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情愫

他話還沒說完,慕容充已先笑了:「小王叔放心,侄兒立刻就給親衛下令,絕不叫任何宵小,靠近我小嬸嬸半步!」
「隱瞞身份實屬無奈,破月莫怪。」他含笑做了個揖,「還當我容湛便是。」
「步大哥!」
三年前認出他背的是湛洳劍,步千洐便猜測他出身顯赫世家。可沒料到……
俘虜營中的士兵必死,因為他們「私通敵軍襲擊皇室」;那晚跟他一起捉拿俘虜的赤兔營士兵們也要死,因為他們看到了真相。就算皇帝會懲戒皇子,出了這麼大的醜事,也不會放過知情人。
「不是說緝拿叛軍嗎?」有人哭道,「為何說要斬了我們?」
他雖年幼,這一番話卻也說得威風凜凜。步千洐望著他修長筆挺的身影,腦海中卻浮現另一個清俊溫和的青年。
慕容湛原意是要提防一直未露面的顏朴淙,沒料到他們誤會了自己與破月的關係。但亦不便解釋太多,只得訕訕道:「她與我情同兄妹,你們勿要誤會,有損她清譽。」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到光亮處,卻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靜靜站在牢房正中。裏面已經點了一盞燭火,襯得他的容顏英氣逼人。約莫是幾天沒刮鬍子,他滿臉亂糟糟的,衣服也髒兮兮的,眼睛卻亮得嚇人,深深的笑意就像要溢出來。
步千洐靠坐在地上,長眉輕蹙雙眸緊閉。身上的將軍袍皺皺巴巴,雙手雙腿都有沉甸甸的鐐銬。
可她卻做了。
步千洐不解:「誰?」
時間一點點推移,直至日頭偏西,卻始終沒有人來牢中押解他行刑。步千洐望著狹長的地牢通道,知道必定是小容救下了自己。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此刻覺得熱血沸騰心潮難平。他心想就算即刻死了,有小容這個好兄弟,也不虛此生了。
無論能不能揪出背後的二皇子,這些人都會死。
但他萬沒料到,自己竟會在這個小小平南將軍處,踢到了鐵板。
慕容湛雖臉色潮紅,意志卻是堅定的,心想我與皇兄解釋便是。也就不再多言,轉身進了地牢。
「小王叔!」
兩位皇子已經當著她的面,傳令暫緩步千洐的刑罰,這令她鬆了口氣。可容湛又昏迷了,令她的擔心又多了一重。
破月望著他近乎煞白的容顏,清秀的一張臉慘淡無光,只覺得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那之後,他也曾肖想過那顏氏千金的模樣。卻只能想象出一個模糊的、稚嫩少女的模樣。他也想過,如果娶了她,即便不是他喜歡的性子,也必定全心全意,好好愛她寵她一世。
不能說。
再後來,因為見過她的真容,又見到了顏府暗衛,隱隱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那如何是好?」老蘇問。
慕容瀾便沒再說話了,淡道:「無妨。將你俘虜的數百人,交給本王。對了,還有昨日跟著你的赤兔營軍士們……本王相信,總和圖書有人看到了。」
可最後的五百敵軍,卻格外頑強勇猛。且他們雖然穿著聯軍服色,但武藝兵陣竟與大胥軍極為類似。步千洐當時在中軍指揮,暗自生疑,親自帶兵去追擊那五百人的頭目。
可下一刻,他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我大哥……步千洐將軍如何了?」
數日前他帶兵為大皇子解圍,原本極為順利。敵軍雖有三千餘人,但都是殘軍。在赤兔營鋒銳衝擊下,幾近全殲。
一名親衛冷笑道:「不做甚,殿下有話問你們。」
之後,他下達放走俘虜的命令完全出於義憤。
熱水入喉,慕容湛神色緩和了許多,肅然對他二人道:「你們都是皇兄最出色的兒子,他放你們到前線歷練,十七叔不會幹涉,也不會過問。可步千洐他忠君愛國,更是救過我多次。你們動誰,都不可以動他。」
