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想到這裏，心裏甜絲絲的。她明明也是高手，他還把她當成柔弱女子強勢保護。
擒賊先擒王。步千洐一眼望見士兵中站著一名都尉，順手從旁邊士兵腰間拔出長刀，蜻蜓點水般穿行至那都尉身前，刀輕輕巧巧架上他的脖子。
步千洐和破月聽到誠王二字，對望一眼。過了一會兒，破月靜靜道：「青侖世代為奴，如今終揭竿而起，須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破月點點頭，到城門旁找個了陰涼角落坐下。
「城門關了。」步千洐眸光幽深，翻身下馬，牽住韁繩，「留神。」
劉奪魁一一作答。步千洐二人這才知道，因為不堪常年累月的欺壓，青侖族已於三月間發動了兵變。事情起因是幾名青侖奴，錯手殺了益州州牧，被當地官差五馬分屍。未料此事引起了益州青侖人的不滿，當晚就攻入了府衙，殺了所有官員，此為「益州之變。」
「王叔！」
她追出了幾十里，終於看到了那隊青侖將領。
劉奪魁聽得奇怪，但他沒有追問，因為他有更緊急的事情。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將軍！請您救這一城將士和百姓！」
步千洐一征：「劉奪魁？」
步千洐低頭在她臉頰偷了個吻，笑而不答。
慕容湛翻身下馬，雙手緊緊握住韁繩，一動不動。馬兒卻被勒得吃痛，驚蹄躍起，慕容湛這才反應過來，驟然鬆手，馬兒狂奔而去。
原來探子日前回報，有一支兩萬人的青侖軍正朝湖蘇城來。而誠王和二殿下大軍在前方與趙魄正面決戰，無暇分兵援助，只命他們死守此城半個月。湖蘇城守軍只有五千，且都是東路軍，水土不服又不熟地形，要守住湖蘇城本就吃虧。
一騎黑馬，「噠噠噠」慢吞吞踏響官道，因為節奏太過閑適慵懶,顯得與焦黃荒蕪的邊關,格格不入。
她定了定神，緩緩側目。
「一言難盡。」步千洐笑道，也鬆開了身後的那名都尉。他看著劉奪魁的戎裝，目露欣慰：「你已是郎將了？」
只見身後數步，靜靜立著一騎。馬上人一襲白衣，狹長鳳眸眼hetubook.com.com眶微濕微紅，定定的望著她，姿容清俊不似凡人，不正是慕容湛是誰？
那大漢亦是一愣，抬眸看清步千洐，神色劇變，又驚又喜：「步、步將軍！您怎麼會在這裏？」
「去了東城門。」
破月立刻坐起來：「他人呢？」
「誠王人在何處？」步千洐問。
破月望著他明顯清減許多的容顏，胸口有短暫的刺痛，但很快被一種溫暖而微痛的情緒填滿。她笑道：「我很好，你呢？小容，你可安好？」
步千洐慢吞吞往後走了兩三丈，城樓上的士兵看他二人，看得莫名其妙，都不敢做聲，也不放箭了。步千洐這才轉身，驟然提氣，朝城門處疾奔。眾兵士只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如狂風刮過，瞬間已至城樓下，「砰」一聲踏在地上，竟有金石之響。半瞬后又是「砰」一聲，城樓上有碎石脆裂落地的聲音。再定睛一看，媽呀，那人已立在城樓上，面帶微笑望著他們。
破月這才轉身。
五日後。
便在這時，步千洐忽覺後背一道渾厚的勁風襲來。他不躲不閃，反手一抓，內力激蕩，低喝一聲：「撤手！」
「放屁！」有士兵怒喝道，「仗都打了快一年了，探什麼親！一定是叛軍姦細！放箭！」
破月坐在城樓指揮室里，閑得無聊。
破月與劉奪魁相見，也是意外而驚喜。劉奪魁恭敬的將兩人引到城樓里，步千洐對自己經歷輕描淡寫帶過，反而追問劉奪魁戰況。
「……月兒，你可……安好？」
「……王妃？」
士兵們將青侖將領和士兵綁起來，推搡著往湖蘇城走去。破月跑得滿頭大汗，也不急著走，站在原地歇息。
破月並非莽撞之輩，騎著快馬繞過兵陣，並未受太大阻撓。偶爾有幾個青侖士兵衝上來砍殺，被她以刀柄重擊在地。
劉奪魁點頭：「都是托將軍的福。將軍，自從你……去守了糧倉，已經兩年了，大伙兒便再尋不到你。你究竟去了哪裡？」
「趙魄。」劉奪魁果然答道，「青侖城首領之子。其實兩個月前，誠王和*圖*書率軍與趙魄在青侖城會戰，原本我軍兵力數倍于叛軍，勝券在握，有望一舉殲滅趙魄主力。可那趙魄實在詭計多端，竟偷偷遣人爬到山上，推落巨石，令我軍死傷慘重。這才失了青侖城，誠王殿下也受了重傷。」
