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傾城顏色

薛雪抬頭看著蘇放,蘇放覺得這個抬頭的動作太適合她!她的美漲滿人的眼帘。咦?那玉人微皺眉頭,這個動作更合適她,這樣的一顰直讓人驚心動魄!啊,隨便哪個動作都適合她,這便是傾國的花容!這便是絕世的顏色!蘇放嗓子發乾,她誠心誠意地道:「能看小姐一眼,蘇放就覺得自己真是沒有白活世上!」薛雪滿是自信地笑了,女人自信的時候最美麗,可這容貌又怎麼能當得起再美麗一些了。她低沉動聽的聲音道:「我比你如何?」蘇放笑了:「拿我和你比的人鐵定發燒了!」
蘇放已經叫起來:「二哥!」烈若海遲疑地問:「你……是老大?」蘇放已經一拳打在他肩膀,同時哈哈大笑:「一年多沒見你了,後面的牙還老是疼嗎?老五又找到什麼好鳥養了?我走時老九偷偷勾搭高老六那閨女,現在上手了沒有?」烈若海驚呼:「你真是老大!你怎麼會是女子?」蘇放笑道:「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們這些兔崽子我是男的了?」
又聽下去:「那花燈兩邊全是人,我想看清卻湊不上去,所以我就想從小巷子里繞過去,趕在他們前頭摸摸龍頭……」蘇放一下就知道怎麼了。無錫她去過,那裡的小巷子像迷宮一樣,想抄小路可有她走的。半夜三更又加上初來乍到,這丫頭一定迷路!
柳隨風答應,兩個人就到外面不斷地練習那招。柳隨風只是虛虛地拔刀,並不真砍下去,這樣直練到半夜。他有點煩了,手下漸漸馬虎。柳傲松喝道:「和你說過多少次,這一招要全力投入,怎麼可以偷懶!這次和蘇放對決,你可一定要爭氣!」柳隨風道:「這一刀我都練三年了,蘇放連孟飛都不如,你還擔心什麼?」柳傲松想了想道:「只怕萬一,孟飛絕非尋常之輩!」柳隨風笑起來:「您過慮了,那孟飛受了那麼點小傷,可到現在還在昏睡,看來是浪得虛名!」柳傲松突然一驚:「你說他還在昏睡?不對,我們快去看看!」他拽著兒子奔向角落的耳房,兩個人很快就來到那間生鐵門窗的房間。
薛雪道:「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自己也迷路了,我就大聲哭起來!我冷啊!他把我的手塞到自己懷裡暖著,凍得臉都青了,卻不叫冷……他還拿了荷包給我,說:『荷包給你,別哭……我是男人,一定把你送回去!』後來我們都走不動了,他就把衣服脫下給我穿,自己在外面擋著風抱著我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雪落在他身上我幾乎以為他死了,又大哭起來。結果他起來說,『小妹妹別哭,我再送你回去……』」蘇放心想:這兩個都是笨蛋,居然一晚上沒轉出無錫,不過能抱著這樣的美人凍一夜也值得。
薛成賈思量良久,咬牙道:「就這麼辦!幫主也沒說一定要害死你。」蘇放和他擊掌:「好!你女兒我還給你……你知道為什麼嗎?」薛成賈苦笑道:「你不怕我耍花樣。」蘇放在他肩頭拍一下:「聰明!」然後和烈若海大笑離去。
薛雪瞪她一會才道:「他幾乎走不動了還不肯放下我,累得滿身汗都不放下我……他背著我走了大半個時辰……」蘇放心想:半個時辰就累得滿身汗,該不是練武的,突然她道:「咦?無錫地方也不大,半個時辰還沒把你領回去,這小子是想趁機多背你一會吧?」薛雪雙目如火:「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滿腦子骯髒念頭。」蘇放趕緊道:「當我沒說!」
烈若海道:「柳隨風是副幫主,你們大風幫的幫主是誰?當然是一笑魔君。你們假借寶藏之名想把我們一網打盡,有我們南邊兄弟在,決不讓你得逞!蘇放是一笑魔君的餘孽,一定要殺。」薛成賈道:「蘇放和我無關,我是怎麼對付她的你們大家都知道啊!」陶明道:「我看都是你裝腔作勢吧!」眾人都吆喝起來:「交出蘇放!」
書雲叫起來:「小姐!」薛雪道:「把面紗拿來,和這個人還說什麼?」蘇放道:「書雲,她不會有事的,我用趙雲帆的命和你保證!」書雲遲疑一下,終於道:「好……相信你!」她拿了一個很密實的青布面紗給薛雪戴起來。
