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是天大的恩賜，如何能有十年……」麻三苦笑。
刀文青愣了一下，說道：「你說什麼，阮雲，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麻三最後這話說完，金色的眼睛慢慢地失去了光彩，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了。
「阮雲，要是我不答應呢？」刀文青畢竟是成名人物，這話說出來，倒有幾分威嚴，聲音說出來，的確是壓在了阮雲的身上。
我剛要叫喊，說這事情跟我沒有關係，但是被麻倫叔捂住了嘴巴，麻倫叔悄悄告訴我：「刀文青一下子死了兩個兒子，基本上沒有理智，現在說道理是沒有用。」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仇立悄悄刺進去，那個時候仇立扶過麻大。」麻倫叔好意地說道。
刀文青說完這些話，忽然，一口鮮血從嘴巴乾嘔出來，隨即又吐出了一口鮮血，一連吐了兩口。椎心之痛，痛出了鮮血。
麻蛋這小子已經泣不成聲，大喜大悲來得太快，簡直是讓人無法接受。
麻倫真是鐵血柔情真漢子，在打架小王子牙痕下，竟然沒有叫出來。
阮雲回道：「錯了！你今天只是沒了一個兒子，三郎十年前就死了。當年我跪在你面前三天三夜，只求你不把他送進養屍洞，你是怎麼回答我的嗎，娘你記得嗎？」
麻三說道：「沒事了，都是一場誤會。我和你師父沒什麼過節，你放心……我娘……不會為難你……的……」
我鬆開了麻蛋，麻蛋跪在了麻www.hetubook.com.com三的面前，磕了幾個頭，說道：「你說的話，我一定記下來了。」
我用力拉著麻蛋，不讓他靠近麻三。麻蛋這小子力氣可真不小，最後麻倫叔也幫忙，才把麻蛋給拉住了。
我和麻倫叔已經驚醒了，對於發生的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暗暗搖頭。
「我是師父養大，我是個孤兒。」我回道。
「你是麻烈雲……的徒弟……」麻三說道。
「閉嘴。」刀文青喝道。伸出手搭在麻大臉上，將一雙還沒有瞑目的眼珠合上。
到了天黑的時候，患病的阮雲拉著麻蛋走進了祠堂，她臉上還有淡淡的淚痕。
她的身邊放著還沒有盯上棺木的棺材，左邊是大兒子，右邊是老三。
刀文青又走到了麻三身邊，說道：「三兒，你是不是在恨娘。可他是你大哥，他是你大哥啊……」
阮雲說道：「刀文青……我告訴你。我們母子都吃了蠱毒，這蠱毒只有我可以解開，你要是不放我們離開。明天天亮，你會看到兩屍兩命……」
刀文青看了過來，大聲喝道：「胖子，你笑個鬼，你的樣子，我看著我就討厭。」
麻倫叔將左邊袖子卷了起來，露出白花花的一條手，放在我的面前。
鬼猴痛苦地叫了起來。
這聲響將我驚醒過來。
麻三搖頭道：「不要，不要成為一個厲害的人，成為一個好人就好了。我本來就要死，不怪他們兩個。但……和圖書有件事情，你必須記下來……」
麻蛋道：「阿爸，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成為厲害的人，不讓人欺負你，那兩個壞人，我也要抓住，打屁股，送給警察。」
刀文青好像痴獃了一樣，看著阮雲，臉上蒙上了一層薄霧，看不清眼前的事情，問道：「阮雲，你要說什麼？」
麻倫叔搖頭說道：「真是作孽啊，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
刀文青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說道：「麻蛋，你回去吧。我讓人來收殮你阿爸和大伯的屍體……」
這是麻三唯一一次親口教育自己的孩子，此後再無機會了。麻蛋點點頭，眼光異常堅定。
阮雲說道麻蛋的時候，忽然有了勇氣，又往前面走了兩步。
麻蛋要撲上去，被我一把拉住，怎麼也沒有放手，不讓他靠近麻三。麻蛋罵道：「你給我放開，我要摸摸我爸爸的臉……蕭關，你個大壞蛋，你是壞人……」
麻三開始咳嗽。我本想問道：「麻三叔，我問你，當初你和我師父到底……」但這最後的時光太過珍貴，應該屬於麻蛋。
「你說，青崖峒麻家的兒子，活著為蟲活著，死後就該在養屍洞活下去，為蝎子活下去。」阮雲說道，「今日發生的一切，讓我更加明白，如果麻蛋留在青崖峒，他的道路會和三郎一樣。所以我必須離開。」
「你說！」麻蛋擦掉了眼角的淚水，變得堅強起來。
「阿爸……」麻蛋說道。
