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雖遠必誅
第七十六章 選 擇

莫頓長嘆一聲:「我會請神師為當戶祭靈。至於你們,就加入我鞮汗部吧,我會視你們如兄弟。」
「拿著!」
林天賜向側閃開,露出身後一人,旋即向其一指:「殺了他!」
「敵強我弱,每個人都有投降的權利。」張放一擺手,肚裏還有一句沒說出口「只要你不怕被惱怒的匈奴人撕了。」
「阿里穆,你是怎麼回事!」因少主差點喪命而心懷內疚的韓氏兄弟及府衛,將阿里穆揪出來,團團圍住,若不是現在非常時期,怕早就拳腳相加了。
林天賜突然走過來,邊走邊拔刀,嘴裏道:「張公子饒過你,林某卻還有一事要你做。」
東且部民俱行五體貼地大禮,這就算是正式認莫頓為主了。草原大漠就是這樣,部落首領死了,就得找新靠山,否則隨時會被周邊部落撕咬粉碎。強者為王,生存為主,一切都很現實。
林天賜平靜道:「我知道你今日所為,不是因為懼戰,而是怕我等戰敗,為匈奴人所俘。你手上若沾了匈奴人的血,以匈奴人睚眥必報的狼性,必難逃一死,故而為自己留個餘地,沒錯吧?」
張放眼睛微眯——一個貌似謙www.hetubook.com.com遜有禮的林天賜,白天操刀砍人,晚上逼迫殺人;一個看似懦弱的胡商,殺人的手法竟也相當老到……看來能在這草原大漠生存,誰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阿里穆額頭大汗,臉色發白。
而張放這邊同樣不好過,這一次血戰,他們損失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十三人,而且幾乎人人帶傷,就連張放這個重點保護對象都裹滿傷帶。沒有受傷的只有三個人:青琰、鹿奴,還有……阿里穆。
阿里穆不知所措:「林府丞……」
「為何退兵?」沙魯魯人未至聲已達,眼裡翻騰著怒火,若不是下令的人是骨都侯,只怕手裡的皮鞭就要抽出。
無論是莫頓還是沙魯魯,對卜骨須都談不上什麼情誼。尤其是莫頓,卜骨須死了,他便可名正言順吞併其部……但不管怎麼說,總不免兔死狐悲。
既然沒得選擇,也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
眾人皆恍然,手上沒沾染匈奴人的血,再加上還有一個雷炮做禮物,一旦烽燧被攻破,還真能夠買命。商人就是商人,無論漢胡,都是一般精明。
阿里穆一咬牙,避開匈奴人的https://m•hetubook.com•com眼睛,跨過其身體轉到背後,用刀尖對準其後背狠狠刺入……
前二者都是少女,屬受保護對象,未參与戰鬥情有可原,況且青琰也是出了大力的。這阿里穆又是怎麼回事?
卜骨須是指揮,指揮都被砍了腦袋,下面的人還怎麼打?
