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沒,程少爺不許我們進房,以往都是忠叔來我們下房取的,今兒個也沒見他來,我還以為沒起身呢。」粗使丫頭怯怯的答。
小柔冷眼旁觀,眼瞧著暖歌衝出了房門,又隨口勸了開始怒氣沖沖的余淚幾句,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竟有了絲絲微微的暢快。
「死丫頭,那還不出去找!」余淚剜了她一眼,也並沒多想,揮了揮手就要走,「各忙各的,都在這裏忤著幹嘛?暖歌,你去跟程少爺把餘下的銀子要來,今兒的事兒可多了,哎呀我這個頭疼,交給你們真是不放心。」
可是……少陵他究竟在哪裡。
暖歌也開始著急了,少陵從沒有這麼大早就跑去哪裡還不告訴她的,更何況掃院的看門的都說沒他出去,那他究竟會在哪裡?手指捏的更緊了,臉也漲的微紅。
這場雨從舞獅開始不久后持續了一天一夜,起初響了一陣的雷,後面便只是雨聲,不大,卻也不斷,煩擾的人焦心。給獅子點睛的人自然也不會再是暖歌,余淚親自點了,臉色卻一直就沒緩過來,板的死死的,她心裏的算盤珠子不停的拔拉著,計算著若是程少陵真的走了,會給商學院帶來多大的損失。
「小柔說你在生病。」紀墨染走進學齋,暖歌在這半個月之內瘦了許多,本就小小的臉頰愈發的尖了,一雙眼睛永遠像含了淚,嘴角卻是一如即往的向上揚起,帶了強扯出的笑容。
「她往哪裡跑?」小柔搖了搖頭,「她不捨得這裏,她一直在找程少陵,昨晚很晚和*圖*書回來,今又出去。」
「娘,先別說這些了。」小柔打斷了余淚,「三門那邊的貨送到了,當初說好了送了貨就付清全部銀子的,還是先請程少爺把餘下的銀子付了吧。」
小柔心下起了疑,想了想,便走近了箱櫃打開了看,衣物用具倒還在,這就怪了,人哪去了,難不成飛了。
昨天她找了很多地方,有她和少陵一起去過的店鋪、一起逛過的小食攤子、有第一次她帶著少陵去吃的薑母鴨。她總覺得少陵在跟她開玩笑,或是捉迷藏,她總覺得少陵一直跟著她,躲在某個角落裡,看著她笑,讓她著急,然後繞了一個大圈子他才會出來,拍拍她的額頭,得意洋洋的對她說:「真是個傻瓜暖歌。」
小柔姐說他大概是騙子,否則不會那麼神秘。
小柔斜了她一眼,想了想,便問周圍的丫頭和家僕們,「你們誰可看見程少爺了。」
「暖歌,是不是因為我是名符其實的商人,所以你一直才會躲著我?」紀墨染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他和暖歌之間繞了太過漫長的時間,漫長到他差點失去了她,好在程少陵無緣無故的退出了……
「暖歌,這就要問你了,你跟他走的最近,他去哪兒了你會一點不清楚?」小柔轉身問著暖歌。
暖歌跑了出去,滿學院找程少陵。水榭沒有,花園也沒有,松石學齋他用過的紙硯還在,可還是沒人。天愈發的陰沉了,一大早上的就活像黃昏,滿園子來慶賀的賓朋都是興和-圖-書高采烈的表情,余淚和小柔已經硬著頭皮像沒事發生一樣出來招呼客人了,頭門外舞獅也開始了,請的是全山海郡最出名的隊伍,金燦燦的獅子,紅紅的繡球,鑼鼓點兒震破了天。可鼓點兒聲愈響,雷聲愈響,大伙兒都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天。
那倒也是,暖歌對商學院的感情倒不是一般二般的,可感情有什麼用,銀子才是大事,余淚心頭那股火愈燒愈旺,這事兒,沒完!
「嗯。」余淚扁了扁嘴,「暖歌,程少爺人呢?」
本來就是,憑暖歌的本事,本就不配有那樣的位置。她還以為她能抓得住金龜婿,看來還是紀師兄靠譜一些……
暖歌不信,少陵對她說了那麼多的話,他的眼睛曾經那麼專註的看著她,話能騙人,可眼睛卻不會。
「你呢?早上可有給程少爺送洗漱的水?」小柔又問粗使丫頭。
「沒事,只是來看你。」紀墨染苦笑,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暖歌對他說話也會這樣的客氣了,想了想又問:「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學齋。」
是紀墨染。
若是暖歌在哭,在抱怨,在懊悔,紀墨染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心疼……
「跑了?」余淚眼睛瞪圓了,「余暖歌可告訴你,外面可是一大堆銀子沒結,要是他真跑了,我唯你是問!把你賣了也不值那些個錢!還不快給我找!還有你們都別傻站著,趕緊看看書院里少了什麼值錢的東西沒有!」
「怎麼會少了值錢的東西!「暖歌咬著嘴唇吼了一聲:https://m.hetubook.com.com「姑姑你胡說什麼,他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跑!」
所有的貨品都只是付了三成的訂銀,宴請賓客的酒樓開了百席,桌桌一等菜色。這次真是陰溝里翻了船,難道那個程少陵真的是個大騙子不成?可商學院里又不見少了什麼值錢的東西。難道……會是個什麼陰謀?跟暖歌那死丫頭有關?
