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赫月笑了笑,不再做聲,卻細細地打量起了她。她似對此番狩獵真的沒什麼興緻,不知發現了什麼,唇邊笑意淺淺,他看得真切,微微掀開車窗帘,亦順著她的目光向外望去,恰看見一個男子買了三個剛出籠的熱包子,一個遞給了騎在他肩頭上的兒子,另一個遞給了身旁的妻子,還有一個留給了自己。一家三口笑著說著什麼,相攜離去。他看向花舞,發覺她仍在看著他們。
花舞道:「沒有,只是還有些戀床,這天氣太適合睡覺了。」
為什麼她會突然有種彷徨的感覺?是察覺到幸福太真實而難以抗拒,還是明知道給不起一個人一生一世?
真是來時容易,去時難啊……
一群人在城外集結完畢,不再多話,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同向郊外林區趕去。
鴿子帶回他的回答:好。
花舞剛要向他施禮便被他扶起,道:「沒什麼,讓貝勒爺久候了。」
想到就做,她狠勁地對天暗暗祈禱:老天爺,讓我穿回去吧,我穿!我穿!我穿穿穿!
次日晨,天方亮,赫月便等在前廳。一身騎射裝越發襯得他十分精神,顧盼間的神色,便是端茶遞水的婢女看了也要臉紅。但花舞一看到他便想到了昨晚的「騎鳥狩鼠」,想到他騎在鳥上射老鼠,實在沒忍住,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欒丫一怔,赫月忽和-圖-書道:「停車!」
欒丫這時道:「小姐,方才來者交代,小姐只需將籠子放在院中再放些粟米,鴿子自然會飛回來。」
剖腹自殺?自己動手?她下不去手,內心和身體都是一陣痛苦地糾結。
從昨夜與藍楓鴻雁傳書開始,她便有些心緒不寧,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去想一個人,這讓她彷徨,讓她害怕,直至此刻,她方才狠下心決定:穿回去!
赫月未再與她同車,而是騎馬與其他人同行,這讓花舞自在了很多,剛才的菜包子事件著實令她尷尬,雖然他溫文爾雅地說沒關係,但見他一臉菜汁還能笑得出來,花舞嘴裏那口包子便哽在了喉嚨里。
車夫忙停了車,坐在車頭的小路子向內問道:「爺,什麼事?」
他為什麼要笑呢?她想不明白,如果他不笑,或許她還會覺得他這人沒想象中那麼虛偽。
怎麼辦?死回去?
曾經的自己,雖然不是個通透的人,卻也知曉人情冷暖,也會在現實中,在某些人面前刻意偽裝自己。如今穿越了,一時興奮蒙蔽了自己原本的性情,探索未知世界和對未來的嚮往似乎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回想這些日子自己幹了許多愚不可及幼稚好笑的事,可昨晚在與藍楓鴻雁傳書之後她久久難以入睡,她忽然想不明白,這究www.hetubook•com•com竟是一場夢還是真的是現實?……
白鴿飛回時,帶來他的一句:我也沒睡。
二人說了會兒話,赫月眼見她沒穿自己送的那套騎射裝,卻也不提,只領著她出門上了馬車。
不一會兒鴿子飛了回來,上附一句:明日我有公務在身。注:狩獵二字應如此寫,非騎鳥狩鼠。
好主意。
赫月笑道:「倒是我考慮得不周了,這麼大早將你叫起。」
正出著神,便聽門外欒丫輕喚:「小姐?」
一路顛簸出了城門,城門外早有幾輛車馬等著,花舞下車由赫月帶著與眾人一一打過招呼,這些人上次游香山時她便見過,上次花舞不怕死的那一幕令幾人印象深刻,此刻見她被赫月親扶下車,目光都若有似無地打量起了她。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試上一試,便迅速叫欒丫備好了筆墨。
欒丫推門入內,快步上前,小施一禮後方將一個小竹管和一個白色鳥籠子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道:「藍楓貝勒方才差人送來給小姐的。」
撞車?被車輪子從身上壓過去?花舞瞬間捂住自己凸起的胸部!
花舞一怔,忽然想到他一直在看她,目光移開,道:「只是在想,幸福其實很簡單,或許只是一個包子。」
她又將鴿子飛出,告訴她明日受邀去狩獵,問他去不去。
與他同坐在一輛馬車中m.hetubook.com.com,抬頭不見低頭見,赫月看起來十分釋然,而她卻順著車窗望向窗外怔怔發獃。
赫月剝了個橘子放在她手中,她笑著接過,道:「謝謝。」
花舞笑道:「貝勒爺叫得好,省得我繼續睡下去,萬一不小心成了周公,阿瑪回來不認得我就不好了。」
鴻雁傳書?此時此刻,他是否正在遠處盼著白鴿飛回?不知道這鴿子放出去后,是否還能飛回來?
