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的聲音

【雖然只能勉強看出一個身形,可那身形他如此熟悉,閉著眼都能描繪出來。那是他的姑娘,他的苗桐。】

第一節

她真厲害,現在倒學會倒打一耙了。白惜言可不上她的當,微微推開她,搖頭:"我眼睛不好,你眼睛卻是好的,你都不認我,我怎麼認你?"
她人到中年沒想到又做高齡產婦,平日里已經很注意保養身體,可報社裡她作為總編也是工作繁重,直到半月前突然有了小產的徵兆。送到醫院里一檢查,不僅血壓過高,血糖也高。她的丈夫喬雲是康樂醫院的醫生,索性就把她關在醫院的特殊病房裡專心養胎。
他扶著門進去,小套間沙發的位置他已經非常熟悉,聞著屋中雞湯的香味,笑道:「姐夫過來了?」
白惜言沒拒絕,提著雞湯回了自己的病房,把門一關上,他臉上那刻意維持的平和就崩裂殆盡了。他呼吸急促眼前暈眩,把全身的力量都卸到背後的門板上。
一直到苗桐回校,白惜言都沒有再見到她,只接到她上飛機前打來的匆忙忙的電話。
苗桐在他的門外輕聲嘆了口氣,敲了敲門。裏面隔了幾秒,才傳來白惜言略低沉的聲音:"請進。"
「惜言嗎?進來。」卓月說。
「生氣了?」
他是二進宮的換腎手術,術后的排斥反應很劇烈,從上海轉回b市的醫院時還伴有併發症的白內障。
「他的眼睛是術后併發症,做手術就可以好的。」卓月覺得很抱歉,訕訕地說,「惜言他不讓我們告訴你,想著等你從國外進修完回來,他的眼睛手術早就做好了。」
白惜言聞言www•hetubook.com.com,衝著那點光源里的人影微微頷首,而後站起身:「既然你有事,那我下午再來看你。」
「要再過一段時間。」
而此時一牆之隔的苗桐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幾乎已經失語。她不知道從何問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久久地站在窗邊,及腰的長發垂在手邊,陽光明晃晃地落在她的眼睫上,她的眼眶已經紅透了。
「剛來了就要走。」白惜言攥緊了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才兩個小時,這怎麼夠?」
這一面見得像打仗一樣,話都沒說到兩句,就匆匆告別了。
他手術后兩人就沒見過面,可電話倒沒斷過聯繫。她去國外學校報道時他還沒脫離安全期,走到重症監護室的病床前命令他:活下來,重新追求我。他沒睜眼,卻聽見了,帶著氧氣面罩很輕很輕地點了頭。
「那眼睛手術呢?」
那些零碎的苦頭在一點點蠶食著人的意志力,承受這些痛苦並不比死要好受,沒有求生欲的人是無法戰勝的。可他卻在主治大夫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一天天好起來了。
她推門進去,屋子裡沒有消毒水的氣味,是水果和鮮花天然的清香。他陷進沙發里,正望著窗外出神。看著窗外放空是他的習慣,其實除了薄弱的光亮,他根本看不到外頭那樹婆娑的綠海。
回國后飛機一落地便是暴雨,許多參加會議的人誤機無法及時趕到,www•hetubook•com.com主辦方臨時決定推遲一日。有主辦方的接待人員招待教授去當地博物館,苗桐這才得閑跑出來探望病人。然後她在卓月這裏連一杯水都沒有喝完,就見到了白惜言,可白惜言並沒有看到她。
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他抓住那隻手,無奈一笑:"還不至於瞎到這個地步。"
事實上,如今的他並不像個病人,雖然人瘦了些,可下巴光潔,眉目乾淨明亮,不帶一絲病容,硬是把病號服穿出了燕尾服的質感。他是整個病區最好看的病人,小護士們只喜歡他的臉和笑容,並不在意那些關於他的滿天飛的花邊新聞。、
苗桐這趟回來時因為工作,她在國外跟的教授要來中國開個交流會議,因為她是中國學生,就讓她做翻譯和嚮導工作。
護士們見過的重症病人多了,這種情況下能活下來的是少數,在死神面前人都是平等的。她們雖然不說,但是心裏並不認為他能挺過去。
「你有客人?」
「是啊,眼盲心不盲。」卓月笑了,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你們啊,太聰明了有什麼好,叫人這麼難做。」
卓月笑道:「哦,是社裡的實習生來給我送文件。」
「是啊,眼盲心不盲。」卓月笑了,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你們啊,太聰明了有什麼好,叫人這麼難做。」
回國后飛機一落地便是暴雨,許多參加會議的人誤機無法及時趕到,主辦方臨時決定推遲一日。有和-圖-書主辦方的接待人員招待教授去當地博物館,苗桐這才得閑跑出來探望病人。然後她在卓月這裏連一杯水都沒有喝完,就見到了白惜言,可白惜言並沒有看到她。