「我已經好多了,謝謝紀師兄。」暖歌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就是慶典那天受了些風寒而已。紀師兄你找我有事嗎?」
「倒是有這麼個少爺,可昨天他確實沒來,姑娘,我可求求你了,你還是走吧。」
或許她真的很傻,可只要是他說的,她便認了,這又有什麼呢?她知道他說的時候心裏是甜的,那麼她聽起來,就也是甜的。
「嗯。」紀墨染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我做這些並不會虧本,是有要求的。」
「多謝你。」暖歌開心的笑了,身子卻晃了晃,只要夥計答應就好,這總是個希望,她相信少陵不會不告而別,他一定會回來。
「娘親,等等。」小柔畢竟是跟暖歌從小一起長大的,打從剛進來她就覺得不大對勁,暖歌那臉色……簡直就是心驚膽顫的表情,「暖歌,程少爺到底去哪了?」
「人呢?」余淚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兒什麼日子,一大早找男人來打情罵俏。」
暖歌垂了頭,「我沒看到他,我來的時候……他沒在。」
「只不過沒在房裡,或許去了花園,或許去了水榭,又或許……想吃和-圖-書什麼去買了……我這就去找!」暖歌眼裡已經含了淚,今天這個日子不可以出事,不能在今天這個日子再出任何事情!
「我……我真的沒有找到他,我再找找。」暖歌慌忙搖頭。
「姑姑說讓我備下後幾天的課,書院的學子越來越少,我要想些辦法才好。」暖歌實話實說,其實從雷小菊和夫君一起遠遊后,商學院沒了獨特的教學手法,只能說是維持原狀了,好在余家的百年墨庄仍舊是財源廣進,「對了,欠給店家的銀子,紀師兄你幫著付了很多?」
「那人呢?」余淚咬牙切齒的反問。
昨天雨下的那麼密,壓根就沒客人來光顧青玖湯,今兒個放了晴,本來有些客人了,可一大早就來了這小姑娘堵著門,神經兮兮挨個客人打量,嚇的人都跑了大半。
如果說他失蹤的第一天,暖歌心裏還存著很大的希望。那麼半個月之後,暖歌心裏的希望逐漸變得微小,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找到少陵,又或是少陵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在山海郡。他消失的時候沒有帶走女兒墨,也沒有帶走那封信。這兩樣東西,卻恰恰是暖歌珍惜的。暖歌仍舊每天都去找程少陵,每天也帶著這兩樣東西。余淚對她的臉色越來越冰冷,還賞了她幾個耳光,她知道自己害姑姑損失了不少銀子,她會還的,一一還清。
暖歌站起身,卻也聽得出這個聲音不是屬於程少陵。
「讓我再等等,再等等……」暖歌以手按了按跳著疼的額角,昨天找少陵的時候忘記了撐傘,淋透了,和*圖*書晚上回去就受了寒,頭暈沉沉的。可哪裡睡得踏實,忽然想起來少陵興許會來青玖湯,便起了大早趕來,也是抱歉擋了人家生意,可……若是真能找到少陵,挨幾句夥計的罵也沒什麼。便勉強自己微笑著懇求,「他說不定會來這裏,他有銀子會包下這裏,不會讓你們吃虧的,你不記得了嗎?有天晚上他就包了這裏的場,真的,我沒有騙你。」
「暖歌。」松石學齋門外,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叫著暖歌的名字。
「我知道。」暖歌苦笑著點頭,「你是我娘親最得意的門生,是名符其實的好商人。」
暖歌咬了咬嘴唇,強撐著微笑,「要不這樣,若是他來了,你幫我帶個話,請他快點回哈沸商學院,我等他,行嗎?」
傻瓜暖歌……
「沒,早上我一直在外面掃院子來著,沒見著程少爺出去,也沒看見忠叔。」負責三門掃院的家僕立刻回答著。
「行,行,」夥計忙不迭的點頭,「若是哪天那位少爺真來了,我立馬轉告這句話!」
第二天一早,要帳的全擠在了商學院門口。余淚打發小柔去帳房支銀子,支的真是肉疼。晌午了,總算一一結清,小柔回到廳里跟余淚說了最後的數目,余淚的眉頭便擰成了麻花一般。想了想,恨恨的問著小柔,「暖歌呢?可別連她都跑了。」
「姑娘,你還是走吧,裏面真沒有你說的那位少爺,你說你一個大姑娘杵在這兒也不是回事兒啊。」青玖湯的夥計為難的瞧著對面這個來找人的姑娘,哭笑不得。
應是一場雨,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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