烈若海道:「蘇姑娘,當初柳傲松不是死在華山了嗎?怎麼他又會……」蘇放道:「提起這事就是家父的錯了。他們當年那些人見柳傲松苦苦哀求,就手軟放過了他,結果讓一笑魔君捲土重來。如不是大風幫及時發現就又被他掀起一場武林浩劫。現在,柳幫主已經查到一笑魔君的下落,我們本打算暗算他,至少有七成把握。」藍大力道:「真、真的嗎?那你不應該告訴我們的。」蘇放道:「可你們怎麼誣陷我都不要緊,但我決不能看著大風幫的聲譽受半點損害!現在一笑魔君有了防備,我只好光明正大地挑戰他,蘇放和大風幫都會盡最後一份力量替武林了斷這個禍害。最好能拼得同歸於盡,不成功大家也別怨我們!」說著她抓起薛成賈的手:「是不是?」薛成賈如何能答不是:「是……儘力……」
蘇放又道:「我還以為小六子知道我的消息一定會死皮賴臉地跟來呢,看來現在猴子也乖了!」柳青和她感情最好,蘇放還真有點兒想他了。
柳隨風抓住他的手道:「那麼爹爹,我們不如就算了吧。現在回去我還是柳青,你還是老爹啊。」老者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他取下自己的面具,撥開頭髮:「這道劍疤就是蘇無咎送我的,你讓我放手?這仗不打我也不想活了!」柳隨風道:「那咱們直接去找蘇無咎。」
她家走廊造得奇特,門口該是轉彎的地方突然伸出一個檐頭,蘇放正聽得入神,就磕在上面了。這是薛家和_圖_書小姐小時候作弄人的玩意兒,連她老爹薛成賈都在這撞過頭。
隨著她走進去的一點光亮,依稀看到內室的兩個人,背對門的一個身材苗條,正面的赫然正是蘇放!那人低沉動聽的聲音響起:「你放心了,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那聲音十分熟悉,卻是當日拿解藥給她的人。
一陣風聲撲過,蘇放伸手撈住襲向她的手掌。這人說到就到,功夫很是不壞。她手掌被蘇放抓住,膝蓋立刻頂上來,招式陰毒。蘇放不閃,讓她頂上,右手成鶴嘴在她太陽穴一鑿,她膝蓋就沒了力氣軟下去。
藍大力道:「蘇姑娘,照你說的,為什麼把我們聚在一起?」蘇放道:「那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誰能單獨對抗柳傲松這樣的敵人?只有我們在一起才能讓他有所顧忌。」藍大力道:「可是你還中了牽機散的毒。」蘇放道:「不是這樣怎麼能瞞過你們大家,瞞過那個老狐狸。」
蘇放掐著她脖子進來,一個人驚呼:「書雲,你怎麼了?」書雲在蘇放手裡掙扎不得:「小姐,快響警號,這人很厲害!」薛雪突然看清楚眼前人:「蘇放,是你?」蘇放這時也聽出薛雪的聲音,怪不得總覺得耳熟,她也驚叫:「是你?」薛雪立刻道:「你要幹什麼?放開書雲!」蘇放道:「對不起,雲帆受了很重的傷,要請你父親醫治,我要扣住你交換。」薛雪立刻道:「好說,書雲,你快去應付一下!好好嚇嚇老爺。蘇放,你放開她,書雲知道怎麼做。」她又轉頭對雲書道:「書雲快去!」
果然聽薛雪說:「可是那小巷子都是一樣鬼畫符似的,我越走越黑,後來就……」蘇放想笑又忍住,接著聽,「後來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真的很害怕,天又冷夜又黑,我一不小心又扭了腳,就坐在那裡大哭起來……」蘇放心想:果然哭了。
一人豪笑道:「這次柳傲松磕八百個頭也不放過他!」蘇放高叫:「不!他磕頭就放過他,因為我們不怕他!」眾人一起歡呼:「蘇姑娘說得對,我們以後永遠都不怕他!」大家一起大笑起來,倒真是浩浩然撲面而來一股人間英雄氣!擊節高呼聲不斷,不時有人喊著「蘇放」、「大風幫」!蘇放像個主人般安排大家住進薛家,裡外都塞滿了。
卻說蘇放抓著那家人往內室奔去,片刻就到了內園的小紅樓。蘇放放開他小心地潛到門口,忽聽裏面傳出說話的聲音。這半夜三更的居然還沒有睡覺。
蘇放道:「當初柳幫主機緣巧合,發現了柳傲松要再起波瀾,當時時間太過緊迫,柳傲松又殺人,又不斷做出事情來煞白道的銳氣,什麼好朋友,什麼藏寶圖之類。他心中十分擔憂,找到我爹,兩人商量后決定就將計就計,由大風幫出面到處宣揚壞事全是我蘇放做下的,像他那樣驕傲的人怎麼甘心自己的成績被別人冒認,所以這樣做可逼得他現身!」