「放箭！」士兵們拉弓齊齊瞄準了她。破月微微一笑，長刀出鞘，腳步絲毫不緩，迎面而上。
「你是何人？」有士兵喝道。
「來者何人？」有人喊道。
步千洐和破月聽得奇怪，劉奪魁已三言兩語說明緣由。
援兵來了？破月心中驚喜。
「安國將軍！」
步千洐沉聲道：「我們是益州人，之前往沙漠邊陲探親，剛剛返轉。出了什麼事？為何關閉城門？」
事實證明，有個太會打仗的男友，令人既驕傲又無奈。驕傲的是，數萬大軍兵臨城下，於他卻不過是一場有條不紊小試牛刀的屠殺；無奈的是，這個時候，他屬於這座城，屬於士兵，屬於所有男人，卻不屬於你。
「當然沒有。」破月答得驕傲，「我們大勝。」
我很好，我很好。
「可是三日前，城守跑了。」劉奪魁憤怒的道，「什麼城守，一個老財主，聽到青侖人已在二百裡外，他便帶著所有家財跑了。如今城內將士人心惶惶，聽說青侖人相當兇悍，只殺軍官，不殺普通士兵，大伙兒更加不想打了。將軍，末將、末將……」
後背傳來一聲痛呼。步千洐轉頭一看，一名彪壯大漢抓著長槍，倒退數步，臉色漲紅。
「好。」破月握緊他的手。
「沒人？」破月望著城門外空蕩蕩的官道，按說此時晌午，就算邊關荒蕪，也該有百姓進出。可此時一個人都沒有，地上倒是丟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鍋碗瓢盆、衣服鞋襪，活脫脫一副戰亂的景象。
他們也察覺背後一騎風馳電掣般追來，轉身一看是名女子，都很驚愕。破月哪裡肯給他們空隙，雙足在馬背上輕輕一點，已如離弦的箭疾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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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帝京對此事並不太在意，只責令益州方面早日將賊首捉拿歸案。未料那賊首竟相當彪和*圖*書悍，不僅躲過了追捕，甚至發出一紙檄文，號召天下青侖奴、甚至被權貴欺壓的平民百姓，推翻慕容氏的殘暴統治。
「雕你個頭！」破月將一把葡萄粗魯的塞進他嘴裏，嚴肅道,「就快入關了，大胥可不像君和民風開放。你要收斂！」
「跟著我。」他漫不經心的說。
夕陽斜沉，城樓下的廝殺聲也稀薄了許多。破月居然還睡了個下午覺，誰料一睜眼，看到的不是步千洐，卻是劉奪魁焦慮的臉。
血腥撲鼻，殺聲震天。
破月倒也落得清閑，兩個人膩了這麼久，過了幾天閑散日子，倒也輕鬆。只是昨日，大戰前夕，他卻破天荒早早回來，很耐心、很強悍、也很有情趣的來了幾回，美其名曰「鼓舞士氣」。今日一早，更是將她拎到城樓上。
步千洐眸光一閃，看她一眼，轉而問劉奪魁：「賊首是何人？青侖族中也有如此出色的……」他聲音戛然而止，已然想到了一個人。破月也是心神一凜。
手起刀落，流水行雲。
他不動聲色將顫抖的手負到背後。
劉奪魁點頭：「聽說昏了數日，已經大好了。」
破月身子一僵。
慕容湛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收緊，蒼白而清透的面容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大概是荒廢太久，當日一聽劉奪魁說清城內情形，步千洐便跟劉奪魁躲進城樓里，幾天幾夜都沒出來。
我心若古井，沉寂無聲。唯有相思如無聲驚雷，令我午夜夢回茫然四顧。惶惶不見你娉婷芳蹤，只余我對影孤立，始覺浮生若夢。
可君和不是還未與大胥開戰嗎？
「嗖嗖嗖——」忽聽數聲破空，竟是從側面傳來。破月定睛一看，前方數名青侖兵盡皆中箭落馬。她轉頭看著來人，卻是一隊大胥服飾的士兵。再往遠處一看，只見塵土飛揚，竟似有數千人。
「開、開城門！」那都尉嚇得面無人色。