此時剛過了主治醫生查房的時間,每天這個時候,白惜言都會過來跟卓月聊聊天。
卓月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趕人:「好了好了,孝心到了,趕快去隔壁安慰你那玻璃心的小哥哥。」
「哦,過兩天我就出院了。其實早就能出院了,是我大姐不放心,這一個月住的實在是冤枉。」
白惜言一隻手扶著牆壁,走到隔壁的病房門口敲了敲:「月姐,可以進來嗎?」
卻不知他的眼睛霧茫茫地望過去,眼睛沒有看到她,可心裏已經看到了她。
因為眼睛看不見什麼東西,所以耳朵就格外的靈敏,白惜言突然聽到細微的玻璃杯磕在大理石飄窗上的聲音。他沒想到屋裡有人,一頓,轉頭朝窗口看去,隱約只有一點光亮,勉強看出個人形。
「你剛說是實習生,他才不會信。」
苗桐這趟回來時因為工作,她在國外跟的教授要來中國開個交流會議,因為她是中國學生,就讓她做翻譯和嚮導工作。
卓月住進來已經有小半個月了,倒也不是大病。半年前她發現自己懷孕了,這孩子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可孩子來了,他們夫妻也就坦然接受了。
「他的眼睛是術后併發症,做手術就可以好的。」卓月覺得很抱歉,訕訕地說,「惜言他不讓我們hetubook.com.com告訴你,想著等你從國外進修完回來,他的眼睛手術早就做好了。」
「你剛說是實習生,他才不會信。」
她得知消息很倉促,也不確定能不能 時間來看白惜言,所以沒通知他。總比他知道她要回來,卻最終沒能見到面要好。
「我本想在這裏喝口水就去看他的,現在倒不知道怎麼過去了。他一定在想,我回來不告訴他,是不想見他。聰明過頭了就變成了傻。」
苗桐心裏一酸,半跪著抱住他的腰,毫不吝嗇這個擁抱:"剛才就認出來啦?那為什麼不認我?"
卓月才不會留一個小實習生在屋子裡聽他們談話。雖然只能勉強看出一個身形,可那身形他如此熟悉,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來。那是他的姑娘,他的苗桐。而此時一牆之隔的苗桐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幾乎已經失語。她不知道從何問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久久地站在窗邊,及腰的長發垂在手邊,陽光明晃晃地落在她的眼睫上,她的眼眶已經紅透了。
卓月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趕人:「好了好了,孝心到了,趕快去隔壁安慰你那玻璃心的小哥哥。」
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苗桐看他乾乾淨淨的下巴和唇角,湊上去在嘴邊印下禮節般的吻:「你都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眼睛有併發症,我嚇壞了。而且這次我回來是陪著教授來開會的,怕找不到時間出來會讓你失望。」頓了頓又說,「我只有半天的假,兩個小時后就要走了。」
和圖書是不夠啊,滿打滿算半天的假,還帶著來迴路上耽誤的時間。
她越來越成熟了,破繭成蝶,羽翼豐|滿。他合上手掌怕會握碎了她美麗的翅膀,可不握緊的話,不知道她何時要飛走了。
「好的。惜言,提些雞湯回去,喬雲做了你的。」
以前的苗桐是個夠聰明夠世故的姑娘,可是偏偏在他面前嘴巴笨。以前只有逼得太緊了,她才會說實話,像這樣柔軟得像一朵飄香四溢的花朵般耐心地跟他解釋,是想也不能想的。
2號病房的病人是護士們公認的最省心最聽話的病人。
她得知消息很倉促,也不確定能不能 時間來看白惜言,所以沒通知他。總比他知道她要回來,卻最終沒能見到面要好。
「我本想在這裏喝口水就去看他的,現在倒不知道怎麼過去了。他一定在想,我回來不告訴他,是不想見他。聰明過頭了就變成了傻。」
「把湯拿過來就去巡房了。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啊,什麼事這麼高興?」
卻不知他的眼睛霧茫茫地望過去,眼睛沒有看到她,可心裏已經看到了她。
白惜言不說話。他怎麼生氣,他現在是追著人跑,哪有生氣的資格?
本以為看他一眼,知道他好好的,就能安心在國外把那半年的書讀完。可這次見了他,心事又沉重了幾分:眼睛看不到東西,就無法閱讀,連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他說得輕巧,「不過是暫時的」,可即使是暫時,苗桐也無法想象他如何能忍受眼睛看不見東西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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