蘇放道:「可薛成賈一定不放過每一個角落,我們兩個大活人還能變成透明的嗎?」薛雪道:「你放心,我這裡有個秘密的地方,除了書雲,連我爹都不知道。」她旋開床頭機關,和蘇放一起走進那間小小的密室。裏面沒有光亮,到處都是些軟綿綿、帶穗子的裝飾品。蘇放剛進來就被那東西掃到脖子,嚇了一跳,她們坐定沒多一會書雲就回來了,同時也帶來讓蘇放放心的消息。
她又道:「我一直留意你們的動靜,怎麼沒有消息傳來呢?」烈若海道:「老九怕叫外面人知道看我們笑話,所以封鎖消息派人去找,可再沒你的消息。老大你真沒看錯,老九現在想得遠看得高,真像樣了!」
書雲又等了一會兒,才回到內園的小紅樓。她進了卧室,裏面很凌亂,有打鬥的痕迹。書雲笑了笑抓著床裏面的柱子轉了轉,又按動幾下,對面牆壁現出一道暗門。她叫:「小姐,蘇姑娘,我回來了,老爺把百年空青石乳都給趙公子喝了下去,他一定沒事。」
藍大力叫:「薛先生,一笑魔君在哪裡,我即刻去下戰書!」薛成賈道:「我……我不知道啊。」蘇放立刻介面道:「只有柳幫主知道,他冒險追蹤去了。要是他知道各位英雄如此決定該多麼欣慰,戰書就讓他去下,我們留在此處養精蓄銳,等著好好乾一場吧!」
柳傲松高興極了:「崽兒!老爹太謝謝你了!事不宜遲,馬上應戰!去讓韓伏沿路搜索,把孟飛找回來!」
蘇放大喝:「吵什麼!薛神醫給你們下毒不過是讓你們聽我說點話!」烈若海大聲問:「蘇放,你這是什麼意思?」蘇放道:「這實際是我和柳幫主商量的計策。大風幫其實一直維護著武林同道!薛先生你來說,大風幫其實都是好意!」薛成賈此刻騎虎難下,只得道:「這、確實是計策……是因為……因為……」烈若海道:「什麼這個那個,耍我們!快說!」薛成賈臉都憋紅了:「實際上是……是……那個……」
薛成賈臉上變色:「那都是你說的!」蘇放看著他道:「對啊,可大夥都認為我是替你說的。現在你敢跑回去對他們說剛才的話都不算?」薛成賈眼睛冒火:「你、你……」
柳隨風道:「才不是呢,大風幫現在正如日中天。」老者這下奇怪了:「怎麼會?」柳隨風道:「更奇的居然是蘇放為大風幫說話。把我誇得英勇無比,現在以大風幫的名義向你挑戰呢!口口口,簡直是瘋了。」
蘇放有點惋惜:「唉,你叫錢無用,為啥還那麼貪錢?現在當真是要錢無用了。」她轉頭拿過火槍翻看:「這是大哥新帶回來的火槍嗎?怎麼三個管子?以前的比這個長很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烈若海道:「是,老九說你、六哥、崽兒走了后底氣不足,讓大哥買東西補。這是荷蘭人最新研製的玩意兒,每根槍管里都有填好的火藥,旋轉一下就可以連發三槍,要是有兩隊這樣的人,一隊發了三槍退後,后隊再跟上射擊,時間剛好夠再裝火藥的。這些是大哥花了大價錢買的,每一把都值一座房子。」
蘇放等他很挨了幾十拳才從後堂走出來。她的出現無異火上澆油,吸氣的「噝噝」聲和「蘇放」的喝叫聲交織在一起。
薛成賈道:「絕無此事!我家副幫主是怕諸位同道上了奸人的當才勸阻各位的……」一人道:「勸阻?下死手叫勸阻?」
柳傲松大喜:「崽兒!真的嗎?你怎麼做的?」崽兒笑:「沒啥,他路過時我這老伯伯正好不小心打破了一樣東西,他倒是謹慎地立刻閉氣,可我新研製的安息香是不用呼吸的……他見自己全身沒有異狀,而我老人家又立刻走我的路,就繼續上路了。這安息香突然發作起來,一下就會睡著,他現在大概已睡下一個時辰了,沒一天一夜絕對醒不了!外面風大,不知他會不會著涼呢?嘻嘻……不如叫人把他抬回來睡吧。」
他十分囂張,直接就呵斥:「薛成賈,快點交出蘇放!」薛成賈得罪不起他,低聲解釋:「二爺,蘇放真不在我這裏。藍大力,你是親眼看到她跑的啊!」藍大力道:「那可不一定,誰知這是不是你大風幫的詭計!」一人道:「你們不勾結一笑魔君能知道寶藏在哪裡嗎?柳隨風一早埋伏在那裡等我們了。」有人叫:「對!你們大風幫和一笑魔君勾結,騙老子去青城山,背後就給暗刀子。要不是二爺提醒得早,咱們就叫你一槽端了!老子是來找你算賬的!」
薛雪聲音尖刻起來:「不要胡說!我願意讓他背的,我只讓他一個碰!」蘇放道:「好好好!他是好人……後來就一直背你回去了?」
蘇放扶著薛雪大踏步奔向風箏,她和兄弟們已分別一年多了,這時看見烈若海的傳訊風箏不禁激動不已,她來到風箏前掏出一物吹了四下,聲像鳥叫。聲音未落,一個熟悉的魁梧身影已出現在面前,他老遠呼叫:「老大!」聲音中充滿驚喜,離近一看,立刻喝道:「你是何人?」
