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胸口猛地被點了一把火,林焱拿出用磨成薄片的牙膏柄,然後狠狠地劃上張暮暮的臉。
她說她是來帶她走的,請她放心。
楊劍鋒談判:「放我們走,孩子還你,不然老子丟他到河裡餵魚。」
顏尋洲再說明天的安排,林焱看著他:「那你呢……」
顏意駿問:「什麼是……衣冠冢啊……」
張暮暮身後跟著兩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她讓西裝男立在外面等自己,然後揮手示意房間的兩個女人也出去,兩個女人似乎有點怕張暮暮,抬頭看了張暮暮一眼,低著頭走出了房間。
樹林外停著一輛集裝卡車,男人給林焱打開車門,然後自己最快速度上了車,發動引擎將車開動。
林焱看了眼身後站著的人,對楊劍鋒說:「你去吧。」
顏舒冬的心情就跟這黑色頭像一樣,黑漆漆得摸不到十指,然後顏舒冬伸手擦了擦從眼眶裡蹦出來的眼淚,狠狠地砸了鍵盤。
林焱看完紙條上便將它撕碎丟進抽水馬桶,當旋轉打圈的清水將紙片全部衝下去時,她才吁了一口氣,然後她在衛生間換了新送來的衣服。
車子開得很快,車廂很大,但是顏尋洲和林焱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直到顏尋洲將車開到湖前面的時候對林焱說:「我們先下車。」
林焱被阿峰帶到一間平房后,她才知道顏尋洲還在那個藥廠跟跟人談判,而楊劍鋒趁機救她出來。
「你們走!」楊劍鋒吼道。
男人對林焱的話感到很滿意,他將林焱拉到自己的身後,這個男人比林焱高不了多少,但是他手勁大,將林焱的手腕握得生疼生疼,冰冷的觸覺就像蛇貼在肌膚上讓人毛骨悚然。
下午那個黑瘦男人叫魯,他又來看林焱,看到她時對她身上的衣服稱讚了一番:「你穿起來比這裏的姑娘都好看。」
「好點嗎?」過了會,顏尋洲問。
張暮暮的情緒越說越激動,她開始指著林焱的鼻子:「同樣也是因為你,我婚姻沒有了,小孩沒有了,我有家卻要在這個鬼地方活活受罪!」
「他們還會追來嗎?」林焱啞聲問。
第二天林焱跟著一個過來「求祿」的婦女乘船離開,之後她沒有找到商鋪就遇上了趕過來的李唐和一批中國警察。
衣冠冢建好的時候,林焱請了道鎮的兩個和尚過來念經,她覺得顏尋洲這輩子經歷的血腥太多,希望能給他超度到一個好的下輩子。
「你費盡心思抓我來喂蛇,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林焱開口說,這幾天她喝水不多,聲音聽著沙啞又無力,加上口吻平實,語氣反而顯得有點無所畏懼的漫不經心。
林焱走上前關了門,女人是一個啞巴,但是會手語,林焱因為林家父母都是聾啞人,自然看得懂手語。
林焱努力讓自己鎮定,只是依舊不爭氣地流著眼淚,她低頭看著被壓在地上的顏尋洲,他黑色西裝裏面的白襯衫已經看到了染出來的鮮血,林焱只覺得自耳邊一片嗡嗡聲。
顏尋洲也笑:「可能是你下輩子欠我的。」說完,他的手繼續一下一下按摩林焱的胃部,「上輩子如果是你欠我,這輩子肯定是我欠你。」
這是一個溫柔的告別吻,帶著點苦澀的味道,不過依舊美好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樣,有一種時光永恆的錯覺。
「別擔心,這是別人的血。」顏尋洲說。
這個男人林焱見過,就是上次砸窗打徐家倫的那個,拳頭十分厲害。
就像她說的,他和她都沒有多少開心的回憶,他怎麼捨得死。
平房還有四五個人,楊劍鋒讓林焱不要害怕:「他們都是我和尋洲的人……我有點不放心尋洲,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接應下他。」
「她有艾滋?」林焱輕聲開口問。
顏尋洲當斷即斷關上了車門,發動車子便像箭一樣開出去。
恢復自由的安剌泄恨似的在顏尋洲頭上踢了兩腳,然後https://m.hetubook.com.com對站在身後的張暮暮說:「不是想要他的手臂,你現在可以來要了。」
林焱輕「嗯」了一聲,這個男人怎麼不想想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他黑色西裝裏面的白襯衫已經半件被染紅了。
張暮暮慢慢恢復了平靜,她嘴角噙著一絲笑,然後一字一句在林焱耳邊說:「等會你就會被送給這裏的老大安剌,他是艾滋病患者,我覺得殺了你,還不如慢慢折磨你,即使哪天你從這裏逃出去了,你也是艾滋病的攜帶者,你不是很疼你的孩子嗎?如果你有艾滋病,你還會親自照顧他嗎?」
只是顏尋洲想了想,心裏也覺得真可惜,他和她存在的美好回憶那麼少,以後她要是想起他的時候,是不是只會想起他的壞了?
