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聽出聲音是誰,僵在了原地,回頭看去,正看到四娘盯住我。
母親把我緊緊摟進懷裡,痛哭失聲。
女子們陸續進入一個很高很大的房子,四周站滿了人,我看得眼花繚亂,仰頭看向房頂,小手胡亂揮舞,奶娘拍了拍我的背。
「她小,你不小啊!不是你讓她摘的,她會去摘?!你是不是嫉妒思溫寵我就偷偷拿我的花出氣!」她厲聲質問,美麗的臉龐高高揚著。
「這是你四娘最喜歡的牡丹花,是你爹特意從她家鄉新近移栽過來的。」母親神情慌亂已然害怕得不知所措。
回到屋裡,母親溫柔地幫我處理額頭上的傷,輕輕地吹著氣,心疼地道:「花兒疼不疼?」
一位年輕男子從左手第一個座位上站起,步入廳中當眾舉起了小女孩,哈哈大笑道:「這就是我大遼未來的皇后,哈哈。」緊接著,屋內歡聲笑語雷動,恭賀聲不斷。
我不安分地掙扎著想要m.hetubook•com•com撲向母親,卻被強壯的奶娘制止,母親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腦袋,用這世間最溫柔的笑容安撫了我不滿的心,我收回了已經垮下憋緊了的小嘴,在她的撫摸下咯咯地笑了。
周遭百花綻放,清香迎面撲鼻,天空晴朗,我高興地笑了,「咯,咯……」
母親抱著我幼小的身軀,無聲而屈辱的淚水自兩頰滑落,落到了我的額頭上,我偷偷抬起頭,看到躲在外面不敢進來的侍女、僕人偷偷窺視著我們,無不面露嘲笑和輕蔑。
「你敢折了我的牡丹!」有人在門口怒道。
「我去丟掉它。」正欲掩蓋過錯,卻已遲了。
我抬起混著泥土和鮮血的小手幫母親擦拭起了眼淚,勸道:「娘不要哭,都是花兒的錯,娘不要哭。」
一年後。
它可愛而親切地散發著金子般的光芒,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那一刻,我激動得熱淚盈眶,哇和*圖*書……地一聲啼哭,張開小手不依不饒地伸向了高高、圓圓、亮亮的太陽,母親立刻溫柔地拍拍我的背,哄道:「花兒不哭,花兒乖。」我停住了哭聲,目光眨呀眨地看向早晨金黃色的太陽,不明白,它……為什麼那麼圓呢……而我,為什麼夠不著它呢?
「剛剛疼,但是娘柔過後,就不疼了。」我明明有些頭暈眼花,卻露出了一個乖巧而甜甜的笑。
屋內房頂很高成拱背弧形,上面架著巨大的彩繪駝峰,駝峰支撐起重重疊疊的檁椽,木質橫樑交錯,屋瓦漆黑深邃,巍峨而莊重。
我看著手裡的牡丹花,心中膽怯,卻仍鼓起勇氣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中的牡丹花,小聲道:「四娘,對不起,是我誤摘了花,我將花還給你。」
我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努力地觸摸一切我能觸摸到的東西。
她輕蔑地看了一眼我手裡的牡丹,突然一掌揮來,打飛了花亦重hetubook.com.com重打在了我的臉上,將我打飛了出去,我在地上翻滾直到腦袋撞到牆角的花盆方才停下。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粉色長裙的小女孩被一位高貴端莊的女子牽入,下首所有人都俯身跪拜,包括我的母親,坐在上首的長者和婦人目露微笑。
四娘的欺辱已非一次兩次,便是奴才也不曾給過我們母女好臉色瞧,原因只有一個,母親不得寵。我其實早就知道。
我獃獃地看著眼前一切,看到老者的白鬍子,伸手憑空地抓了抓,好想上前去摸上一摸。
我奇怪:「娘,為什麼不能?」
母親嗚咽著撲了過來,查看我的傷勢。
一陣鞭打過後,四娘丟下草繩恨恨地道:「賤人,看好你的女兒!」這才趾高氣昂地拂袖而去。
我有些害怕地後退了幾步。
母親帶著奶娘和我,向上座的男男女女一一行禮,繼而坐在了后側方下首。
我露出一個更大的笑臉。
時光荏苒www•hetubook.com.com,四年後,我已六歲。
廊頂上全是精緻的彩繪,廊角雕刻著望天吼傲視四方,游廊立柱渾圓高大,暗紅的漆色被擦得光可見人,地面也被打掃得很乾凈,即便是女子們的裙擺晃動也盪不起一絲灰塵,方石鋪地,尤顯得厚重而踏實。
渡過了無數個晨昏,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天空,透明而溫暖的藍在我眼中呈現出夢幻般的顏色。
快到門口時,母親把我交到身後奶娘手上,奶娘的身體很溫暖,卻沒有母親的身子香,聞到一股奶味,我下意識地流下了口水。
母親溫柔地將我抱在懷中,身後跟著幾個手托銀盤的侍女,迤邐走過長廊,我好奇地四下張望。
母親說一句,我努力地學一句,發出的第一個單音便是:「羊。」娘親聽后笑著抱住了我,親了又親。
不知道是第幾個晨昏,終於在一個早晨,我見到了太陽。
不知道她們要把我帶去哪裡,但顯然今天似乎不是一和-圖-書個尋常的日子。
院中開滿了鮮花,母親在亭中彈著琵琶。我聽出了母親心裏的不快樂,摘了一朵院中最大最美的牡丹花送到她的面前,她看后大驚失色:「花兒,這花不能摘!」
我奇怪地看著這一幕,完全不知所以,但仍因大家的興奮和歡笑又再次「咯咯」地笑了起來。
又過了半年。
「花兒她不知道這是四妹心愛的牡丹,不小心誤摘,她年紀還小,妹妹請多見諒。」母親急忙解釋道。
四娘厭惡道:「賤胚!」她仍不打算放過我,抽出了綁在一顆新栽小樹上的草繩,劈面向我抽來,母親抱住我,忍受著她的怒氣,她的鞭打,四娘是會些功夫的,母親的掙扎和反抗絲毫不起作用,此刻我心裏忽然生起了某種陌生的情緒,我緊緊咬著牙關,竟一聲也未吭。
「花兒好乖。」母親眼眶又紅了起來。
屋子的正前方端坐二人,一男一女,雖然他們的頭髮都已花白,卻因高高在上而令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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