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兩個火堆，幾個人靜靜隱於火光映照不到的黑暗之中，冷冷看著這邊。
「不會。」林天賜回答得很乾脆，「匈奴人不留隔夜仇。若非此次公子的雷火奇器將他們嚇住，匈奴人會先殺光烽燧里除你我之外的所有人，再以仇敵之血祭之。」
「嗯。」
一行來到薩滿巫師帳前，巫師正坐在火堆前擺弄著一副牛骨。火光映照下，巫師那張塗滿白堊及黑紅赭石染料的面孔明滅不定，配上一雙彷彿滲血的眼珠，分外磣人。
看到幾個受傷較輕的府衛，在青琰、韓氏兄弟的指揮下，將那幾個層層包裹的神秘箱子抬進張放帳子里。包括林天賜在內的所有人都在想，與匈奴人一樣，公子也要孤注一擲了，他這是要一口氣做完所有雷炮的架勢啊。只是已經被雷炮炸皮了的匈奴人，還會害怕么？
青琰眨了眨眼，似在說，這就完了？
莫頓、屈突及諸護衛俱向巫師膜拜。禮畢，莫頓坐到巫師跟前，雙眼緊盯那副牛骨heｔubook•ｃｏｍ•ｃｏｍ。牛骨似被燒過，出現了好幾道裂縫。而莫頓的眼神就死死盯著這裂縫，彷彿陷進縫隙一般。
相比起探尋風俗，張放更關注一個問題：「會不會有什麼戰爭禁忌？」
「沒完！」
屈突望著那對預示凶兆牛骨，心下一嘆，沙魯魯的熱情，怕是要被澆一盆冷水了。
祭奠之後，會在巫師的引導下，騎馬圍著死者及火堆高聲歌唱——類似於漢人的招魂曲。之後，還會闔族聚集，狂吃海喝，這點與漢人的白事也很像。
距此里許之外，匈奴營地，熊熊篝火旁，沙魯魯赤著半邊膀子，披髮血面，血沫噴濺，狀若惡鬼。每呼問一聲，便有莫奚人與東且人高聲應和，群情激憤。
屈突愕然抬頭，旋即深深埋頭，不敢看骨都侯背影，心裏掠過一抹寒流。
「啊，不，我是說……」
「不是。」張放換好窄袖直筒便於工作的服裝，雙手一拍，「正相反，我們要把所有雷炮拆開，重裝！httｐs://ｍ•hｅtｕｂｏok•coｍ•ｃｏm」
帳子里，只有張放與青琰，還有一地原料，以及十幾枚沒用完的雷炮。
「沒完！」
張放彎腰看著她：「你一定在想威力如何？」
「你們的兄弟親人死了那麼多，這事能不能完？」
「非但不會停戰，反而氣焰更甚。」一旁的韓駿聽了，脫口而出，「這是哀兵啊……」
張放邊換工作服邊道：「你現在是不是與帳外的人想的一樣，我們今晚要把這所有原料全部製做成雷炮？」
匈奴人的喪葬儀式，與漢人有相同也有不同。他們也會為死者送葬，若是至親或是部落首領死去，送葬者不光要割髮辮，還要「梨面」。也就是用刀割破面頰，以血和淚獻祭。
……
「這麼說吧。」張放雙臂張開，做了個爆炸的姿勢，嘴裏擬聲，「轟！一定，會死人。」
張放輕輕拍了拍成果，騰起一蓬灰霧。張放一邊用手扇著一邊咳笑：「這可是大漢第一炸藥包，足以載入史冊的，m.ｈeｔｕbｏok•cｏm.ｃom看看是哪個或哪幾個匈奴人有福消受了。」
張放把所有已造好的雷炮盡數拆散，與剩餘的葯末全混在一起，然後不再分批倒筒裝葯，而是全部打包——沒錯，就是打包。
是夜，匈奴營地火光衝天，差點讓人以為匈奴營地失火了。但隱隱又有歌聲傳來，還可見有幢幢騎影圍著一堆堆篝火轉圈，顯然又不是那麼回事。
青琰瞪圓眼睛，差點以為聽錯了。直到張放動手拆了一個，她才確信自己耳朵沒問題，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憑著對公子的信任，她還是一言不發地照做了。
好半晌，莫頓才抬頭：「好象，不吉啊……」
「再次出戰是凶啊……」莫頓喃喃自語，腦海里閃過剛才看到的畫面，眼裡掠過一抹難以捉摸的意味。
莫頓擺擺手：「走吧，沒什麼好看的。」
張放盯住林天賜的眼睛：「會不會？」
「沒事，你沒說錯。」張放招手喚過青琰扶自己下樓，夜風中飄來一句，「別忘了，我們也是哀兵和圖書。」
屈突匆匆走來，躬身道：「骨都侯，神師占卜結果出來了。」
青琰對什麼載入史冊並不在意，或者是當張放隨口說笑。她更在意的是，這比雷炮大了幾十倍的大傢伙，威力如何？
「屠盡漢奴！」
正是莫頓及他的護衛們。
經過一番精心炮製、層層包裹，插捻上藥，一個重達二十多斤，大小如面盆的超時空炸藥包新鮮出爐。
林天賜笑望他一眼：「我知道張公子的意思，匈奴人會不會因喪停戰。」
韓駿望著下樓梯都走不穩的張放，再看看吊著膀子的自己，喃喃道：「是哀兵沒錯，可更是殘兵吶……」
半斤重的雷炮對匈奴人的威脅已經越來越低，嚇馬還可以，嚇人恐怕也嚇不了幾次了。與其不痛不癢扔雷炮，不如一次來個狠的。匈奴人不是說這玩意傷不了人么，給你一個大號的，你看傷不傷得了。
整個製做過程中，青琰的眼睛一直是瞪著的——儘管單眼皮任怎麼睜都大不到哪去，但看到這麼一個大傢伙在自己手底下wｗw•ｈｅｔｕｂｏok.ｃoｍ•ｃｏm慢慢成型，那種感覺實在是……
青琰正挽著袖子，聞言一愕：「難道不是？」
張放甩下工作服，邊朝帳外走邊笑道：「人死了，當然就完了。」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骨都侯淡淡的聲音：「准！」
「大夥不要怕，那雷火不過是漢人的新式軍器，不是什麼天雷。前日初戰時，就有一個響雷在我頭頂爆炸，我還不是屁事沒有？那就是個嚇唬人的玩意……」
一護衛遠遠奔來，向莫頓、巫師行禮，高聲稟報：「莫奚當戶沙魯魯懇請骨都侯准許明日出戰，必屠盡漢奴方罷兵。」
烽燧敵台上頓時擠滿了人。張放問了林天賜才知道，這是匈奴人在舉行葬禮。
「你們的族人死了那麼多，這事能不能完？」
張放扭頭望他：「你想說哀兵必勝？」
巫師如鐵勺刮鍋的聲音響起，只吐出一個字：「凶！」
炸藥包！
不多會，黑暗中跑來一人，正是青琰，她是傳達張放命令的：「把剩餘雷炮，還有所有配料，全部抬到公子帳子里。」
「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