「是二殿下和趙大將軍!」老蘇凄然道,「先前只說讓我押送這數千俘虜,臨到了黑沙河,卻命我傳令,說讓他們追殺大胥叛軍,堵住了大殿下的車駕。我也受命扮成聯軍,若是他們失手,我便……」
顏破月靜靜望著床上沉睡的容湛。
當他提著自刎而死的老蘇的人頭,到了大皇子慕容瀾面前時,他只淡淡看一眼:「主使呢?」
不,或許應該叫他慕容湛。
兩人都沒出聲。慕容瀾雖年長慕容湛兩歲,但兩人年歲相仿,實則情同兄弟。慕容湛自小生性持重,對皇兄的這些兒子又極好,故雖多年沒見,他的話,慕容瀾卻不能不聽。
他忽的憶起數月前,他還在東線,卻收到皇兄的親筆信。
地牢中極為昏暗,除了牢門有人把守,裡邊的守衛早被兩位皇子授意遣退。容湛一走進去,便見破月安靜站在角落裡,正在等自己。
「兩位殿下,步將軍現下如何了?」破月小聲問道。
他先到了俘虜營,這裏頭一次關押了三百多大胥士兵,只不過他們穿著聯軍的戎裝。
誰料堵到了人一看,竟是熟人——曾經輸給他百年好酒的老蘇!此時步千洐左右近衛都看到了老蘇身後數十人,皆為趙初肅將軍麾下將士,齊齊失色。
誠王慕容湛。
慕容充還是笑,慕容瀾持重些,微笑道:「十七叔,你一路抱著她闖進指揮所,夢裡還抓著她的手不放。她的清譽,自是要著落在你身上。父皇知道了,必定很歡喜。」
步千洐心中忽然如醍醐灌頂般了悟——這些人都會死。
他抬起頭,看到幽暗的月光里,破月的笑容燦若桃花,貝齒晶瑩如玉。
步千洐深埋著頭道:「不知。」
步千洐聽得怒火中燒:「老蘇,你這渾人!大殿下早識破了你們的伎倆!」
想到這裏,他慢慢道:「末將……的確不知。」
步千洐彷彿半點脾氣也無,眸中笑意淡然:「將死之人,懶得拜天拜地拜君拜神了。和圖書
步千洐在凄冷月色下來回踱了半晌,終於看著昔日好友,心頭鈍痛麻木:「老蘇,你必須死。」
可他明明是王室中人,卻甘願在軍中受苦,卻養成如此誠摯乾淨的性子?
二皇子以為他裝傻,冷哼道:「別以為十七叔護著你,就能如此張狂。該說的不該說的,自己掂量!」
破月就怕他尷尬,聞言鬆了口氣,笑道:「自然不會。」
當時他雖有些悵然,但卻回復:「一切皆聽皇兄安排。」他能軍中自由闖蕩,已是皇兄格外縱容,如今皇兄要他娶妻,他不能不娶。
慕容充見破月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語氣也就輕佻幾分,笑道:「父皇常說王叔生性忠厚淳樸,卻在夢中,也將姑娘的手緊握。若是父皇見到,定會吃驚。」
慕容湛觸電般鬆開破月的手,臉頰熱氣蒸騰。但他在侄子面前自覺要有叔叔的威嚴,故低下頭,不教他們望見緋紅的臉色。
破月臉上一熱。
有那麼一瞬,步千洐有些信了慕容瀾的話。他本就是正直性子,這事是二殿下下殺手在先。雖然大殿下也有不妥之處,但他如實而言,也問心無愧。
二皇子觀他神色,已知此人的確冥頑不靈,揮一揮袖子,轉身便走。到了牢門口,卻又回頭道:「你與我十七叔如何相識?」
步千洐慢慢睜開眼,靜靜盯著他,不起身,也不行禮,冰冷的目光,像是要看透來人的心。
慕容湛這才鬆了口氣,看著他二人。破月忙將手邊熱水遞過,他大概也是惦記著步千洐,根本沒回頭看破月,就著她的手喝了水。
地牢里陰濕極了,破月走了兩步,便打了個噴嚏。慕容湛見她肩頭微顫,想解下自己外袍披在她身上,手摁上袍子,卻遲遲未動。
他一抬眸,望見一雙清澈如潭眸子,那裡面寫滿了關切和喜悅,仿若兩道柔光撩過心窩。他一時竟忘了鬆手,怔然凝望。
步千洐始終沒有說話。趙大將軍沉默片刻,便離開了。
那青年被他看得心裏發毛,臉上便添了幾分惱意:「步將軍好大的架子!」
步千洐邁著沉甸甸的步子,走到了軍營。
「吱呀」一聲,牢門從外推開,一名十七八歲的錦衣青年矮身而入,目光銳利掃過步千洐,沉默不語。
慕容充語氣則活躍些,嗔怪笑道:「小王叔說殺他如殺您,咱們誰敢動王叔?不怕被父皇剝了皮嗎?」
步千洐咬牙道:「末將的確問了許久,只想為殿下找出賊首。可這奸賊極為狡猾,半點口風不露。末將出身貧寒,一心為朝廷為殿下效忠。若是能為殿下出一點點力,末將也是在所不辭啊!望殿下明見!」
十七叔?
