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人機
第七章 和自己告別

那一刻,女殺手心中不由惋惜一嘆:「可惜了這副皮囊。」說實話,大荒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很多時候為了暗殺需要她本人也要不停地改頭換面,或是俊逸後生,或是絕世名伶,或是媚世煙行的頭牌又或者搖身一變成為虯髯滿面的豪俠,就算是現在這種不過六七歲的小女娃,她也是信手拈來惟妙惟肖,在半天前她就已經裝扮成這幅模樣,呆在戴娜身邊,結果連孩子母親也沒有察覺出端倪。
「也許是夜鳥無意中碰到罷。」宋鈺在心中安慰著自己,但隨之而來的確是無數念力絲接二連三的破裂聲,最近的一根念力絲是從屋頂傳來,宋鈺終於相信自己是被包圍了,而且所來之人無一不是高手,至少宋鈺沒有察覺到這些人靠過來的聲息。
戴娜不明所以,但她也不是白痴,從宋鈺這瞬間氣勢變化上察覺到異常,也不多說抱起女兒就朝裡屋走去,就在她繞過宋鈺的瞬間,一直酣睡的明珠忽然睜眼,恰好和宋鈺扭頭看來的宋鈺眼神相撞,明珠眼神中帶著憤恨,如兩支利箭朝宋鈺射來。
戴娜眼中的恐慌卻沒有絲毫減退,這個惡魔就是在自己面前一刀將自己丈夫腦袋給砍了下來,無數個夜晚戴娜都是這樣被血淋淋的噩夢驚醒,然後換下被冷汗濕透的褻衣卻再不敢合眼,就這樣睜著眼睛熬到天亮。自從認識阿鬼后,她為自己能夠睡上安穩踏實的一覺暗暗高興,雖然女兒明珠不喜歡阿鬼,但戴娜相信時間會改變一切的,就像當初周天龍在自己新婚之夜殺害了自己准丈夫一般,可是幾十年過去了,她最終還是忘記了那個人,並且和周天龍有了孩子。
「你要等的人是力鬼?」
宋鈺目光如炬地盯著戴娜,確信不是這女人給他安排的請君入甕的好戲后,才好聲地說道:「帶著你女兒去裡屋,無論外面有什麼聲音都別出來,只要你們不露面就https://m•hetubook.com.com絕對安全,因為他們的目標是我。」
執掌龍蛇幫不是一句玩笑,也許力鬼不如周天龍那樣面面俱到事無遺漏,但安置幾個聯絡點這樣的事也是必須的,狡兔尚且三窟。宋鈺將自己身形隱藏在樹蔭下,神念便如這夜風般輕盈地鑽入前方那燭影搖紅的屋子。屋子並不大,也就幾間頗為精巧的翹角梁房,但卻有護牆、塔樓,甚至是還有一方極其雅緻的後院,從桂花香濃程度判斷,後院里必然是栽種了大片的桂花樹。
「我是說他可能遇著麻煩了,失蹤了,那些龍蛇幫的幫眾也全都沒了蹤跡,他以前給我說過好幾個聯絡點,全都沒有一個人,你這裏也是他告訴我的。」
也許是正在做著一個香甜的美夢,女孩忽然露出一拍潔白的牙齒髮出咯咯的淺笑,笑了幾聲又舔著嘴唇繼續入睡。宋鈺聲音本來就輕柔,這時候更放緩了不少,小聲說著:「我記得她好像叫明珠吧,周天龍雖然死了但他所留下的錢財我一分未取,羅家前段時間遇著困難,我也想過從你手中將那筆錢奪過來,好歹也有一兩百萬,就算真取走了也算得半個劫富濟貧。後來轉念一想我已經讓你成了寡婦,讓這女孩沒了父親,再奪取家財實在是君子所不齒。」
「嗯!」那女子緊張了看了一眼還在酣睡的女兒,輕微的應答聲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顫抖。
宋鈺俯身將綉帕撿起來,彈落上面的灰塵,將針從絲線中褪下來,這才將綉帕輕輕放到還在發愣的女子手中:「在等人?」
刀在靠近宋鈺不到半尺的距離忽然齊根而端,那女子微微皺眉,真元猛吐,將僅有手柄的斷刀當匕首投了出去。
「大人的恩怨不應該讓孩子來遭罪,就算是她以後長大成人練得一身神通為周天龍報仇也是為人子女的義務和責任,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自和-圖-書然不會對她手下留情,現在的她只是一個連衣服都沒法自己穿好的小娃娃。」