他道:「那為什麼笑?」
收到他傳回來的字條時,夜已深了。從鴿子腿上解下竹管時,手微微在顫抖。
看著白鴿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她的心也跟著飛得很遠很遠。
「真的嗎?」見欒丫點頭,她更加開心起來,如此一來,她便可以和藍楓說話了。
看著字條,再看自己寫得分了家的「狩獵」繁體二字,頓時噴笑出聲,留下一句:有空教我習字。
她對情之一事並非絲毫不懂,亦知道,若然付出真心,卻不能長相廝守會有多痛苦。
籠子中裝著一隻白鴿,花舞見竹管中藏有紙條便抽出來對著燭光細看,只見上寫一列小字:將字條放入竹管綁在鴿子腿上放飛便能傳與我。
睜開眼,看到欒丫正奇怪地看著她,頓時泄氣……
徐娟對她親熱地笑了笑,花舞回了狀似抽搐地一笑。
赫月笑問:「在笑什麼?」
幸好她曾學過寫毛筆字,雖然寫得不太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卻也知道些基本功。來到這裏后,也曾看過些書,只是寫起來還是很艱難,其中有幾個字寫法記得不太清楚了,不過也顧不了那麼多,迅速寫完將紙條卷了起來塞進竹管,而後綁在鴿子腿上,提著鴿籠子興沖沖地跑到外面,手忙腳亂地放飛了鴿子。
雖只傳遞了一個簡單的問候之語,卻忽然覺得藍楓與她之間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明知道天色已晚,可還是忍不住又寫了一個字條傳了出去,上寫:黑夜好長,我睡不著。
不知是不是以前總能見到藍楓的緣故,而今看到花瓶上的梅花圖案竟也能想到他。
花舞聞言笑道:「沒想什麼。」
花舞聞言,疑惑地看向欒丫,便在欒丫異樣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此刻便秘的表情……
與她同車的欒丫見她雙手成拳插在自己肚子上,那表情……欒丫小心地勸道:「小姐,馬上到了,你稍微忍一忍。」
花舞看著手中熱氣騰騰的包子,只覺得握在手裡熱乎乎的,微微怔了怔,抬眸看向赫月,發現他正看著自己,她垂眸將包子放在嘴裏一咬,包子的菜汁便噴了出來,眨眼間便噴到對面他的臉上。
赫月掀簾跳下了車,向回走去,小路子馬上跟了上去,不一會兒,花舞便見赫月拿了兩個包子回來,坐在車上與她一人一個。
一群人中,讓花舞意外的是,她竟然又和圖書看到了徐娟。那個她用假老鼠嚇暈在地的徐美女,那個極有可能將她推出桌下被刺客挾持的徐大美人。
夜色寂靜,燭光成了她此刻眼下唯一的風景,忽明忽滅中似訴說著她的空閨寂寞和不想承認卻仍縈繞不斷的想念。
如果上天只是讓她來玩一次愛情遊戲,而不是讓她來與相愛的人廝守一生的,那麼……她該怎麼辦?
是表哥的字跡,燭光下,紙條上的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可愛。忽然想到一句成語:鴻雁傳書。
自從搬回尚書府,她便免了通房丫頭住在外室伺候的習慣,讓欒丫住到了西側偏方。此刻聽欒丫如此輕地喚她,想是以為她已睡下,不敢打擾,便揚聲問:「我沒睡,進來吧。」
赫月撲哧笑出聲來,連坐在一旁的欒丫也笑了起來。
可怎麼死回去?上弔?花舞自己比了個上弔的樣子,吐出舌頭瞪起眼睛,搖了搖頭。
赫月道:「你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車內三人頓時一陣愕然。
花舞不以為意地一笑,無所謂地道:「包子熱乎乎的,吃下去不僅不餓了,還可以讓身體暖了,或許連心……也暖了。」
愛情遊戲玩起來太累,並不適合她,雖然她很渴望一份真感情,但若然不能長相廝守,還是趁早脫身不要的好。
他輕聲問:「在想什麼?」
跳崖?死前摔得面目全非,或插在樹枝上?一想到自己死前那副模樣便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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