她的聲音隨風飄得遠遠的，距離這隊士兵數十丈后，有一輛由數名帝京親兵護衛的車駕。車中有一人原本閉目歇息，忽的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驟然坐起，素白的手驟然撥開車hetubook.com.com簾，舉目眺望。
「我去！你在此指揮。」破月轉身躍下登城道，奪了匹馬，厲喝一聲，「開城門！」
即便隔了一年，這兩個聲音也是耳熟的。一個是二殿下慕容充，一個……似是王府慕容湛的隨扈。曾經他們就這樣「王妃王妃」的喊著她。
步千洐抬眸望一眼城樓，柔聲對破月笑道：「你到一旁休息，我去給你開門。」
「誠王……他現在可好？」步千洐心下愧疚。
又往前走了數十丈，卻見厚木城門關得密不透風。土黃色城樓上方，數十個士兵躲躲閃閃探出頭來。
破月還有些擔憂，步千洐卻微微一笑，將劉奪魁扶起：「別再叫我將軍，如今你的軍職已比我高。我自會助你守城，五千人足矣，放寬心。」
「我們奉安國將軍之令，馳援湖蘇城。」士兵親眼見她追殺青侖將領，倒也不懷疑，「這位……姑娘，你從湖蘇城來，城池是否已失？」
眾人愣了片刻，反應過來，連忙跟上。等追上后，遠遠只見那人勒馬停步，靜靜立在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身後。似是怕驚擾了那女子，那人筆直的坐在馬上，竟如雕塑般紋絲不動。
因步千洐覺得走重複的路無聊，所以兩人繞了個小圈，沒有從青侖城入關，而是到了東面的湖蘇城。兩人一馬又走了半個時辰，遠遠終於望見城池的輪廓。
叛軍？
步千洐看向破月，柔聲道：「咱們去尋他，定要護他周全。」
步千洐正欲作答，忽聽城樓下傳來一聲悠長的呼哨。他微微一笑：「稍後再談，先開城門。有人等得不耐煩了。」
她動作太快，劉奪魁驚呼「不可」的聲音，遠遠消逝在風裡。望著她一騎絕塵身影頃刻不見，劉奪魁只覺得頭暈腦脹——瞎子都能看出步千洐與她的親密無間，她要萬一出點事，自己還不被步千洐活剮了？
那輛精緻華麗的車駕旁，有人低呼出聲。而那人蒼白著臉色，不顧旁人震驚神色，頃刻便奪了匹馬，朝前方疾馳而去。
話音剛落，數道箭雨自城樓上疾疾射來。步千洐與破月平地拔起數丈，堪堪落在右側，hｔtps://wｗw.ｈｅtｕboｏｋ.com•ｃｏｍ避過了箭雨。馬兒卻一聲長嘶，身中數箭，倒下不活了。
她感覺到身後有人勒馬停步，但她以為是路過的士兵，未加留意，舉著士兵給她的水囊，抬頭便飲。
步千洐坐在破月身後,手臂繞過她握住韁繩，將她小小的身子圈在懷中。破月剝好葡萄,抬頭塞進步千洐嘴裏,步千洐微眯著眼吃了，意猶未盡：「不如你用嘴喂我？一箭雙鵰。」
背後是大漠黃沙,前方是群山環抱。斜陽如火燒流雲，將廣袤大地,籠罩在幽靜而空曠的金黃里。
「……小嬸嬸？」
直到身後數騎馬蹄紛亂，由遠至近。
「……小容。」破月彷彿中了咒，舉著水囊，定定立在原地。
「我很好。」
「我是湖蘇城守軍，你們又是何人？」她揚聲道。
破月抓起劍，隨劉奪魁走到城垛上。只見城樓下已屍橫遍野、滿地血肢。黑衣的大胥將士們，與穿著雜色服侍的青侖叛軍廝殺城一團。而正前方，有十多騎正從黑衣軍的包圍中突了出去，往東南方向逃去。
破月並不清楚，當日步千洐與趙魄模擬對攻青侖城，這一招正是步千洐想出來制服趙魄的。可誰能料到，趙魄竟拿如此陰毒的招數，對付慕容湛？
「穆校尉！」劉奪魁還記得這麼叫她，「叛軍頭領突圍出去了！步將軍千叮萬囑一定要生擒他！末將決定帶兵出城追擊，能否請校尉代我守住城門？」
這人不正是當日跟著破月在墨官城，大破五國聯軍的劉奪魁都尉？
「我是東路軍都尉步千洐，這是我的文書。」他將身份證明丟到那都尉懷裡，「速開城門。」他微微一笑，語氣也柔和了幾分，「迎我的同伴進來。」
「那賊首還真是厲害。」劉奪魁道，「就這麼打了幾個月，隊伍竟越打越大，已佔據了三個州。直到幾個月前，二殿下和誠王殿下調了我東路軍過來，才將賊人的勢頭止住。現下兩邊都打得火熱。」
「末將不知。」
破月如一道閃電劈入馬隊，頃刻便用刀柄擊傷數人，縱身直取被士兵們護在正中的那中年將領。
「啊？」破月低呼一聲，步千洐眉頭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