我叫了第一和-圖-書聲，麻倫叔慢慢地靠著了我，道：「蕭關，我的手給你咬著，不要屈服在這個可惡的老女人面前。」
麻倫催促我。
麻倫拉了拉我，說道：「蕭關，咱們回去了……你體內的蠱蟲，讓郭小姐請出麻老姑，那樣就可以解開了。快走，快走……」
麻倫叔放棄了抵抗，壯漢上前，用麻繩將我緊緊捆住。刀文青走到了麻大的身邊，伸手在麻大的後背脖子處，找出一根銀色長針。
麻蛋再也沒有說話，雙腿跪在地上，看著布滿布條的麻三，有時候竟然笑了起來。
原本坐著的刀文青，慢慢地站了起來。
麻蛋不情願地跟著阮雲，邊走邊咳嗽，可能因為白天的事情，風寒加重，這小子眼睛有些發腫，看樣子是哭了很厲害。
洞穴里的蝎子已經消失了，都躲起來了，似乎受不了這種悲傷。
阮雲拉著麻蛋的手更加緊了，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攥緊衣角，下了決心說道：「我要帶麻蛋離開青崖峒，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這句話沒有說完，就看到刀文青折返回來，頭髮蓬鬆，亂糟糟，眼神已經沒有了光芒。她的身後跟著兩個青崖峒的壯漢，腰間都別上了長長的腰刀。
「五行屍是從我手下跑出去的，我希望你……你能夠把它們在……山洞里取得的效果……拔除乾淨……報仇是小事，男人一定要有擔當，分得清楚主次……這事情能答應阿爸嗎？」麻三說道。
這個過程里，麻三的眼m.hetubook.com.com睛由金色變成了黑色，很快有變成了死灰色，所有的生氣慢慢地流逝，包括對命運的留戀。
「怎麼回答的？」刀文青問道。
「娘，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情。」阮雲走到了宗祠邊上，猶豫了一會，鼓起了勇氣說道。
麻倫叔見麻蛋哭得稀里嘩啦，大巴掌打了兩下，把麻蛋給打醒過來，說道：「說說話。」
「阿爸……阿爸……你不要死……」麻蛋叫道。
我見麻蛋難過，不忍心離去，說道：「可是，這個時候，麻蛋是需要人陪的……」
麻三伸出手了，要去觸摸麻蛋。麻蛋的手也伸了出去，兩隻手之間相差並不遠。忽然之間，麻三的手重重地摔落，雙腳跪地的麻三身子一晃，摔倒了地上，一動不動，蠱神賜予他一天的時間，再也沒有了。
刀文青咬牙痛楚，說道：「麻大，原來是這根長針讓你變得瘋狂。」
身邊的壯漢已經將腰上的刀拔了出來，刀鋒已開，一刀劈開，絕對可以砍下一條胳膊，絕對是殺器。
我和麻倫叔雙手被綁住，由一根粗繩牢牢系在宗祠的祠堂之中。到了下午，給了一口乾飯吃了，我吃下的薄荷糖暫時也沒有發作。
「啊……」我痛苦地叫了出來，那薄荷糖里的蟲子又開始痛楚。
阮雲反問道：「娘，你是要一個活的孫子，還是要一個死的孫子？要你一個活的孫子，就讓我們離開，你要一個死的孫子，就把我們流下來。」
阮雲沒有回答麻蛋的疑惑，而是和-圖-書等著刀文青的答案，眼中的光芒更加建議。
「叔叔，有什麼話你兒子……給麻蛋的……」我捨棄了追問，說道。
刀文青冷笑一聲，道：「我今天已經沒了兩個兒子，難道你還要把我的孫子帶走嗎？」
「老太太飽受人間悲喜劇，這一切都是你們兩個人造成，還想走嗎？」刀文青冷笑一聲。
麻蛋吃驚地說道：「為什麼，離開這裏，我們又能去哪裡呢？」
時光慢慢地流逝，轉瞬又是一個天黑，整個下午我都沒有看到麻蛋，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我開始犯困，靠著麻倫叔慢慢地睡了過去。
阮雲不由地後退了兩步，重新說道：「娘，我要帶麻蛋離開這裏。我不想他生活在青崖峒，我希望他和其他孩子一樣，健健康康地生活，再也不用接觸蝎子，也不用接受七色蠱。」
我已經痛得難以忍受，咬了下去，這手在暗溝爛泥裏面滾過，再加上麻倫叔身體的味道，真是不好聞，但沒有辦法。
很快，我和麻倫叔被帶回了青崖峒。刀文青和麻蛋也回到了青崖峒，兩口還沒有上漆的棺木準備好，匆匆收殮了麻大和麻三。刀文青吐了兩口鮮血之後，臉色有些蒼白，人幾乎在一瞬間就衰老了，就坐在祠堂中間，目光無神。
麻三說道：「麻蛋，你不要難過，你見了我，我也見了你，那就好了。至少有那麼片刻是歡樂的。」
麻蛋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道：「阿爸，你不要死。我去求蠱神，讓他給你十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