的心。
蘇鏡希從鄰居家的門前走出來，往前走一步，她便退了一步。兩個人不過是幾米的距離，又惡意地對峙著。突然，容青可轉身關門，蘇鏡希叫著她的名字衝過來，她發狠地關門，等她發現蘇鏡希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才大夢初醒般鬆開。
蘇鏡希點點頭：「我知道。」
「你有什麼好的，又懶又壞，我做錯了事情你就罵我，你做錯的事情也怪在我頭上。你對我一點兒也不好，你只是仗著我喜歡你。等我和*圖*書付出真心，你就不要了！」蘇鏡希將手臂又收緊，用力地勒緊她，「可是我給出去的東西，我不會收回來的！」
「你在找我？」
蘇鏡希可以愛得很認真，甚至因為愛情可以忍受偶爾的背叛，做出軟弱可欺的模樣。可是他也是有自尊的，假如連最後的自尊都沒了，他不知道在這場戀愛里，他到底還剩下什麼。
他或許是恰好跟她坐同一輛車而已，腦子裡都是亂鬨哄的蟬鳴，讓她很想想吐。好不容易熬到站，她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後也有個人下了車，她穿過巷子，進入平房區。這裏原本是某個單位的家屬院，後來單位集資蓋了樓房，各家便將平房租出去。房子有點兒破舊，但是特別便宜，一個季度才一千塊。
門外沒有人，整個衚衕里都灑滿了靜悄悄的月光。時間靜悄悄地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容青可茫然地盯著腳下一大片影子，她知和*圖*書道小鏡再也不會來了，而她也不會再回頭。
蘇鏡希感覺到她的不安，失望地退開一步，剛才的擁抱彷彿只是想象中一般，他像一個君子一樣，淡淡地說：「既然你都不稀罕，我也不要了，你就放在地上踩爛了吧，反正也沒人稀罕。」
她應該是驕傲的、冷漠的、無所畏懼的。
容青可神經質地痛起來。
街角湧來的風微涼，很清新，她索性坐在公交站旁的台階上，熟練地將煙點上，猛抽了一口。一明一暗之間，她感覺有人來到她的身後，幾乎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身體在她思考之前更快地做出反應。容青可雙手護住頭跳起來，微微前傾著上身，像是隨時都要撲上來。
容青可前些日子買了個遊戲賬號，陶林織和那個阿風就是在這個遊戲里認識的，可是她從來沒碰見過網游里那個叫「大蛇丸」的人，還有和「大蛇丸」一個幫會的其他幾個人。www•ｈｅｔuｂoｏｋ.cｏm•cｏm
她縮在椅子上，看著遊戲里的角色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沒有思想，沒有靈魂，只能是個被|操縱的木偶，就像現在的她。
蘇鏡希蹲在地上，披著滿身的月光，她又擔心地叫了一聲，蹲在地上的男生突然站起來抱住她。容青可剛要掙扎，他的力氣卻放小，抱著她靠在牆壁上。他身上有乾淨的肥皂香味，溫暖又乾淨的味道。
「……」
蘇鏡希也瘦了，他看起來很不好。她笑了笑，攏了攏頭髮，覺得自己最近真的不太像樣子：「嗯，我走了。」
他護著手蹲在地上，低低地抽氣。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不過仗著我喜歡你，無條件相信你，所以才能這麼理所當然地折磨我！」
其實小鏡還是那麼溫柔，即便在他最憤怒的時候，也沒有弄傷她。
容青可躺在床上看見窗外有很大的月亮，外面靜悄悄的，果真是太晚了，連隔壁的電視聲都聽不見了和圖書。時間與她惡意地對峙著，她手中沒有任何取勝的籌碼。終於她從床上爬起來連鞋子也沒穿就往外跑。
「……」
蘇鏡希應了一聲，五分鐘里都是漫長得可以腐蝕人心的沉默。容青可只覺得想吐，頭昏昏沉沉的，公交車開過來，她忙奔上去。可是一回頭見蘇鏡希也上了車。她正要皺眉，見他走到另一邊找椅子坐下了，淡淡地垂著眼，根本沒看她。
即使在空調充足的房子里，夏天依舊是夏天。網吧里滿是嗆人的煙味，旁邊有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蹲在座位上吃泡麵，泡麵的味道讓她快要吐了，忍著一陣強過一陣的乾嘔，她專心玩著網游。
「……」
以後他會長命百歲，壽比南山。
她這種連病都生不起的人，住那種每個季度一千八的房子，果真還是太奢侈。
容青可抬手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她拿了二十塊錢結賬。老闆找不出零錢，正想著換錢，她指著櫃檯里的ｍ.ｈｅtｕｂooｋ•coｍ•ｃoｍ煙說：「那就給我來包煙吧。」
她已經不是他的誰了。
容青可忙把煙扔在地上：「我只抽了這一支。」
自從阿風的手機停機以後，原本的幫會就解散了，說不定連賬號名字也花錢改掉了。這個遊戲是可以花錢改角色名字的。所有的一切都讓容青可像一頭困獸般在籠子里亂撞。
「為什麼我們會分手？」
蘇鏡希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外面並沒有人敲門。
容青可有一種快被他勒進身體里的感覺，窒息的感覺也隨之而來。原來男人和女人的力氣根本是沒辦法比擬的，她已經領教過了。無論是哭著求小鏡住手的時候，還是被人揪著頭髮的時候。
她唯一抽過的一支煙，熄滅在那個男孩子的掌心裏，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烙印。
腳下是下水道的水泥板，因為不平穩，所以響聲很大。身後響起相同節奏的響聲，她狠下心不回頭，快步走回家，走進屋子裡找了冰水大口大口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