女殺手忽然驚覺,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走神,犯下最低級的一種錯誤,幸運的是對手只是一個神念師,對於這火石電光之間的美妙變化,一個神念師自然是察覺不出來的,還好有的是時間你啊彌補。
一聲清脆的喀嚓聲將宋鈺驚醒,他在進屋前在外面布置了無數警戒,都是用神念凝成髮絲一般粗細的念力絲,這些念力絲就算修行者也不容易察覺到,凡是有絲毫異樣宋鈺神識都能察覺到。這一根念力絲是布置在先前他所站立的那顆大樹上,因為他既然能藏身在此,別人自然也能夠這樣做。
屋子裡有燈火透出來,照在台階上。透過門縫,宋鈺看見一個三十齣頭的女子正坐在桌前無聊地繡花,除非是羅雅丹那樣生來便是商賈之家,別的人家女子,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書香門第,對女紅一項都極其講究,錦緞上繡花就比後世人袖十字綉還要覺得容易。桌子上擺著大碟小碟的酒菜,那女子卻始終沒動過,只是偶爾抬頭看了看窗外,隨後又望著已經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女兒,幽幽地嘆息一聲繼續低頭繡花。
「你和力鬼好上了?好到什麼程度了?」
這一刻,塵埃已定。
尖刀在一連串的叮嚀聲中,終於無法再保持原來的方向,儘管那隻手的主人極力控制依然無可挽回地偏了角度,刀鋒從宋鈺肩膀上劃過帶著一溜血珠穩穩地釘在柱子上。那女子壓根不看脫離控制的尖刀,再一探手,手上又多出一柄刀來,不依不饒地朝著宋鈺眉心刺去。
情報上說過宋鈺是神念師,但神念師一樣有著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距離。記得請報上提起過,就是這書生當初在雍景坊說過一句話:匹夫一怒,血流五步!五步的距離死士她的最強攻擊範圍。須臾咫尺間,再強大的神念師也和圖書只能是肉雞,第一擊被宋鈺躲過是在預料之中的事,她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靠近宋鈺。
宋鈺依然慢條斯理地夾著盤子里的菜:「他今晚上沒做生意!」
半尺;
戴雅卻不以為然,阿鬼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還有宋鈺這個朋友,就算這人真是阿鬼的朋友,也不代表她就得對宋鈺有所改觀:「那又如何,我有還幾天沒有見著他了,臨走時說要去虛無峰轉轉,以阿鬼的本事我相信他不會有事。」
「明珠!」戴娜失聲叫了出來,眼前這飛在空中的人身形早已變作另外一番模樣,那麼自己女兒又去了哪裡?戴娜不敢想象失去女兒她該如何生活,無論是在阿鬼身上賣力承歡還是拉攏以前那些龍蛇幫頭目,她最終根源無非都是為自己女兒爭取更多的好處,讓從小錦衣玉食的明珠不至於受到任何委屈,為了這目的她願意作賤自己,出賣自己的身體,雖然她偶爾也覺得現在這狀況還算不錯,至少在某些方面阿鬼比大腹便便的周天龍能力更強。
戴雅咬著嘴唇猶豫地點點頭,不時拿眼神偷偷瞟著睡得香甜的女子。
宋鈺微微一笑:「難得你能這樣想得開,你能活到現在倒不是沒原因。」
「那……你問吧!」
戴雅冷冰冰地說道:「想必這些冷盤冷飯你也吃不慣,要辦事就去裡屋,別吵醒孩子。」說罷戴雅轉身就朝裡屋走去,走了幾步發覺不對勁,回頭一看卻見著那個讓自己成為寡婦的惡魔竟然坐在一張凳子上,用筷子將盤子里最外層的冷盤撥開,挑著還微微有些溫度的肉絲吃了起來:「別太糟踐了自己,我之所以到這裏來是因為力鬼告訴我的這個地址。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問完了我就走。」
「前段時間他帶著手下兄弟砸了一品堂的招牌,一品堂是宋族的產業,莫不是他們過來報復了?」戴雅忽然想到一件事,猶豫半天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這是屬於男hetubook•com.com人的一種另類魅力,屬於那種有故事的男人的獨有魅力。