他們走了,書雲掌上盞燈進來,蘇放突然「咦」了一聲。薛雪問:「怎麼?」蘇放道:「我看見一團模糊的光亮。」薛雪道:「那是你眼睛馬上要好了,最後會有一點兒不舒服,你先閉上眼,等那下過去就好了。」
薛雪道:「這時他家一個下人找了來問:『少爺,你怎麼在這裏?快和我回家去吧。』他卻說:『我要送這妹妹回家!』那下人說:『這是誰家丫頭?別理她。』他說:『不,我要先送妹妹回去,男人說話要算數!』他一點也不嫌棄我是個丫頭!後來那下人送我回家,我問他會不會來找我?他說一定會,讓我乖乖的……那以後我一直想念他。你覺得他會喜歡我嗎?」
蘇放道:「這麼美的人怎麼會不喜歡?他不是抱了你一夜嗎?」薛雪問:「那你說,他抱了我一夜是不是應該娶我?」蘇放道:「道理上是,他怎麼說?」薛雪道:「我再沒見過他!我無時無刻不想念他,每到月圓都會買一個荷包掛起來,一直到現在。」蘇放道:「這樣的一片深情誰敢辜負!嗯?不對,你每月買一個荷包,你屋子裡少說有一百多個荷包,那不是有十幾年沒見到那人了?」薛雪半天方才咬牙道:「十四年。」蘇放跳起來:「那年你多大?」「九歲!」蘇放驚問:「他呢?」薛雪道:「該比我大幾歲。」
她走了幾步后對烈若海說:「人給我留下,這裏不用你了。二哥,去北邊打聽一下孟飛的下落。」烈若海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了,他道:「好,我馬上去,老大你自己小心!」
蘇放依言閉眼,她眼睛開始有點麻癢,後來就越來越癢,直癢到心裏去。這裏摸不得撓不得她只有咬牙挺住,片刻后一下劇痛襲來,就像有人硬生生把她眼睛撕裂一樣。她哼了一聲,這哪裡是「一點兒」不舒服!
蘇放放了手道:「薛姑娘,真謝謝你幫我!」薛雪輕蔑地一笑:「幫你?」她頓一下:「你憑什麼以為我幫你,姑娘我高興而已。」蘇放愣了一下,不知道這人為何對自己如此反感,她低聲下氣地道:「那就請姑娘幫人幫到底,和我離開薛家,等雲帆好了一定隆重送你回來。」薛雪的聲音還是帶著嘲諷:「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那我可沒那麼高興了。」蘇放聲音冷下來:「我把你身上的一樣東西送給薛成賈,只會刺|激他更賣力給雲帆治病!你信也不信?」薛雪聲音沒那麼自在了,蘇放透出的威勢讓她有點害怕,她道:「你嘴上說說,其實不敢真動我吧?」蘇放道:「現在我的確不會動你,但不是因為顧忌雲帆。而是我看不起依仗自己有幾分力氣便去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
薛雪有點不耐煩:「你先聽我說完!」蘇放無奈,只得收拾心情聽下去。她接著講起來:「那年冬天我和爹爹去無錫姚百當伯伯家做客。」蘇放插口:「神槍姚百當?」
烈若海獃獃看著她,眉眼五官分明就是老大,只是臉頰豐|滿了,不似以前面黃肌瘦、尖嘴猴腮的樣子,還有標誌性的黃皮膚也不一樣了,他喃喃:「我……我白活了三十來歲,竟然!真是真是,這世上還有這樣精巧的化妝……」蘇放道:「現在沒空和你解釋這些,你是怎麼來的?」
他把經過簡單說了一遍,老者這下氣得全身發抖:「她說我向蘇無咎https://m•hetubook•com•com求饒?我柳傲松一生從來沒說過一個求字!竟然如此欺我!你可別怪我……」看來蘇放刺|激柳傲松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蘇放問:「蕭千江呢?」錢無用陰冷地道:「讓他跑了,不過你可跑不了,薛成賈說要死的不要活的。你的腦袋就值個寶藏!」蘇放略略放心,烈若海已一步踏在她面前:「想碰她,我就殺了你!」他在十個兄弟中功夫最好,以前一向擋在杜四面前的,所以叫鐵門閂。蘇放心頭熱乎乎的,看到兄弟就自然激起她萬丈豪情。
一個聲音急急地問:「什麼?他受了傷?」蘇放聽著這聲有點兒耳熟。另一個道:「聽老爺說傷得不輕,血是艷紅的,證明很重的傷勢突然發作……啊,是誰在外邊?」
薛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還帶著譏諷,似乎看到蘇放受苦她便高興:「我爹說你骨頭硬得很,怎麼叫出聲了?」蘇放緩緩睜眼,久違的光明讓她如此感動。這一刻她虔誠地感謝造人的神,只為她送給人一對眼睛!