「但是我就是討厭你啊。」張暮暮盯著林焱的臉,「當時我跟顏尋洲已經在一起了,但是你一個電話就可以讓他回去,我很不服氣啊,江小姐……所以將你安排進監獄多好,結果那麼重大的洗錢案法院只判了你五年,我特奇怪啊,不過不管如何,我到底贏了你,我張暮暮這輩子從來沒有輸過人,憑什麼搶不過你手裡的男人……」
「我……」顏尋洲沒說下去。
林焱被關在這個二十平方不到的小閣樓里,明天除了有人來送吃的,每隔兩天還會有人送衣服過來,每次都是不同顏色的同樣款式,另外從衣服的樣子來看應該是越南女人的國服,腰部上面合身裁剪,類似中國的旗袍,而下面寬鬆飄逸。
「暫時還沒有。」男人的視線在林焱一頭黑色的秀髮停留了片刻,轉身就走。
顏尋洲真的覺得下輩子要比這輩子好多了,好得讓他有點感動,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動了,都差點忘記了感動是什麼滋味,當神奇的滋味從他心底升起來的時候,他從套在林焱身上的西裝袋裡拿出一把鑰匙:「道鎮的房子,鑰匙給你。」
「可惜了。」安剌惋惜開口,「既然暮暮你不忍心,那我來幫你。」說完一個穿灰色衣服的男人走到顏尋洲跟前,他手裡拿著一支注射劑,細長的針尖在燈光下散發著銀色的光,當針孔靠近顏尋洲時,林焱猛地縮了下,當毒品一點點的注入到顏尋洲的體內,林焱終於失控跪在地上:「不要……」
早上也是同樣的人過來送衣服,他們離去后,林焱從衣服的里襯拿出一張紙條,上面的字體很熟悉,顏尋洲這人雖然讀書不好,但卻在顏安的訓練下寫得一手好字,雋秀內斂,跟他的性格一點也不像。
魯上前踩住顏尋洲的手,狠狠踩住,慢慢的,槍從顏尋洲手中脫離,黑色手槍被踢到了沙髮腳上。
一旁玩積木的顏意駿嚇壞了,但是他還是從地上爬起來,拉了拉顏舒冬的衣角:「哥哥,你別哭……我們一塊兒玩積木吧。」
林焱再次被抓回來,這次不是一個小閣樓,而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寬闊又豪華,正中間顏尋洲的槍正指著一個頭髮灰白的男人的腦袋,男人六十歲上下,應該就是這裏真正的主人公安剌。
「好了好了,什麼死不死的。」顏尋洲此時就像十七歲的專橫小子,用力摟住林焱的腰,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好久沒有這樣抱你了,感覺真好……」
而顏舒冬直接砸了章子帶來的舊衣服,之後兩孩子跑到道鎮的果林一塊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焱知道他要回去救他的兄弟,只是心中依舊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周圍是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顏尋洲伸手摸了下林焱的頭:「這幾天,嚇壞了吧……」
林焱小心翼翼摸著顏尋洲的胸口,果然沒有傷口,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極而泣,眼淚掉得更凶了。
「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你嗎?」張暮暮繼續問。
兩個人都低笑起來,然後顏尋https://www•hetubook.com•com洲又開口:「那我跟你講個笑話。」
「真是傻妞啊……我不是說了是別人的血么?」顏尋洲笑,然後他拉住林焱的手,「不信的話,你摸摸。」
……
林焱:「好。」
林焱舒了一口氣,男人也舒了一口氣,等車開離一段路后,開口解釋說:「這裡是本土一家製藥廠,綁架你的就是這裏的頭,專門從事不法經營,一個賊壞賊壞的人。」
