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陰謀

等了許久,終於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方的山丘后出現。破月一看到他就吃了一驚——遠遠只見他肩上背著個黑色的事物,朝營門狂奔而來,激起一地塵土。
「一會兒大軍便會開拔,你跟容湛一起走吧。」
兩人都沒說話,沉
「兩個多時辰。」破月又將懷裡的肉包子遞給他,他接過幾大口啃完,忽的發覺包子還是熱的,不由得望一眼她胸口,心裏頓時舒服起來。
步千洐也不遲疑,將肩頭黑袋一抖,數十顆濕漉漉的人頭,滾珠般落得滿地都是。趙初肅和監軍都是大驚,步千洐朗聲道:「昨日屬下夜入墨官城喝酒,叫我撞見這十幾個人,全做百姓打扮,卻行為異常。屬下跟上去,聽到他們竟是墨國留在墨官城的姦細,現下我軍大部屯紮墨官城,過得五六日,墨國、幽蘭國、離國、馠國、焱國,五國殘軍約莫六萬,會合力偷襲墨官城。這些姦細便會裡應外合,打開城門,陷我軍于不利之地!我一直追到三百裡外,才將他們擒獲。只是他們……全數服毒自盡了。」
破月站得不遠,將步千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憂心忡忡的回到軍帳。
趙初肅和監軍對望一眼,神色都肅然起來。
一旁的監軍卻笑道:「這不是步閻羅步將軍嗎?」
https://m.hetubook.com.com步千洐聽她罵得難聽,不由得皺眉,喝斥道:「狗屁?你狗屁都不懂!身為軍人,自應大局為重。赤兔營乃全軍精銳,只要拖得敵人三日,咱們大軍便能出其不意遠途奔襲墨國、馠國都城,整個東部戰局便豁然開朗,不必拘泥於一城一役之奪。可若是棄了此城,敵軍便能從後路包抄我大軍!我與大將軍情同父子,你若再胡言,我就將你丟出去!」
破月心頭一驚,忙問:「你呢?」
他猛的抬頭瞪著破月,聲色俱厲:「阻我作甚?!滾!」
他精神一振,幾個起落,便落到了趙初肅面前。
她昨日在步千洐杖責時忠心護主的事,倒是傳得沸沸揚揚。當然由於她近日有些「娘氣」的嗓音和言行,傳成什麼樣的都有。以至於她蹲在營門口時,守門士兵朝她擠眉弄眼:「小宗對步將軍真是好啊!」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帳門被掀開,步千洐沖了進來。
趙初肅看到他的樣子,猛的抬掌,示意身後諸兵不要靠近。而後一把將風塵僕僕的他從地上扶起,語氣關切:「怎生弄成這個樣子?」
這回她哪裡還顧得男女之防,輕輕的一點點替他擦乾血漬灰泥,重新上了葯,然後扯過棉被為他蓋和*圖*書上。做完這一切,又去準備了午飯,只是不經意間,她望見整個大營里人來人往,匆忙而有序。
可如今不是打遊戲,這一小隊炮灰中也有步千洐啊!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是她如今的依靠啊!
因為經歷過更驚險的遭遇,所以破月的心臟已足夠強壯。回到營帳后倒頭就睡,結果睡到日上三竿,睜眼一看,步千洐的床鋪動都沒動過,她這才真切的擔心起來。
默了許久,破月才低聲問道:「九死一生?」
一行人匆匆走了。不僅是他們,隨著將軍戰鼓的擂起,整個軍營的人瞬間都變得緊張的忙碌起來。
她推了推步千洐,他緩緩睜眼,一看清她,立刻翻身坐起,薄被滑落,他感覺到整個後背一涼,頓時明白過來。連忙將薄被一揚,披在肩頭,望著她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升帳!」趙初肅喝道,對步千洐道,「你跟我來!」
破月原本坐在椅子上,一下子站起來,緊張的望著他。他卻直挺挺的往床上一趴:「兩個時辰后叫我,切記!」說完雙眼一閉,呼吸漸沉,竟已是倦極睡著了。
他神色自若道:「我是守城將軍。稍後再來尋你們。」
她一連串問題,個個戳中要害。步千洐眸光一閃,微微有些吃驚,也不隱瞞:「赤兔營https://m.hetubook.com.com昨日前鋒,已不足四千。大將軍已補足至五千。」
破月跟他相處數日,竟也摸透了他的脾氣,此時見他神態越輕鬆,越知情況危急。她想起方才所見,整個大軍竟似要盡數棄城而去,可為何留他在此守城?
