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暖歌氣憤的說著：「娘親沒有債，即便是有，她也不會用逃的，她一定會留下來面對。更何況我還在這裏！」
「你娘親說了些什麼，我們這些人是無從得知的，再說了，你年紀這麼小，你娘親自然也不會與你商量什麼大計，無非說些話讓你安心罷了。」余淚打斷了暖歌的話，以絲帕象徵性的按了按額角，「唉，話不中聽，可也總要有人說，就讓我來當這個惡人好了。暖歌，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姑姑的苦心了。你娘親和爹爹在慶典的時候出走，你以為只是遊玩山水那麼簡單嗎？我看多半是為了逃債。」
紀墨染默默的收好了契約，笑了笑，簡單的說了句：「如果你信我，就信我做的事情是不會對你不利，對商學院不利。」
「都到齊了，我要向大家說件事情。」余淚並不在意暖歌的猜測，伸手推了推旁邊几上擱著的帳薄，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的繼續說著：「這是自打我接手商學院以來的帳簿，一共三冊，明明細細清清楚楚，各位長輩們可以查驗。」
暖歌心裏有些怕了，下意識的看向紀師兄，紀墨染倒是平和如常，從容淡定。
自從程少陵不告而別，姑姑每次叫暖歌都是要銀子、要銀子，除此之外就是無邊無際的謾罵。暖歌在心裏嘆了口氣，梳洗好，步子沉沉的去了大廳。
一身的緊張頓時鬆懈了下來，暖歌的臉上有了顯而易見的失望。
暖歌聽了話，對著長輩們施了禮，不明究里的站在大廳里，看向小柔表姐，想從她的眼神中看出https://m.hetubook.com.com一二，可小柔表姐卻一直偏著頭看向紀墨染的方向，壓根就沒有注意暖歌。
暖歌咬了咬嘴唇，竟是鹹鹹的味道，這才驚訝的意識到自己在流淚。她知道四叔公說的並不是實話，娘親每年都給長輩們份銀的。可自從余淚接手后，帳目情況就無從得知了。可惜自己也笨，根本查不出商學院的出入銀子有何不妥，至於贏利幾何，更是無從得知。可是……可是……
天氣不錯，一掃前幾日的陰霾，姑姑身邊的丫頭一早就來小院叫暖歌去大廳，說是有要事。會有什麼大事？
可余淚愈發理所當然的神情，「你說是不是？暖歌，做人要識大體，要知足，商學院我支撐了這麼多日子，算是對得起你娘了。」
「暖歌。」施小柔終於開了口，一如即往的溫柔嫻靜，「娘親也是為了你好，賣了商學院會給你很多銀子，若你喜歡，大可以再重新辦一個私塾，若不喜歡，拿了銀子遊山玩水也好啊，何必守在這山海郡。」
暖歌瞪大眼睛，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又或者是姑姑有如此雅興，糾結了一干人等來逗她玩耍。
「是最重要的。」暖歌微笑著：「可是商學院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又不會跑掉，等我找到少陵就回來。」
「姑姑……怎麼了？」暖歌愕然，奇怪的打斷了余淚。
「不信我嗎？」紀墨染笑容里含了些許嘲諷，卻是對自己的，「這上面已經有你姑姑的簽名，你即使不信我，也該信你姑姑和*圖*書從不會吃虧的吧。」
余淚微笑著擺了擺手，「暖歌呀，你也別著急。這麼說吧，我接手商學院之前，這學院實際上已經是爛帳一堆了，外債不少、內欠也多，就連夫子們的教書銀子都是跟余氏墨庄那邊勻了些才撐過來。唉，怎麼說呢，暖歌，你娘親雖說有些新奇點子是不錯，可經營這方面……確實是不擅長的，商學院一直做的就是虧本買賣。」
「暖歌，見過幾位長輩。」余淚少有的和顏悅色，完全像一個親切的姑姑，示意著暖歌。
「唉，你怎麼這樣。商學院是余家的產業，可不是你娘親的一個人的。」施小柔輕嘆了口氣，「就算是她的，你不是也一直說你娘親把商學院給你了嗎？現在又來掩耳盜鈴，你連契約都簽了，又何必在長輩們面前讓我娘親來當這個惡人，倒像是我們逼你一樣。」
暖歌頗有些怔忡，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她並不清楚姑姑和紀師兄之間有什麼契約，她也知道紀師兄不會白白幫忙，可真正要這樣白紙黑字的與他有了錢銀上的牽扯，那種感覺甚是古怪……
「姑姑我求你，不要賣掉我娘的心血。」暖歌聲音輕顫著，心裏慌的無以復加，怕的無以復加，「商學院所有賺來的銀子我都不要，若是還不夠……我連月例銀子都不要了，姑姑，商學院會賺錢的，只要好好經營……」
「實際上，我早有想法，即然商學院一年不如一年，已經成了余家的拖累，倒不如乾脆將其賣給有意將其發揚光大之人，也算我對余家的列祖列宗有ｍ.ｈeｔｕｂoｏk•ｃom.ｃom個交待。」余淚仍舊不緊不慢的說著，最終說出了自己將大家召來的目的。
「他這麼重要嗎？即使他無緣無故的消失掉留下一大堆爛攤子給你，即使他來歷不明家世不明？即使他對商學院一無用處？」