孩子的哭聲讓魯選擇妥協,但是孩子的爺爺不同意:「魯!」
顏舒冬最近有點鬱悶,章子叔叔給他請了長假讓他在家裡不能出去,顏尋洲不在家,網上找林焱也都是黑著頭像,顏舒冬發了很多消息過去,但是「騙子燕」都沒有回復她,然後他終於生氣得不再找騙子顏了,只是晚上他又偷偷打開qq,然後騙子燕依舊是黑色頭像。
男人普通話說得很流暢,林焱都懷疑他是不是中國人,男人看了看她投來的眼神:「我母親是中國廣西柳州人。」
阿峰扯了扯嘴角:「還在裏面呢。」
林焱看了看頭頂的透亮的圓月:「我跟你好像沒有什麼開心的事可以說。」
……
顏尋洲聲音很低,低得就像一陣風從林焱耳邊吹過,她轉頭看著顏尋洲胸口觸目驚心的紅色,眼淚落下:「你都這樣子,你能救回他嗎?」
林焱點頭跟上男人的腳步,走了幾步後轉頭看了一眼帶她出來的女人,女人跟她方向完全相反。
感覺真好,只是他也不敢確定明天太陽出來后,他還能不能再這樣抱著她,所以最後他鬆開林焱后,他的嘴角輕輕地碰過她的臉。
林焱忍不住笑:「遇上你,我真是倒霉。」
「對,這裏的老大。」
其實想他的壞也沒關係,至少她還會想起他。
她是在楊劍鋒離去的時候五分鐘后被這個黑瘦的男人再次劫回來,她不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所以這次回來心裏也沒有多少僥倖剩下了,只是等真正面對死亡了,她的身子還是忍不住顫抖,她的腦門對著的是冰冷的槍口,時刻提醒她命在弦上。
「那你應該抓嚴珂才是。」林焱回道。
林焱抬起頭:「我和你都是受害者,我們應該聯手對付顏尋洲不是?你綁架我是不是報復錯對象了?」
兒子……冬冬,這些天林焱一點兒也不敢想起冬冬,只要腦子浮現那張倔強的小臉,林焱就受控不住害怕、擔心、甚至絕望。
「謝謝。」林焱起身,回答得恭敬又自然,「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您請說。」
一件白色越南長衫,胸口刺繡著紫色牡丹,下面是配套的白色寬鬆褲子,一雙平底黑色鞋子,林焱對著圓弧的鏡子看了看裏面的自己,等這次出去了,她非跟顏尋洲劃清界限。
一道轟鳴的槍聲,一顆流彈不斷飛速而過,楊劍鋒對顏尋洲說:「你的女人自己回去保護。」而他只跟自己的兄弟在一起。
顏尋洲還沒有開始講,林焱已經笑了起來,然後她說:「從前有個倒霉鬼對不對……」
張暮暮的叫聲迎來了那天那個黑瘦的男人,林焱心裏多少猜到了八成,她對那個黑瘦的男人說:「願意跟你們做任何的合作,但請你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咣當」一聲,林焱腰上的小槍掉了下來,身在絕境的人總是格外真是老天的給的機會,林焱用腳踢給了顏尋洲,「顏尋洲,你接住……」
張暮暮轉頭狠狠瞪了林焱和護在她前面的男人,然後捂著自己的臉走了。
天是很快亮了,只是等天亮的人,永遠覺得天亮得那麼慢。
林焱沒回答。
顏尋洲這樣的話,太像交代遺言,林焱搖頭:「我不要。」
一路過來,林焱已經處於半虛脫狀態,她轉頭看著沿路的地形,全是山川丘陵,路途蜿蜒,中間環繞著一條河,大約有二十多米寬,水位不低,河面上停https://m.hetubook.com.com著幾艘木筏。她轉頭看向後面,現在距離她被綁架的地方已經一段距離了,只是當她看到前方的鐵門,心裏不由一沉:「我們還沒有出去?」
男人看著林焱慘白的臉,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冰冷的觸覺刺得林焱身子猛地往後縮了下:「別害怕啊,只要你好好合作,我保證你能安全回中國……跟你兒子團聚。」
因為他們正在給顏尋洲注射毒品,每個人都放鬆了警惕,只是沒想到最後給了顏尋洲絕地反擊的機會,接住槍的顏尋洲對準魯的大腿是又快又準的一槍,林焱趔趄著往顏尋洲跑去。