慕容湛走在她身後,望著她纖細若柳的腰肢,忽的生出個念頭——若是皇兄當日將她許給了自己,大概……也是會歡喜的吧。
破月想了想,答道:「hetubook.com.com回殿下,大概是墨官城一役受的傷。他並未曾對我提起。」心中卻想,難怪他會昏迷,之前受了傷,卻未對我們提及。
未料她話音剛落,床上沉睡的慕容湛長眉微蹙,竟緩緩睜眼。慕容瀾與慕容充見狀大喜,連忙圍上去。
「他們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慕容湛柔聲道。
而他自己呢?或許他剛剛立下的軍功,可在前線,無論大皇子還是二皇子,要讓他這個不小心知道真相的人「死於意外」,易如反掌。
「……顏朴淙有一獨女,年方十六,閨名破月,容顏姣好,嫻雅可人。顏戰功赫赫官名甚好,但朕始終瞧不透他。瀾兒與充兒已立了妃,你娶了那顏破月,可好?」
卻未料只是路人。
「我怎麼會怪你?」她含笑的聲音柔若酥糖,慕容湛只聽得心神一盪。
原來那個顏氏千金,是這個模樣。纖弱得令人憐惜的容顏,跟嫻雅可人半點沾不上邊,性子粗放隨和沒有半點女子的扭捏;甚至在戰場上,亦不輸男兒——百人追擊數千人,這事慕容湛自問不會做,也許連步千洐都不會做。
然後他果然進了死牢。
步千洐從身體一直冷到心裏。
兩人同時失聲低呼,快步走上前。
他嘴角泛起苦笑——小容,是你嗎?
他後背一陣冷汗,他小小五品,若是捲入這事,即便只是做個證,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一將功成萬骨枯,她不知道,穆青校尉,一戰揚名天下。
這念頭像是熱炭灼傷了他的腦子,他收斂心神,快步跟上去。
私通敵軍是重罪,二皇子是前線元帥,無需請示皇帝,便能先斬後奏。這十日來,大皇子來過兩次,二皇子來過三次。大皇子勸他開口;二皇子大概見他寧死不吐露真相,表示願意相救——只要他從此投誠,並替他殺一個人。
一旁的慕容瀾和慕容充二人這才鬆了口氣,讓御醫退下配藥。慕容瀾目光先掃過顏破月清透如雪的容顏,又停在她被昏迷中的慕容湛握得死緊的小手上,柔聲笑道:「穆姑娘,我王叔如何受的傷?父皇近日一直特別憂心王叔,他日父皇問起,我也好答話。」
今日,是他最後的一日。他選擇放走俘虜,讓這件事消弭于無形,已料定有這一日。大丈夫死則死矣,他心中並無太多沮喪。只是臨死二皇子還來騷擾,令他心頭越發的焦躁鬱怒。
慕容湛卻搖頭:「我要去看步將軍。」他扶床欲起,這才發覺手中一直握著個柔軟的事物。
她的目光又滑向與他緊緊交握的手,再次用了用力,想要抽回。可他實在握得太緊,每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都與她緊緊相扣。她無奈的想,這隻怕是他迄今為止做過最逾矩的事了吧?待他醒轉,估計會鬱悶得不行。
青年正是當今皇帝二子慕容充。他自幼酷愛武藝兵法,是皇帝m.hetubook.com.com諸子中的佼佼者。年紀輕輕便擔任東路征討元帥之職,贏多輸少,如今在朝中聲勢,更是如日中天。
當朝皇帝唯一的胞弟,傳聞中最受帝寵的十七王爺。
她說得輕巧,慕容湛卻沒來由心裏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破月默然。
步千洐刀法獨步東路軍,不少人認得他,紛紛急喚:「步將軍、步將軍,為何將我們抓起來?」
步千洐知情況詭譎,連忙擯退左右,拷問老蘇。
步千洐起初還以為大皇子是不屑於與他們動手,現下才知,大皇子必定是查知了一切,順水推舟將事情鬧大。
慕容瀾兩兄弟見王叔盯著破月發愣,心下雪亮。破月雖容顏嬌弱可人,但兩人見過的美人多了去了,倒也不會太驚艷。慕容瀾率先道:「便請穆姑娘好好照顧王叔吧。」
慕容瀾二人這才心頭微驚。他們如何聽不出慕容湛的意思——兩兄弟明爭暗鬥,父皇雖然不管。可若被慕容湛捅到父皇面前,知道牽扯進無辜忠良,兩人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可當他抬頭,卻看到慕容瀾明明溫潤的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
誰料後來皇兄卻改了主意,將顏氏千金指婚給下級將軍。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鬆了口氣,又似有些失落——他生性內斂,卻也是青春年少,心中其實已將那顏小姐當成自己的妻子,也曾一遍遍肖想過「容顏姣好嫻雅可人」到底是什麼模樣,日子久了,竟也對未曾蒙面的未婚妻,寄託了一些情愫。
慕容瀾眉目不動,慕容充眸中含笑。
慕容湛人雖迂腐,卻也不是不通世故。他知道兩兄弟現下不吭聲,心裏自然還有計較,索性直言道:「我從墨官城動身之日,便已寫了信送給皇兄。我相信不日便會接到他的聖旨赦免步千洐。你們早放晚放,不過是幾日時間罷了。」
慕容瀾笑得慢慢的:「不知?步將軍,本王聽說,你率五百精銳,將這伙逆賊圍堵在山上,拷問了整整一個時辰。以步閻羅的手段,居然什麼也沒問出來?你好好想想。」
地牢里陰暗寂靜,地上東路軍指揮所里,卻是燈火通明,所有人忙得四腳朝天。
慕容充被他說得有些憂心,可想起步千洐寧死也不向自己投誠,也不說出真相,倒也不是很擔心了。他笑道:「一切都聽十七叔的。十七叔,先別說了,身子要緊,喝了葯,睡一晚再說。」
慕容瀾先答道:「十七叔放心,人還在地牢。」
他知道這樣做,他必死無疑。可他一個人死,總好過這四五百無辜的士兵死!他們中的許多,還是新兵,十七八歲的年紀,年輕到無知!