此話一說，廳里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也同時都心虛似的瞄向了暖歌。
「我沒那個耐心。」余淚唇角斜了斜，抬手撫了撫本就很平整的鬢角，「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吧，暖歌，你也要看開點。」
「不行！一定不賣！」暖歌胸口堵的發悶，手指不自覺的摳住了自己的掌心，不疼，木木麻麻的感覺，「再說這商學院是娘親的，娘親不在，誰也不能賣！」
「怎麼會，我娘親明明說……」
「那商學院呢？已經不是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了嗎？」
「他不是故意的。」暖歌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你們都在笑我笨，可少陵他走的匆忙，連女兒墨都沒有帶走，他不會是騙子，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等我把姑姑交待的事情做完，我就去京城找他。」
氣喘吁吁的跑到大廳，姑姑果然已經危襟正座，小柔表姐站於一旁，臉上沒什麼表情的，平平靜靜的，暖歌先是緊張的四下看了一圈，有家僕、有丫頭、有書院的一干管事，有尤氏家族的長輩，甚至還有尤氏的帳房先生，卻唯獨沒有程少陵……倒是紀墨染在，坐著喝茶，見暖歌來了，抬頭溫和的朝她笑著。
紀墨染沉默稍許，從懷中摸出一紙契約，「我幫商學院付了慶典銀子，並不是白付，你方才也說過ｈｔtｐs://wwｗ.ｈeｔuｂoｏｋ•cｏｍ•coｍ我是好商人，那麼就算是借款，你姑姑已經在上面具了名，暖歌，商學院也是你的，也需要你的具名。」
暖歌怔忡了片刻，這個話題已經超出了她應該和紀師兄單獨談論的範疇，她跟少陵承認過，自己曾經對紀師兄是有種隱約的感覺，可是……可自從小柔表姐對紀師兄情有獨鍾后，她幾乎已經把紀師兄當成姐夫一般去看待了。想了想，便如實回答：「對不起紀師兄，我和少陵有了約定，我要跟他在一起。」
「會給的，從今年就開始給好不好？求你們了，別讓姑姑賣掉商學院。我不會同意的！」
暖歌幾乎是跑了起來，手提著裙裾，這個時候不必再想什麼閨秀的禮儀，反正她一直也不是什麼閨秀！
「不許，絕對不行！」暖歌聲音哽咽了起來，慌忙看向小柔表姐。小柔雖不像方才似的只顧著紀墨染，卻也一臉的淡然，似乎此事根本就與她無關，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一路上，只感覺學院里跟平時似乎是不大一樣，一些住在學院的學子們居然都出來了，還有些丫頭家僕，分散著圍站在四處，瞧著暖歌便偷偷的指點著什麼，暖歌愕然，偷偷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也並無不妥之處，心裏便有些忐忑，卻實在也想不到能發生些什麼。念頭一轉，心裏卻激靈一下：難道會是少陵回來了？
「唉，你娘親倒是給了一年，可後來……」四叔公終於開了口，卻是一語三搖頭，「不景氣啊，不景氣。」
暖歌無言以對，她知道紀師兄說的是事實，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要去做什麼hetubook.com.com，該怎麼做。或許……或許有一天姑姑會在經驗多了以後就把商學院搞好了呢？至少現在，暖歌沒有勇氣更沒有信心撐起這一攤子。
「當然。」暖歌認真的點點頭，送紀墨染出了松石學齋，她當然信，她連姑姑都信，又怎麼會不信從小一起長大的紀師兄……
「哦……」暖歌有些臉紅，拿過簽約紙草草看了看，不外乎是借銀多少多少的，數字的確是蠻大的一筆，可以商學院的家底應是能還的，卻不知姑姑為何非要向外人借，沒有細想，拿了毛筆便在上面具了自己的名字，還蓋了個手印，算是落實了。
紀墨染的笑容就在這顯而易見中一點一點消逝著，手中的茶杯也輕輕的擱在几上，在心裏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
暖歌怔忡了片刻，又哀求著尤家的長輩們，「娘親以前就說過，商學院若是贏利了，會按年孝敬伯伯叔叔們銀子。現在她雖然不在山海郡，可話還是算數的啊。」
聽了她的話，廳里堂前所有人的表情透著些古怪，幾位余家的長輩眼神閃爍，似乎刻意躲避著與暖歌的有接觸，有些甚至還一直低著頭，一幅堅決不會開口的樣子。
慌忙加快了步子，滿腦子已經在瞬間被這種可能性所充溢了，一定是，一定是他回來了，不然學院里怎麼會如臨大敵一樣，不然姑姑怎麼會一大早就急著叫她去，一定是！
「暖歌，你變了許多。」紀墨染意味深長的說著，眼底不無難過，「商學院在你姑姑的手裡每況愈下，這並不是你娘親所願意看到的。」
可三天後，暖歌再次為她的「相信」付出了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