說罷她抬手扣住薛雪脈搏,攬過她就要走,薛雪叫:「慢著!蘇放,你這樣能躲到哪裡,我有一個隱秘的地方,保證沒人會懷疑,而且還能隨時知道趙公子的傷勢。」她後面一句話讓蘇放動心了:「有這樣的地方?那除非就是你這裏。」薛雪道:「對!就是這。」
薛雪微笑轉頭,去摸身旁的一樣東西。蘇放這才注意到屋子裡滿滿的都是荷包,綉著花掛著穗子,到處都是。剛才掃到她脖子的就是荷包穗子。她目光全被薛雪吸引,連這樣顯眼的東西都沒看見。
這時烈若海從一邊走過來靠在蘇放身旁:「怎麼?還在和他啰唆?」薛成賈指著他吃驚地道:「你……你們、你們是串通的!」烈若海道:「是啊,你現在可以去說烈若海是和蘇放勾結的,諸位還是當剛才的事沒發生,接著砸我的家,罵我的大風幫吧……請便!去說啊!」然後他們兩個流氓一起看著他壞笑。薛成賈終於明白自己被人耍了。
錢無用冷笑一聲走來,烈若海半步未退,拿出個東西對著錢無用胸前。錢無用練有金鐘罩,凝汽一運,全身堅若磐石,繼續向烈若海走去。
她一上來就高聲道:「誰也不許輕舉妄動!」陶明叫起來:「薛成賈!你還有什麼話講!」薛成賈叫:「蘇放,你怎麼來的!你……」烈若海道:「別廢話,兩個一起殺了!」他和蘇放商量的計策就是一個白臉一個紅臉。此刻這樣一喝,眾人立刻圍上前。
烈若海遲疑道:「老大!小六子他、他和老九翻臉了!」蘇放一驚:「什麼?」烈若海道:「你走的第二天六子就鬧起來,說老九不把你找回來就不配挑大樑。老九還真一下就長大了,他只是說軟乎話和六子講道理。照以前他不早發火了。後來我們大家都說六子不對,他就帶著老爹偷偷走了,說要自己找你去,過了一個月崽兒也沒影了。老五說崽兒平時和六哥最親,一定是叫老六帶走了,到現在還沒他們的消息呢。」蘇放大怒:「這個死小六子!」柳青要在她身邊立刻就能挨上一個嘴巴。
底下頓時嘩聲大起。藍大力道:「我……我也去。」烈若海高聲道:「蘇姑娘,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難道除魔衛道能讓你們幾個獨自承擔?」他轉過頭大聲說:「諸位!以前那些少年英雄都敢冒死擊殺柳傲松,難不成過了二十年武林反而沒有英雄了嗎?我們南邊的弟兄就跟著大風幫幹了,夠膽子和我們一起干!薛先生,不想去的英雄,立刻發解藥,平平安安地頤養天年吧!」好些人就跟著他叫起來,「我跟你們去」,「我們跟著大風幫幹了」!
蘇放激動地回頭道:「我能看見了,我看……」她就那樣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裡,因為她看見了、她看見了身後那個絕代的紅顏——薛雪的臉如玉之輝、如珠之潤。誰說密室里沒有月光?你看那漫天月色都凝在這玉人臉上。誰說這裏空氣污濁?整個世界的清幽都圍在這玉人身旁!
蘇放大聲說:「好樣的!咱們這就去光明正大地挑戰一笑魔君!人這一輩子只要做過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到死那天你就不會後悔!以後子孫問起你也有說的——面對危險咱們可沒一個人退縮!咱們都是英雄!」大夥聽得熱血沸騰,都抓著兵刃叫起來,一時呼聲震天!