原來他握著的,一直是她的手。夢中一直牽挂著不能放不能放,一定不能放,原來是她的手。
慕容瀾先開口道:「王叔這樣處置甚好。其實我也一直覺得黑沙河之役,必有隱情。」
和-圖-書步千洐還是低估了皇家人的狠厲。
慕容瀾二人無法,只得送二人去地牢。到門口時,兩人都託辭不進去。慕容湛也不勉強,想起一事,讓顏破月先進了地牢,自己卻轉身對他們道:「有一事需要託付你二人——除了我,不要讓任何人靠近穆姑娘。她若是出什麼事……」
甚至連趙大將軍也來過一次。他看到步千洐,只是嘆氣,他說不會讓步千洐受皮肉傷。
至於慕容充,小時候更是跟在慕容湛身後練武習字。當今皇室,慕容湛算得上是第一高手。故慕容充自小就對慕容湛仰慕有加。
原來他一趕到黑沙河,就發現這支敵軍疲弱不堪。而大皇子的一千護衛全是精銳,旁人或許看不出,他這種行軍老手,一看便知,大皇子若是刻意收拾他們,早不用拖到步千洐的隊伍到來。
慕容湛本就生得極美,此時也已凈了臉,鳳眸先是迷濛,后是沉凝,波光流轉,燦若美玉,只看得三人都是心神一凜。
他沒說殺誰,但是步千洐明白。
想到十七叔慕容湛,他壓下心頭火氣,放軟聲音道:「步將軍,他給你死路,本王給你生路。再過半個時辰,你便要問斬了,普天之下,只有本王能救你。不僅能救你,還能保你飛黃騰達,你何苦孤傲絕情?」
對了,還有她,他親了她,豈止是不虛此生,簡直是賺了。
「大哥!」
朦朧的日光彷彿一隻若有若無的手,從狹小的窗邊拂過。幽暗潮濕的地牢,死一般寂靜。
他默默退出俘虜營,又到了赤兔營中,正巧看到大皇子的親衛軍來要人。幾個赤兔營軍士疑惑:「押我們過去作甚?」
又或許,他是想發泄壓抑心中許久的不平和怒火。
「十七叔!」
「王爺這是連日奔波操勞過度,加之又受過內傷,才會猛然昏厥。」鬚髮皆白的隨軍御醫恭敬道,「無妨,調養幾日便好。」
「殿下,能賞末將一杯酒嗎?」他顧左右而言他。
約莫是聽過他的「惡名」,慕容瀾沉吟片刻,語氣緩了緩道:「你是否忠心,本王自然會查明。墨官城一役你做得很好,本王也聽說了。你這麼年輕,切勿一時糊塗,耽誤了大好前程。你知道了什麼,就說出來。不要怕得罪誰,本王一定會為你撐腰。」
後來,就遇到了破月;
三叔侄說話時,破月一直沉默著,此時卻開口道:「我陪……王爺先去看步將軍吧。」
「還有半個時辰?」步千洐縱然生性豪情,聽到自己的死期逼近,也難免膽寒。可望著面前容顏英武、目光陰鷙的皇子殿下,他卻無法應允。
「我們雖是武官,可這朝廷就是個漩渦,你是青年將領中的佼佼者,又怎能獨善其身?二皇子雖行事重了些,可也是才華出眾。你素來機敏,在大事上,怎就如此執拗?」他這麼說。
「嗯,走吧,小容。」破月轉身往裡,「咱們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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