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奴叮囑了我幾句便離開了。
「是。」我施了一禮，與管家一同退了出去。
我怔了怔，機械地重複道：「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我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雖然不懂其中含義，但因為剛剛凝神聽了，便能下意識記住每一個讀音。
日子漸漸過得平靜，我一點點長大，字學得越來越多，書也因此讀得越來越多，漸漸從書裏面懂得了，地位和權勢的誘人，還有女子這一生最希望得到的情與愛。
父親目光掃向我，忽而吟道：「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天地之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m.hetubook.com.com下之達道也。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 察，足以有別也。」
「不是假的，我可以的！」我立刻答道，只覺不能被他小看了去。
由他牽領下，我步入了學堂，跨過高高的門檻時，察覺到姐姐蕭綽看著我若有所思的目光。
「真的？」他從腰間掏出幾張紙，神神秘秘地道，「這是昨日夫子留的習作，一共四百七十九個字，我讀一遍，你當場背給我聽，行嗎？」
「天生。」我回答。
他上下審視著我，目光沒有一絲溫度。
「難道是假的？」他忙問。
高重紅漆的木門內，父親正和另一個男子在牆上圖紙上比劃著什麼。知我進來，齊和-圖-書齊回身，同時看向了我。
「你就是花兒？」他蹲下與我平視，露出整齊的白牙，笑眯眯地看著我。
父親揮了揮手道：「都出去吧。」
雖然我還小，但夫子根據我的實際情況並沒有特別輔導我，反而直接讓我跟上哥哥和姐姐的學習進度。
「是。」男子微笑道。
娘親得知我要與哥哥、姐姐們一同讀書興奮不已，第二日提前一個時辰就把我叫醒，為我梳頭穿衣，不停地囑咐我要聽夫子的話，聽姐姐的話，聽哥哥的話，總之要聽所有人的話，我一一答是。
「是。」
父親指著我道：「秋言，你說的就是她？」
章奴把我帶到姐姐面前，向她請安，她愛理不理地點了點頭。
我很想像與我同齡四娘的女兒青兒一樣見到父親時跑過去撒嬌，但不知是我對父親的矜持還是他冷漠的表情讓我畏卻，我僵直地站在屋子中央，沉默不語，任由他上下打量。
www.hetubook.com.com第二日，天色微暗，管家帶著我出現在了父親蕭思溫的書房門口。
我一看，原來夫子正是昨日站在父親身邊那個叫秋言的男子。
父親對門口的管家章奴道：「明早起，帶她去讀書閣。」
行至門外時，聽到屋內男子對父親說：「思溫，你這個女兒將來定不簡單。」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個俊朗的男孩出現在了我的身側。
他清晰地讀了一遍，然後盯著我看。
我過目不忘之能迅速在蕭府傳開，由於我可以和姐姐蕭綽、哥哥蕭目朗一起讀書，平日里對我和母親不理不睬的那些下人，也開始喚我一聲三小姐。
父親道：「還言之過早。」
「慢著！」父親忽然沉聲道，我急忙停步，不敢再走半步。
管家道：「是，大人。」
「聽說你有過耳不忘之能？」他問。
我撓撓頭髮，聳了聳肩膀。
管家在外說道：「大人，三小姐已帶到。」
www.hetubook.com.com「是的，花兒見過哥哥。」我用最甜的聲音說，下意識想博得他的好感。
管家章奴親自接我去讀書閣。
父親說到此處，肅聲道：「把我剛剛說的重複一遍！」
幸好夫子及時趕到，把我從他的魔掌下救了下來，並斥責了他的魯莽。
自那以後，我被允許和姐姐蕭綽、哥哥蕭目朗一同讀書。
夫子姓李名征，字秋言，是個漢人，知識淵博，博古通今還精通醫理和天象，他講課很具有趣味性，並不古板，我認真地聽，起初懵懂，后因加倍努力，慢慢已能跟上他們學習的進度了。
他微微點頭。
我隨後清清楚楚背誦完了他所讀的所有內容，一字不差，便是連他讀錯重讀、發音不準的地方也同樣學了個十足十。他一邊聽一邊將眼睛瞪得極大，好似發現了什麼寶貝，聽完之後興奮地抱起了我，把我拋向空中，我被嚇得尖叫。
當四姨娘與她的女兒青兒再路遇我時，也頗為收斂，即www.hetubook.com.com便還是冷言冷語卻不敢再對我輕易動手打罵了。
管家推開了門，領著我進了書房，這是近一年裡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我的父親。
父親眼中閃過一道微光，一旁男子笑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你這個女兒天賦異稟，可不要誤了。」
讀書閣距離我住的地方有些遠，要穿過整個花園和長長的走廊才能到。
「過來，小花兒，到我這來。」這時，一旁的男子輕快地向我招手。
「你怎麼學會的？」他似乎並不相信。
我很乖地點了點頭。
我穿得整整齊齊跟著章奴到了讀書閣，讀書閣內四周蒼松高聳，分列東、西、南、北四方，院角有一個鞦韆，姐姐蕭綽正在上面輕輕盪著，綉著粉色杏花的鞋面在裙下若隱若現。
男子沉穩的聲音自內傳出：「進來。」
姐姐繼續盪著她的鞦韆，並不理我。見夫子和哥哥都還沒到，我好奇地四處打量。
我感受到了親切和善意，並沒有太多遲疑，邁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