柳傲松見用自己也無法打動柳青,最後咬牙道:「好,我的事暫且不論。你這樣顧念兄弟之情,可有沒有為老大想一想?」柳隨風奇怪道:「我當然想老大了!」柳傲松道:「既然這樣就更不能放過蘇放!老大一去經年沒音訊,他最後接觸的就是蘇無咎,我們要在蘇放身上打聽老大的消息啊!」柳青「啊」了一聲跳起來:「對啊!」柳傲松道:「你以為我隨便找個人嫁禍嗎?我們拖蘇放下水,一可以給蘇家找麻煩,二可以挑起武林的爭端,三可以用蘇放要挾蘇無咎,萬一老大有危險也可以討回本錢。你帶領眾人可以避開你二哥,但決不能放過蘇放。」柳隨風道:「那當然,這世上我就只有你和老大兩個親人,為了你們什麼事情我都干!」柳傲松點頭:「好孩子,那再好好練習一下那一刀吧。」
薛雪又說:「就是那時他來了!他蹲下看我:『小妹妹,你怎麼了?』」薛雪伸手托住自己的面頰,好像又看見那人的臉,「我就說扭到腳了,找不到家。他就拍著胸脯說:『男人有責任照顧女人,讓我背你走吧!』」蘇放皺眉:「第一次見就要背你?不是好人吧?」
那老者問他:「你去青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柳隨風道:「我看見二哥了!」那老者眼和-圖-書光一閃:「二哥?他也去挖寶?」柳隨風道:「唉!他要是去挖寶就好了。他是找了些人冒充我四處伏擊。他們都相信大風幫是要把武林人士一網打盡。五哥再在南邊那麼一號召……你是知道老五那嘴的。他們圍住薛成賈直說要打死他,還要對付大風幫。」老者點頭道:「也難怪,本來沒出路的時候難得南邊九爺肯挺身而出,那些人還不快貼上來。我們能號召起來的人一定不如他多!儘管我暗中籌劃這麼久,勢力上還是遜了老大一籌啊。看來這大風幫的名聲是完了。」奇怪的是他語氣十分平靜,像打了個不值錢的碗一樣毫不心疼。
薛成賈道:「我不知道她在哪裡,讓我交什麼!」烈若海叫道:「既然他不仁,咱們還客氣什麼?燒了屋子看他還能藏住人不?」有人應聲起鬨:「燒了燒了!」一伙人就在他帶領下衝上來。
門外「哎喲」了一聲,一個穿黑衣服的乾瘦小老頭進來:「老爹,你想打死我啊?」聲音出奇的年輕。柳隨風道:「崽兒回來了,你打探蘇家情況打探得怎麼樣了?」崽兒道:「我們消息封鎖得好,蘇無咎現在還不知蘇放的情況。不過這事也瞞不了多久,我們還是早點下手吧!」柳傲松頹然道:「沒辦法了,孟飛去告訴她了……我白白籌劃了這麼多年……」崽兒眨著眼睛,這在他化裝過的老臉上格外滑稽:「你就是為這個生氣啊。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一個人,看他是從這方向跑出來的,我就……嘻嘻……他想幹什麼也得先睡上一覺了。」
薛雪看著蘇放帶著疑問的目光,落寞道:「從十四歲起,我出門就必須戴面紗,到了十六,爹爹就不讓我出門了。還啰唆什麼,還不快走?」她語氣是平淡的,還帶著固有的尖刻,可蘇放心中卻沒一點兒責怪的念頭。是不是美麗能讓人容忍很多錯誤?是不是美麗本身也是一種錯誤呢?
薛雪問:「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蘇放放開手,薛雪靠在牆邊不再理她。一會楊虹帶人來檢查線索。蘇放在內室聽書雲含情帶淚地述說小姐被抓的經過,還不斷攪亂人家的心神,「小姐現在不知如何」、「少爺,小姐是你義妹,你一定要救她啊」之類,聽得蘇放直瞪眼——這丫頭真是太有才了!
