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謀國盡書生
二十一、動手

他雖然在牢中一月有餘,但得花箋精心照顧,衣衫纖塵不染,加上神態悠然自如,比起山野氣的任平生,確實高貴得多。
任平生隨意擺手道:「我和你沒交情,問這個的確唐突。你別見怪,說實話,滁陽那麼個地方,不到一年就叫你治理得風調雨順,你這本事不比呼風喚雨差,老任心裏是很佩服的!」
蕭瑟輕輕道:「你要去刺殺皇上?我並沒有打算殺了他的。」
「呸!你當我傻,那是遲早的事,與其到時候天眼再說什麼刀磨好了,她不動手也不行,還不如現在就殺了乾淨,至少以後想起這件事來她有個人可恨,不用恨她自己。」
青瞳沒有回答,緊閉著的眼睛里卻淌下一顆淚珠來。
花箋猛地站起來,失聲道:「是你?」
她也顧不上現在是半夜,只管回房死命搖醒青瞳,剛把疑點說了幾句,青瞳就望著她苦笑。青瞳迎著花箋從詫異到懷疑的眼神,重重地點點頭,接著又閉上了眼睛。
「嗯。」
蕭瑟淡淡一笑:「青瞳既然同意,就認可了必要的損失。時機和輕重我會權衡,為這件事我已經準備了很久hetubook•com•com,你放心就是。你要是不能相信我可以跟著我,看我怎麼做,但你回去以後什麼也別說,她一定不想知道過程。」
任平生遠遠地一擺手:「那是天眼的事,老子管不著……」
「別,任大哥!」元修急著想抓住他,任平生驟然加快腳步,一個閃身就閃過去了。元修想攔住他還是做不到的,只急得大叫:「任大哥!任大哥!不行啊,現在他還有用,現在還不能……」
「你真的能呼風喚雨?」
蕭瑟一愣,隨即笑起來:「任大俠,沒想到你這麼有趣。」
蕭瑟已經微笑開口:「任大俠!謝謝你來放我出去。」
「我知道……」
蕭瑟微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道:「自然,我有天眼,這個結果一年前就看到了。路早已經鋪好了,青瞳若是想往前走,也只有這條路。」
任平生奇道:「你認得我?」
任平生把臉探到他面前三寸,端詳很久道:「天眼?為什麼我越看越像個屁|眼!」
「蕭瑟無緣得見,但是據守渝州的虎威上將軍任平生,我卻是久仰了。」
任平生眉頭一皺,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個傢伙真的什麼都能料到?
「難受得不想醒過來了!」
青瞳的聲音沉默下來,就在花箋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她卻突然開口:「任平生,別走。」
「心中所想,盡可對人言!」蕭瑟道,「似你活得這般自在,不用佩服別人。」
青瞳卻對這句話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呼吸慢慢均勻,這次她真的睡著了。
「嗯。」
任平生有些好奇地打量他。蕭瑟嘴角含笑,任由他放肆地觀看。
任平生回頭一擺手:「這個皇帝老子我看也不怎樣,早就該死了。但是不能讓管他叫爹的人動手,老子這就去殺了他,給你們清路。那個臉上長天眼的,準備繼續通緝我吧,老子反正也習慣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元修有些慚愧,低下頭:「任大哥,我知道背著殿下做這些是我不對,但是我不得不如此!我手下五萬元家軍信得過我,才跟著我出生入死,我不能把他們的命託付給不信任的人!殿下會明白我的,我、武本善、霍慶陽、林逸凡、天下蒼生……殿下若是放得下我們,就不會答應和_圖_書了!我對她並無二心,她不會怪我的!」
蕭瑟搖頭:「這是你自己要問的,不是她要問的,不放心的人是你。」
門外傳來聲響,任平生回頭見元修遠遠站立,叫了他一聲:「任大哥!」
「很難受!」
這中間發生了許多事,先是任平生大鬧皇宮,在侍衛的圍堵下潛逃,接著京畿綠營小部嘩變,十六衛軍被急調回京封鎖了京都九門,不許任何消息進出。一座座府邸盤查下來,竟然牽連了好多舊臣,因為嘩變的正是英國公舊部,連最忠於皇帝的王敢也被軟禁家中。
過了好一會兒,任平生才道:「我剛剛進來什麼話都沒說,你就那麼肯定我是來放你,不是來殺你的?」
「很好,很好,逼她害了自己的親爹,她還不會怪你們,你們做得真漂亮!」任平生懶懶伸了一個懶腰,轉身就走。
任平生皺眉:「你什麼意思?這是玩命的事,總要說說你要做什麼,她才能放心吧。」
任平生嘿了一聲:「我就是不信才問你!」蕭瑟微笑不語,他的面容自然而然為他帶來高貴,令人難以放肆。
「此人心意倒是……」蕭瑟用奇https://www.hetubook.com.com異的眼睛目送任平生遠去,微笑道,「元修回來吧,不要緊,我已經有安排,他找不到皇上。」
任平生沉默了,這一切他可以當成熱鬧看,這個王侯將相的世界原本不是他的,他沒有理由心疼,可是他的心偏偏像被人拽了一把似的。青瞳說出「動手」兩個字的時候,那種絕望讓他無言以對。他實在笑不出,所以不免重新打量可以微笑著說出這種話的人。
青瞳當日在宴會上跪了一夜,回到甘織宮立即倒頭就睡,這一覺竟然睡了三天。飯端來她也吃幾口,隨即立刻躺回被子,沉沉睡去。花箋隔一會兒試試她額頭溫度,也不見發熱,不知為什麼就是不停地睡覺。
「不會,你知道……」
蕭瑟只是微笑,卻不說話。
任平生嘿嘿笑了:「心中所想,盡對人言?那我不是傻子了嗎?還是說正經事,大眼睛問你打算怎麼動手?」
「任大哥!」元修又叫了一聲,「你……要去哪兒?」
任平生走到床邊端詳青瞳,慢慢伸出手來想碰一下她眼角的淚珠,剛剛伸到她眼前,突然被兩隻消瘦的手牢牢抓住。青瞳眼睛沒睜開,卻有更多的眼淚和圖書涌了出來。她咬著嘴唇輕輕地說:「我難受!」
「好……只要你不放開我,我就不走……」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低沉,讓聽慣了任平生大吼大叫的花箋覺得十分不真實。今夜十分不真實,不管是青瞳還是任平生,全都恍若夢幻。
整個京都的氣氛凝重無比,皇宮裡雜役們走路都提著一口氣,生怕踩出聲音來讓別人注意到自己。花箋每天都能聽到無數讓她震驚的消息,雖然她對此並不敏感,短時間內這麼多消息累積下來卻也終於感覺不對了。無數史書表明,這是造反前兆。
牢里光線黯淡,門口光線明亮。任平生逆光看他有些刺眼,眯起眼睛點點頭道:「元修,你和他早就串通好了是不是?你的人轄制九門,青瞳本來覺得很安全。」
任平生凝視著蕭瑟,這個人坐牢也坐得這麼高貴。他俊美得就像落入凡間的神子,其實他不需要做那些裝神弄鬼的事,光是看看他的神情相貌,任平生就覺得他不似凡人。
花箋驚得跳起來,還想說話,卻聽到耳邊有人噓了一聲,「別說話。」花箋回頭一見,卻是潛逃了的任平生。這個人什麼時候進來的,她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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