林焱覺得顏尋洲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但是她不敢告訴冬冬和駿駿,直到章子送來幾樣顏尋洲的舊衣服,問她:「要不要給大哥弄個衣冠冢?」
另外顏尋洲依舊沒有找到。
楊劍鋒重新回到藥廠的時候,顏尋洲果然跟這裏的人幹上了,他幫忙解決了兩個後來到顏尋洲邊上,「你的女人我已經幫你安全轉移了,我現在來幫你。」
顏尋洲循聲看向林焱的方向,他眼神複雜得已經不是林焱能看懂,有悔恨、有擔心、其中更多的是不死心和不認命。
「之前我也只是討厭你,現在是恨你,因為你,江阿姨不喜歡我了,甚至厭惡我了,她還要我去自首,多可笑的事情,一轉眼你是她突然冒出的親生女兒,為了你,她要把我丟棄,憑什麼啊,她無聊的時候是誰陪她說話啊,她傷心的時候是誰在她身邊哄她開心啊,都是我啊!」
林焱「嗯」了一聲:「真的好多了。」
這是一場對持,良久的沉寂后,顏尋洲開口:「你放開她。」他鬆開了安剌。
頓時,張暮暮左邊出現一道明顯的血痕,張暮暮驚慌失措地忘記了還擊,她捂著自己的臉哇哇大叫。
「哦,是嗎?」林焱應了一聲。
然後顏尋洲突然停下腳步看她:「還能堅持嗎?」
很快,顏尋洲被衝上來的桎梏在了地上,只是他手中依舊握著槍,緊緊握著槍。
「別使你的小伎倆。」張暮暮語氣滿滿的不屑,「你激我沒有任何用,另外抓你來也不是我能辦到的事情,我現在哪有這樣的本事啊,不過相比嚴珂,我更討厭的人是你。」
人在面臨悲歡離合的時候,總特別相信迷信,如果真的有來生,林焱希望顏尋洲能有一個這樣的安穩人生:
林焱雖然聽不懂這裏人講什麼內容,但是也知道他們講的是越南話,越南話在發音收尾的時候跟廣東話有點類似。顏尋洲的廣東話說得特別好,在北京的時候他就常用廣東話打電話,然後掛上電話就用道鎮方言跟她說話,等電話再次響起來,他一時轉化不過來,等道鎮方言講了一通后才反應過來,然後她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是不是很失望?。」張暮暮反問林焱,「顏尋洲去香港沒有把你帶走,卻帶走了嚴珂那個小妖精……江小姐,你在他心中也不過如此呢。」
——
夜幕降臨的時候,林焱坐在窗戶旁看向外頭的天,深藍色的天空的星星慢慢多了起來,一顆、兩顆、三顆……這樣的天空跟道鎮的夜晚有點像,林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這輩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遇上了顏尋洲了。
「是啊,所以下輩子你來找我。」
顏舒冬心裏覺得騙子燕肯定是出事了,只是他不敢問,害怕得到許阿姨肯定的回答,他希望騙子燕只是出去玩了,雖然她沒有跟他打招呼是一件讓他很生氣的事情,但是他寧願生氣,也不要聽到壞消息。
「離開這裏必須要過河,沒有船,我們只能等救援,車的目標太大,我們必須丟了它。」顏尋洲說。
林焱用手語表達感謝。
就在這時,楊劍鋒拎著一個小孩過來,小孩哭著鼻子,對劫持林焱回來的魯哭喊道:「爸爸,救我。」
年幼的時候有一個m.hetubook.com.com飽滿快樂的童年,年少時有一段熱血而努力的奮鬥,青年遇上生命里的最愛,中年有一個安穩幸福家庭,老年享受安泰的天倫之樂。
傍晚房間外面多了幾個看守的人,林焱不知道晚上顏尋洲的人能不能將她救出去。
男人讓兩個女人過來將張暮暮帶走,但是女人看到張暮暮出血的臉,比之前更加驚慌不已,她們小心翼翼靠近張暮暮,然後說了句林焱聽不懂的越南話。
雖然張暮暮說得很激動,林焱聽著卻沒有什麼感覺。每個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是不是一個殺人犯被判死刑還覺得自己特可憐,如果張暮暮覺得自己冤枉委屈,那她呢?