俊逸、風度、溫雅、陽剛,所有的溢美之詞都用不到宋鈺身上,至少在那女殺手見過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中,宋鈺絕對不算出眾的,但偏偏有一樣是別人所沒有的,那就是永遠的波瀾不驚,就算遭受忽然的暗算,也一樣的淡然處之,似乎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這是一份獨有的魅力,需要歲月的沉澱和滄桑的感悟,而不是隨便一個人,經歷一兩迴風浪坎坷就可以做到的。
戴雅微微有些發怒,甚至感到有些羞憤,她是有些作踐自己,但這同時也是她的選擇,對於她這樣沒有任何本事的女人來說,要想生存下去,除了伺候男人外再沒有別的法子,甚至是為了討好力鬼,她還故意忘掉羞恥,施展渾身解數來迎合那個男人,好在阿鬼對她以及她的兒女並不惡。羞憤之後的戴雅臉色冷如一塊冰:「你為何不直接問我們是否上床了?沒錯,我是和他好上了,好到每天都要在床上廝混半個時辰,為此我們還特意訂了一張最結實的大床,這些又與你何干?難道是我男人你就要殺了不成?阿鬼和周天龍不一樣,我奉勸你最好趕緊離開,不然後果可不是你這小身板能夠承擔的。」
宋鈺已經在者顆樹蔭下站了一炷香的時間,那些被甩掉的尾巴也沒有再出現,儘管如此為了穩妥起見他又再等了一些時辰,這才從院牆角落裡躍進去。
戴娜看著好端端的宋鈺忽然噴出一口鮮血,他身後桌子如被烈火燒過的岩石般碎裂成無數大小不等的木塊,跟隨著宋鈺身子一起撞在柱子上,還不等她來得及反應過來,手臂一緊,便看見自己女兒如凌波仙子般飛過頭頂,跟隨者宋鈺身形而去,在那瞬間本來不過三尺的女兒明珠竟然身軀開始膨脹,眨眼功夫就成了另外一番模樣,手中多了一柄剔骨尖刀,刀鋒所指正是那撞在柱頭上的宋鈺https://m.hetubook.com.com
有宋鈺這句話,戴雅終於放心了不少,嘴唇都快咬出血痕來:「那你來是為什麼?幫里以前那些人都已經很久沒過來了,你要是想從我這裏找他們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是貪戀我這身子,我也不掙扎給你就是,就當被狗糟蹋了一回。」
宋鈺只覺得識海轟然炸裂,彷彿是火山噴發般沸騰翻卷,而那失控的神識卻如巨浪般在他腦海發出震天咆哮。宋鈺身軀如遭鐵鎚重擊,連帶著面前的桌子一起飛撞向而去。
在她第無數次失望地低頭的時候,忽然覺得夜風涌動,頓時驚喜地抬頭朝門口笑道:「阿鬼,作死啊這麼晚才……」當她看清楚出現在門外的那張臉的時候,笑容瞬間便僵硬了,才綉了小部分的手絹從手中滑落下來,整個人都僵直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戴娜微微一愣,又說道:「不做就不做吧,我還有點家財,養他兩三輩子也是足夠了。也不知道他是為著什麼原因,非得要去做那低賤的活計。」
轉瞬及至。
恰好在這時,她看見一張極其和煦的笑容近在咫尺,伴隨著笑容的還有一個和煦的聲音:「和自己告別吧!」
宋鈺屈指連扣,一枚枚神念如鋼珠般撞向那柄尖刀,這一刻他終於確信了自己敵人的身份。易容是很簡單的法子,但要做到改變形體讓骨骼也變成小童模樣,這樣的人必然是最精通殺手之道的人,宋家也許有人能夠做到,但他更願意相信眼前這人是弱水的殺手,沒有原因,一切都來源於自覺。
宋鈺終於失去了一絲冷靜,宋族在他心中的分量絲毫不輸於弱水以及劍宗,他對宋族也沒有任何的感情,如果真說有,那也是宋安在段天藍住處暗算他時說打來的屈辱,只是宋族平時極其收斂,就像一隻潛伏在黑夜中的獵豹,難道先前跟蹤自己的人或者潛入自己屋子的人並不是弱水而是宋族?一切都得到答案,因為弱水的人不可能認不出放置在屋子裡的血虹。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