蘇放去推薛成賈:「薛先生,解藥給大家吧!」薛成賈只覺頭昏腦漲,摸出一瓶治咳嗽的蜜煉川貝丸來。蘇放接過來:「不願去的英雄就來拿解藥吧。」這樣的群情激動之下,就算有幾個想保命的也不好意思在眾目睽睽下去拿葯。蘇放手張在那裡,人群中竟然沒一個人上前。
這時突然一聲怪叫傳來:「蘇放!你終於落在我手裡了!」蘇放一看不由冒火:「又是你這隻陰魂不散的錢王八!我再不能讓你活了。」錢無用看上去有點狼狽,他冷笑:「你嚇傻了吧,和老夫這樣說話。」
蘇放帶著薛成賈和他們左閃右躲地周旋,低聲對他說:「我是來幫你的。」然後她抓起薛成賈跳上桌子:「都給我停手!薛先生早已在莊裡布下毒藥,要命的就別動!」一邊用腳尖踢了薛成賈一下。薛成賈先是一驚:「啊?」隨即道:「啊對!七……七蟲散。沒有我的獨門解藥,三個月內毒蟲入腦,發瘋而死!」眾人聽了無不臉上變色,雜訊大起。
人群稍散,薛成賈攔住還忙著安排賓客的蘇放,鬱悶道:「蘇放!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蘇放笑著看他:「救你啊,也挽回了你們大風幫的聲譽。」薛成賈道:「但你把大風幫牽扯進去了!」蘇放道:「你們想拿一笑魔君的東西,本就跑不了牽扯。」薛成賈道:「這……這我還要向上頭請示。」蘇放笑起來:「你膽子不是挺大嗎,還請示什麼?你都說了大風幫和蘇放一夥了。現在請示恐怕也來不及了。」
柳隨風道:「我也知道她胡說,可是大家都相信。現在全天下都等著我給你下戰書,怎麼辦?」老者咬牙道:「簡單。他們不是挑戰嗎?你就和她打啊!我自小給你打通身上的幾處逆脈,就是為了你能學會我的武功。以前你不是蘇放對手,現在她可是三個也打不過你!」柳隨風跳起來:「那怎麼行啊!二哥和她在一起,老九也在背後呢。萬一對上二哥怎麼辦?我走開是一回事,打起來又是另一回事。我要和老九真開打了,以後看見老大他還不打死我!」老者道:「現在輪到你不打嗎?她做的事根本沒給人留下餘地!咦?對了,她不是說在大風幫的帶領下嗎?你替我迎戰,她唱雙簧咱爺倆也唱雙簧!我假借大風幫的名義,正好把他們一網打盡!」他興奮起來,「蘇放,我就不信你機關算盡!」
這片莊院離薛成賈家只有快馬一日一夜的路程。柳隨風正在一間房裡和戴妖魔面具的老者講話。
她高聲:「二哥!傳信給老九讓他去青城山,私底下傳消息給從薛家跑出來的那些江湖人,就說蘇放抓到了。寶藏在青城山只是一小塊,更大的薛成賈要獨吞!對沒去過薛家的人就說這是大風幫的詭計,他們副幫主和一笑魔君勾結,等著把這些江湖人一網打盡。柳隨風現在正去青城,這黑鍋他不背誰背!時間算準點,務必讓那些人三天後都來薛家!」
柳隨風奇怪問:「他什麼意思?」老爹已經跳起來:「去追!」柳隨風道:「他走了少說有大半天了,怎麼還能追上!」柳傲松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真是有苦沒處說。他大怒之下抓起孟飛躺的竹床向外砸去。
薛雪不理,接著講:「那晚是上元節,遍街都是花燈,我很想去看燈啊,可爹爹不讓。我就趁他不注意和姚伯伯家的丫頭換了衣服溜出去……那晚和*圖*書我好高興,有一條金箔貼的大龍漂亮得不得了,我就一直跟著……」蘇放心想:這姑娘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可見家裡人多寵她了。
房門是大開的,孟飛早不知去向。牆壁上寫著幾個大字:「你想騙你那傻兒子給你打仗啊,沒問題,我馬上去給你通報!」後面畫著一張大笑的嘴。字跡干透,孟飛當是在他們練刀的時候走的。柳傲松臉色灰白,孟飛只要告訴蘇放柳隨風是誰,他辛苦籌劃的計劃就全完了。
蘇放抽氣道:「真是一般人用不起。對了,我有件事情想做,你帶了多少兄弟?」烈若海道:「一百五十人。」蘇放皺眉:「那敵不過幾百個武林高手。」烈若海眼睛帶笑:「一百五十個都有這種傢伙,還有老九帶著五百人等我信號親自支援。」蘇放大笑起來:「口口口老九真敢幹,一笑魔君,你的戲唱完該我唱了!」
蘇放叫:「老二小心!」忽聽「砰」的一聲大響。錢無用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一個血洞,滿眼的不信,然後就倒了下去。烈若海手中是一個有三個槍管的短稈火槍,比一般的火槍不但精緻很多,威力顯然也大很多。看來一個最高級數的高手也敵不過這樣的利器。
烈若海大聲答應,薛雪急道:「你要幹什麼?」蘇放大笑:「放心吧,小美人!我還留你爹治病呢,不會把他怎麼樣。」薛雪道:「蘇放,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蘇放道:「沒問題,你爹我放他一馬!」薛雪道:「不是這個,我另外有事。」蘇放道:「噢?我現在有時間,你可以慢慢說,能幫忙的一定幫!」轉頭對烈若海說:「你在落腳的地方做個記號,等我過去找你。」烈若海大聲答應著離開了。
蘇放插口道:「薛堂主,雖然計策需要保密,可您也不能讓大風幫沉冤莫辯哪!你不說我說。」這句話真動聽,薛成賈趕緊道:「好!你說你說。」蘇放和烈若海眼光一對,眼裡都寫著:薛成賈,你慘了!