顏尋洲呵呵地笑了兩聲,他的臉貼在林焱的貼上,溫柔地廝磨著,雖然夜晚漫長得好像白天不會來,因為身邊有顏尋洲,林焱還是感覺到了安心。
「顏尋洲,放下你手中的槍。」開口說話的是將林焱劫持回來的魯,他同樣指著一把槍在林焱的腦門上,「你說是你開槍快,還是我快。」
「小火,我們說點開心的事吧……」顏尋洲突然開口道。
算不上多好,但是隨著顏尋洲一下一下的按摩,一道奇特的熱流在她的腰上跟著打轉,像是吃了極效的胃藥一樣,然後她的胃真的得到了舒緩。
半刻鐘后,是守衛換班的時間,也是她們給她送飯的時間,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焱的手心密密麻麻的全是細汗,直到她覺得自己全身的水分都要流乾的時候,門外傳來兩道敲門聲,林焱轉過頭,一個穿著長衫的女人從外面進來。
在樹木林里,林焱看到了一個高高大大,穿著灰色工裝的男人在那裡等著。
顏尋洲將車推進了江里,然後帶著林焱開始爬山。
顏尋洲終於拉上林焱的手,帶著他來到她被楊劍鋒開回來的集裝車,第一個上車是林焱,然後是顏尋洲,最後是劫持著孩子的楊劍鋒,只是楊劍鋒最後上車的時候,左腳被流彈射中,他跪倒在了跟前。
張暮暮關上門,然後朝林焱走過來,她自己穿著漆皮靴子,高跟落在木製閣樓的木板上,嘠噠嘠噠響……
林焱的胃病犯了,疼得冷汗直流,顏尋洲感到異常,問她:「怎麼了?」
「老毛病了……」林焱回答,她的頭靠在顏尋洲的胸口,她四周的空氣是青草混合著鮮血的味道,隱隱約約還有顏尋洲身上特有的味道,林焱以為自己忘記了,但是在這個星光滿天荒草叢生的地方,記憶再次被沖刷成了最鮮艷的色彩。
夜色重重,顏尋洲青著臉看向他:「不是讓你不要離開她!」
顏舒冬身體裏面除了消不去的火氣,更多的是擔心和不安,而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目前只會用暴躁來表現自己的不安,他不僅砸了電腦,還砸了跟顏尋洲一塊兒拼湊起來的機器人模型,「咣當」一聲,智能機器人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林焱問顏尋洲:「是不是有蛇啊?」
頭頂的星光很亮,顏尋洲伸手擦了擦林焱臉上亮晶晶的眼淚,然後順便拂去林焱頭髮上的野草,他真的很久沒有這樣跟林焱說話了,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狹小的地方里,他覺得回到了十七歲的那年夏天,林焱靠在他懷裡不停地說著話。
之後林焱回香港就帶走了冬冬和駿駿,沒有回S市,而是去了道鎮。
然後李唐又曾告訴她張暮暮從雲南潛逃出國,從雲南出來最近是哪裡?一切都太湊巧,於是關於幕後黑手,林焱早早就想到了張暮暮。
林焱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說喪氣話,所以緘口不語地跟著顏尋洲來到一個小山坡的後面,周圍是人一樣高的熱帶植物,還有參天大樹遮蔽,的確是藏人的好地方。
過了會,門外傳來聲響,像是守衛們都追著一個方面跑去,然後女人就拉著林焱的手往外跑去,女人極其和*圖*書熟悉這裏,拐著彎兒帶她逃出了閣樓,直到來到屋后的樹木林。
——
所以在這裏看到張暮暮,林炎一點兒也不意外。
只是相比立馬被送給那個有艾滋的老大安剌,她雖然不知道顏尋洲最後會不會來,但是她也要拖延時間。
林焱無意識碰了下被男人摸過的手,男人哂笑一聲:「放心,我沒有那種可怕的病,我父親也是後來從一個黑女人那裡得來的,雖然他後來把那個女人拿去餵了蛇,不過依舊不消他的心頭之恨,每個月都要對那個女人進行鞭屍……」