而林天賜所為,就是要斷絕其後路——你想不沾血?現在我就讓你沾。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一個匈奴人,這手上的血是洗不掉了,無論是投降還是被匈奴人抓住,都逃不過拴馬尾拖死的下場。
匈奴人還沒斷氣,蜷縮在地,聾拉著眼皮,聽到充滿殺氣的說話聲,微微睜開一線,就那麼直勾勾盯著阿里穆。
阿里穆不敢多說,老老實實接過直刀。
之所以說是「揪」,那是因為在戰鬥初起,人人奮戰時,這個胡商竟躲藏在南門的亂石堆后。無論形勢如何危急,始終匿而不出,哪怕是在張放最危急的時候。
張放沒理采對方奉承,繼道:「當時三水佐吏誣陷我私造軍器,故而圍捕。呵呵,私造兵器,斬左趾。這雷炮是最高級別軍器,你膽敢私藏……說說,該當何罪呢?」
人皆畏死,和*圖*書有一兩個逃兵不足為奇。半卧著的張放原本抱著看戲的心態,甚至帶點笑意看著阿里穆的狼狽狀,這時也不禁撐起,強忍身體不適,緩步走來,彎腰拾起此物——一枚雷炮。
在場諸人中論識人心,胡商阿里穆坐二望一。他可以肯定,這個看似文質彬彬的人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匈奴人第二次進攻,在行將得逞時,因為卜骨須意外喪命,再次鎩羽。
這是一個半身染血的匈奴人,小肚子中了一矛,腸子都露出一截。這樣的傷勢,放在後世還有救,但在這個時代,尤其是邊荒,基本死個定定,只看時間長短而已。
張放悠然道:「還記得你我初遇時的情景吧?」
當莫頓看到東且部民捧著那個血肉模糊的腦袋奉上馬前時,他知道,這一次,又失敗了。
一旦下決心,就乾脆利索執行,胡商阿里穆的果決冷酷,令一口一個「大叔」地叫著的韓重、青琰差點驚掉下巴。
阿里穆感激不已:「多謝公子,大人大量……」
張放擺擺手:「戰後疲憊,偶有疏漏,在所難免。你們都有傷,起來吧。」
「怎……怎麼死的?」沙魯魯突然覺得嗓子發乾。
阿里穆苦笑,和*圖*書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只是深深垂下頭。
卜骨須死了!
阿里穆點了一下頭,強笑道:「如何敢忘,當日公子的風采,迄今,呃,這個……猶在眼前。」
「當戶殺進烽燧,與那個漢人公子交手。起初佔上風,後來不會怎麼回事,被他用羊骨反殺了……」東且部眾齊齊跪倒于莫頓馬前,哭訴道,「請骨都侯做主。」
張放卻未下令,只是將雷炮納入懷兜,揮揮手:「你要投匈奴人,請自便,但恕我不能送你這個見面禮了。」
張放認出這匈奴人是白天戰鬥后唯一活著的、匈奴人未及時搶回去的俘虜。林天賜要殺俘,自有用意,先聽再看,再做決定。
而府衛們已將手按在刀柄,只待少主一聲令下,就將這個可惡的胡商亂刀砍死。
莫頓沒回頭,更沒說話,其實也不用他說什麼,沙魯魯奔近之後,一見人頭,倒吸一口涼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林天賜殺氣騰騰的話顯然嚇倒了不止阿里穆一人。青琰踏前一步,剛想說話,卻被張放伸手攔住。
所有人動作定格,視線凝固,齊齊落在此物上。
張放目光一掃,渠良、韓駿、韓重不由噗嗵噗嗵https://m.hetubook.com.com跪下。
果然夠狠!
正當眾人以為林天賜氣不過要教訓一下阿里穆時,卻見他竟將刀柄塞給阿里穆:「拿著。」
青溪少年少女們聽得一陣惡寒,胃裡一陣翻騰。
阿里穆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握刀的手有點抖。
張放記得很清楚,自己曾下令在戰鬥結束后,讓渠良及韓氏兄弟將所有未使用及使用后未爆炸的啞炮盡數收回。為什麼阿里穆會私藏一枚?
其實今日之戰本應由沙魯魯指揮的,只因昨夜心情鬱悶,多喝了幾杯,又折騰幾個女奴到大半夜,今早竟爬不起來,卜骨須這才取而代之。不曾想,竟成了替死鬼。
阿里穆嘴裏嗚哩哇啦,用胡語做著各種解釋。在拉扯中衣襟被撕裂,啪地一聲掉出一物……
「你也可以不殺。」林天賜拔出腰間切肉刀,食指試著刃口,神情淡淡地,「我們的食物不多,必要時可能要吃人肉,我會把你當做第一人選。」
說罷緩步走到阿里穆跟前,將雷炮一晃:「解釋一下吧?」
當退兵的號角聲響起時,匈奴營地飛馳出數騎,當先正是沙魯魯。
韓重吃驚道:「公子,這就饒過他?」
準確的說,這是一枚捻索燃燒怠盡卻並未爆炸的啞炮。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