蘇放驚嘆:「老天!」她一心勾畫出的登徒子被一個胖嘟嘟、傻乎乎的小男孩形象取代。一個小少爺,不計較對方是個小丫頭,保護比他小的女孩……她不由笑起來。薛雪聲音冷冷的:「有什麼好笑?你剛才說他愛我,我等了他十四年!」蘇放道:「好,等這件事情完了我幫你找他!你們該做好朋友。」薛雪道:「不用你找,你覺得他應該娶我就行了,其他的我自有辦法!」蘇放問:「他要是已經忘了你呢?」薛雪充滿自信地微笑道:「會有人忘記我嗎?」蘇放凝視著她,突然感到可憐起來:「阿雪,那可不一定,別人不會個個像你活得這麼寂寞!」
薛家又恢復前些日子的熱鬧情形,但這次薛成賈感覺可大不相同,許多氣勢洶洶的人是硬衝進來的,為首的就是烈若海。
薛成賈叫:「烈若海,你欺人太甚,仗著人多……」一人叫:「打他!」雨點一樣的拳頭便立刻落在薛成賈身上。打人的是烈若海帶來的流氓兄弟,下手很有分寸,打得很痛又不打傷,同時又隔開了那些真正的武功高手,要是真讓那些人上來,怕兩拳就打死他了。
這時外邊書雲突然道:「誰這麼一大早放風箏?好奇怪!」蘇放精神一振:「風箏?可是一個兩截顏色的蜈蚣?」「是啊!你怎麼知道?」蘇放問:「前面紅色的有幾截,後面什麼顏色?」書雲道:「兩截紅色,後面是六截青色,咦?你怎麼知道是紅色的?」蘇放跳起來:「青色是東南,二哥在東南方六里!」她精神大振,對薛雪揖了一下:「小姐,要冒犯你和我走一趟!請相信,不是為雲帆,就是我自己要死了也不會強迫你!」書雲大驚:「你還講不講道理?」薛雪止住她,她凝視著蘇放:「你那麼重視他,像你這種人也需要愛嗎?」蘇放道:「需要,就像我需要呼吸一樣!」薛雪目光閃爍不定,帶著點怨恨,道:「那還何必客氣?我和你走就是了!」
柳隨風正色道:「爹!這仗我不能打。當初是你說離開老九,我們才能放手干,我為了不連累他們才假意和老九鬧翻。但是我不能對付自己兄弟。爹,就剩咱們兩個,你兒子也會一直陪著你,憑我們的武功一個一個給您報仇!」老者發怒道:「想報仇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挑撥他們自己打自己。如果依著你,歷史就會重演,你我父子最終還是會被他們逼死!」他又放慢語氣,「好孩子,爹最親的人就是你了,我可以再死一次,但決不讓你有半點兒危險。」
薛雪目光陰晴不定,半晌才道:「你看見那些荷包了?」蘇放道:「是,怎麼了?」薛雪道:「那是一個人送的。」蘇放問:「他開荷包店的?」薛雪道:「他只送了我一個,後面的是我自己買的。我們是看花燈認識的,我們……」蘇放打斷她:「你讓我做什麼?」
烈若海道:「你一去一年多沒訊,現在好容易有個信我能不來嗎?老九讓我來探消息。」蘇放道:「小九子的話你們還聽吧?那小子是塊材料,就差點鍛煉機會而已,現在是不是比過去像樣了?」烈若海道:「是,九弟現在膽大心細,我們都服氣他。」
他哆嗦半天終於頹然道:「可是這讓我怎麼交代啊?」蘇放道:「你都已經把事情全辦砸了,我在幫你收拾爛攤子。柳隨風要的不就是一笑魔君的寶藏嗎?到時候東西給你,名聲也給你,柳隨風高興還來不及呢!」薛成賈遲疑道:「那你是為什麼……」蘇放道:「名聲!我現在和你們大風幫可是親密戰友了,你們不會再誣陷我了吧!」薛成賈道:「可我們哪裡知道一笑魔君在哪?」蘇放笑嘻嘻地道:「這沒有問題,我保他很快自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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