那麼幸運啊,林焱當時想,只是最後她並沒有感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悅,因為最後顏尋洲還沒能同她一塊兒回去。
另外她也可以從食物上判斷她所屬的地方,從糯米和海鮮可以看出來,即使這裏不是越南,也是東南亞的某一個國家。
「對,本以為可以用你把顏尋洲引過來,但是他不是沒來么?」張暮暮笑著說,口氣帶著一股興奮,好像顏尋洲不過來對她是一件喜悅的事情。
顏尋洲抬起頭,對張暮暮說:「那麼多人,你讓我怎麼回答,你靠過來點,我告訴你……」
林焱猛地抬頭,張暮暮笑得很得意。
「呵呵,所以下輩子我要找你要債去。」
林焱開口問:「顏尋洲呢?」
顏尋洲「噓」了一聲:「別把蛇招來了。」頓了下,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林焱的肩頭,然後將她樓道懷裡:「別怕,天很快就亮了。」
「不會了,等天亮就好了。」顏尋洲回答,他的手來到林焱的腰間,然後以打轉的手法按摩在她胃的部位。
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
但是那個毒品呢?
「你跟我走。」男人開口道,然後拉上林焱的手腕,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但是我不要再相信你了。」張暮暮扳動機板,對上顏尋洲的手臂,只是張暮暮最終沒有狠得下心,顫抖著手丟了槍。
「對了,我可以叫我阿峰,姓楊,楊劍鋒。」男人看了一眼林焱,「我跟尋洲是以前□拳時候認識的。」
所以下輩子,是他還她了,所以他們還是會糾纏在一起……
「別睡。」顏尋洲拍了拍林焱的臉,「我講個笑話給你聽……以前……」
女人皮膚黝黑,不苟言笑,她遞給林焱一把小手槍,然後親自上前將小手槍藏進她的腰帶上。
張暮暮拿起地上的槍,一步步朝顏尋洲走去,然後他在顏尋洲跟前蹲下,手槍指著顏尋洲肩膀,開口問:「顏尋洲,你有沒有愛過我?」
顏尋洲扯了扯嘴巴,強制性將鑰匙放到了林焱的口袋:「放心,我不會死。」
林焱想也不想跟著顏尋洲下了車。
集裝車在門口停下,男人把通行車給門衛看,然後門衛朝裏面看了眼后就放行了。
「那你最好別死。」林焱低聲說。
林焱沒說話,輕扯了下嘴角。
「當然沒,如果那麼容易出去,我們早就把你救出去了。」男人低頭看了眼手中通行證,「等會你什麼也不要說話。」
樹影重重,小蟲低鳴,顏徐州帶著林焱在這個「小世界」躺下,然後他對她說:「明天是除夕夜,越南人有求祿的風俗,所以明天會有很多本村民來這裏摘綠枝條,倒時候也就有船經過,你上船後去一個叫大荔的商店,那裡有人送你回國。」
林焱已經好久沒有合眼,她對顏尋洲說:「我想睡一會。」
機器人碎了,顏舒冬哭得也更盡興了,顏意駿連忙跑去叫許阿姨了。
林焱抬頭看著張暮暮,直到張暮暮在她跟前停下腳步,開口說:「哦,江小姐,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這隻會讓我更想把你扔出去喂蛇。」
一、二、三……林焱聽到槍扳動的聲音。
「對,從我父親那兒來的。」
「安剌是你父親?」
這個笑話,林焱以前的時候從顏尋洲那裡聽來很多遍,他老實說她是個倒霉鬼,結果她還真倒霉了半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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