「將軍!」破月連忙衝上去,大喊一聲。
趙初肅便道:「千洐,有什麼事,便在這裏說吧。」
守營士兵連忙搬開營前鐵蒺藜,轉眼他便如旋風般已至營前。
「狗屁!」破月勃然大怒道,「你這分明是炮灰啊!五千抵擋六萬,你能抵幾天?你戰死了,功勞全是他們的!你怎麼會接受這麼愚蠢的任務?是不是大將軍和監軍故意整你?」
步千洐望著她側臉上沉寂無波的眼眸,不知怎的,心裏像是被針輕輕扎了一下,嘴裏卻滿不在乎的答道:「正該如此。」
破月還從未被他這樣凶過,不由得全身抖了一下。步千洐怒氣沖沖的提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色布袋,從地上躍起。他一提真氣,卻發覺實在四肢疲軟,只得扛起布袋,看也不看破月,快步往營中走。
她還真沒想到那方面去,沖士兵笑笑,自等得優哉游哉。
步千洐這才發覺自己嗓子幹得都要著火了,一聲不吭接過,咕嚕嚕一口飲盡。斜眼看一眼破月,她的目光中儘是擔憂和歉m.hetubook.com.com意。這目光令步千洐心頭一軟,便放柔了聲音:「我方才不是凶你,實在軍情緊急。等了多久?」
步千洐理都不理那監軍,誠摯對趙初肅道:「將軍,借一步說話。」
那監軍卻道:「有什麼本監軍不能聽嗎?」
「大將軍、緊急軍情!」
他見她肯說話,頓時笑了:「別人嘛,自然九死一生。有我的赤兔營在,起碼也是八死二生。」
破月聽得又急又怒,卻又無法辯駁。她知道他說得對,從大局而言,這一城的棄子十分必要。就跟她打星際似的,只要能偷襲地方基地,哪裡會在乎一小隊炮灰的死活?
破月打來熱水,用剪刀小心翼翼從他領口一直剪到大腿根部。好在他一直在動,袍子還沒粘到破裂的傷口上,否則她絕對可以想象出,將來撕扯的時候會有多疼。
破月站在床邊望著他,只見他髮髻凌亂、汗水和血污不知乾涸了多久,整張臉已似花貓般糊塗。高大的身軀修長的四肢,孩子般耷拉在榻上,哪裡還有半點將軍氣質。
她沒學過兵法,可聯繫到目前的狀況,也想到一個耳熟能詳的成語:聲東擊西。不由得大驚道:「大軍要去偷襲其他地方,讓你在這裏做餌拖住六萬敵軍?大將軍給你留多少兵馬?」
破月被他吼得有些委屈,可見他背影佝僂、步伐沉重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有些可憐。連忙快步跟上去,小心翼翼把水壺遞過去:「渴嗎?」
雙靴也沒拖,後背至小腿,幾乎全是血污一片。
要有大動作了。她猜想。
兩個時辰很快到了。
她晃到容湛的軍帳,人卻不在。她考慮了一會兒,便灌了壺水、帶了點吃的,站在大營門口等。
破月見他背上的黑袋看起來濕漉漉的,方才他摔倒的地上,更是蹭上了絲絲縷縷的血跡。步千洐彷彿查知她的疑惑,道:「袋裡是人頭。」
破月咬著下唇:「行。我跟容湛走。」
「開門!」他遠遠便是一聲怒喝。
步千洐原本目不斜視,偏生被她往面前一杵,頓時腳步一亂,奔襲了整晚體力再也難支,一個踉蹌「嘭」迎面摔倒在地。
破月看著塞得滿登登的布袋,不由得有點害怕。步千洐笑了笑,背起布袋正欲發足狂奔,忽的望見前方行過來兩個人,正是領軍大將趙初肅和監軍。他們身後數步跟著一隊士兵。
破月這才看清,他的整個後背都已被血跡染得鮮紅一片——一定是傷口開裂了。且右肩上還添了兩道長長的傷口,袍子破了,露出白花花的血骨。他竟是跟人動過手了!
她狠狠別過頭去,只覺得熱血上涌。步千洐瞧她氣得耳根都紅了,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一掃而光,胸中忽的豪氣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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