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放明顯不肯善罷甘休，這也太氣人了。長得帥點怎麼了？居然當著萬千漢胡將士的面，強行改性別，不徹底澄清事實，本公子以後還怎麼混？

如此顯赫身份，自然與當初的猜測毫不相關。郅支聽罷，臉色陣青陣紅，一時難以下台。

這種沒由來的荒唐指責，陳湯都懶得反駁，反正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指出這一點，看你郅支還有何話說。

郅支體型胖大，聲音雖啞，但中氣十足，自非陳湯所能比。他直接喊話，城外漢營都聽得清楚。

不料郅支手裡長戟一指，正對著望樓，聲色俱厲：「大家看到那個穿朱甲的『少年』沒有？不要以為披上一身龜殼，就想掩蓋過去，除非她能把臉也蒙住！行軍作戰，卻攜帶女子，還以甲胄掩飾，這就是你們漢軍的統帥！哈哈哈哈！」

郅支怒極而笑，扯著嗓子大吼：「是你們漢軍先置女子于戰場，還有臉說這種話！」

扔盔卸甲的張放，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扶著木柱跳上圍欄，高高站立。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扯下腰帶，掏出話兒，迎風而尿、氣沖斗牛：「呼屠吾斯，還有你家那群娘們睜大眼看仔細了——爺是帶把的！」

「渠良，給我卸甲。」張放身邊侍奉的只剩下渠良一人，其餘府衛及青溪隨從全被張放打發到各圍城部隊參戰去了。他今早也正因將眾隨從送到各部隊，順便繞城觀察，這才為郅支單于的閼氏們近距離看到，鬧出這令人啼笑皆非的幺蛾子來。

郅支這麼玩，除了表示決絕之心，更有激勵之意——我連大小老婆都貢獻出來了，你們還不拚命？

郅支手持鐵戟，一身玄色重甲，頭戴鐵兜鍪，甲裙過膝，遠遠看去如同一尊鐵甲怪獸——身為單于，親自披甲持戟出戰，也是夠拼了。

陳湯使勁咳了好一陣，臉憋得通紅，實在看不下去了，向張放要回喇叭，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和_圖_書：「好叫單于得知，這位小郎君，非同尋常，乃是大漢富平侯世子，張公子放，於我軍中任議曹。單于勿要眼拙，出口不遜。」

這就是陳湯以及圍城的漢胡將士看到的情景。

原本經過昨日一天一夜的激戰，成功困住郅支，陳湯便想嘗試勸降。一個活著的單于，比一個死了的單于更有價值。但今日見此情狀，什麼話都不用說了。要麼漢軍敗走，要麼郅支全家死絕，沒有第三條路。

郅支聽罷，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麼。這個少年，要麼是女人，要麼是孌童。風聞漢境，官員頗好男風，想不到萬里遠征，居然也……郅支頓時有了主意，就讓自己的閼氏們參戰，以振士氣，若漢人以此指責，就以這個人來反諷。「他」若是女子，漢人就是自打耳光；他若是男子，那麼曝出此人身份，必可在聯軍中引發不滿，至少也會令下面的士兵暗自恥笑。如此，可削弱漢軍主將威信……總之，這是一條有賺不賠的好hetｕｂｏoｋ•com•ｃoｍ計。

果不其然，郅支城上下，陣陣呼喝，如山呼海嘯，無論是守城的匈奴人，還是在平原上與漢胡騎兵互相角逐的康居人，士氣值都蹭蹭蹭往上漲。

陳湯冷著臉，將喇叭口正對遠處城頭的郅支：「單于以女子馳馬操弓，登城列陣，無人不見。我軍之女子，卻又何在？」

事關名譽，張放也是急眼了，顧不得自己毛都沒長齊，就用匈奴語直呼郅支之名，放話侮辱。

漢軍這邊無不為之一怔，張放首先就想到青琰，但青琰並不在本營里，而在後方三十里的輜重大營，與眾多胡人家眷為前方將士煮食浣衣。不過，她們都屬於後勤雜役，不算在作戰序列，與郅支把大小老婆推上戰場第一線是兩碼事。

「單於何須如此作踐自己妻妾。」陳湯的聲音經喇叭擴音，響徹東門戰場，「自古未聞女子出戰。以陰雜陽，其勢自弱，單於此舉，不怕你們的神靈降罪么？」

望樓、朱甲少年……貌似只有一個人符合郅htｔｐs://ｗｗｗ.ｈeｔｕbｏｏｋ•cｏｍ.cｏｍ支的指控——張放。

然而，事實果真如此么？

此言一出，無論漢胡，甚於包括匈奴人，無不鬨笑。弄得其餘三門的敵我雙方莫名其妙，不知是什麼情況。

郅支臉色難看已極，被人這樣公然塞綠帽，換誰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草原霸主。他並不是胡亂指鹿為馬，而是先聽到手下哨騎報告，說是潛近觀察，漢軍主將甘延壽與陳湯身邊有一美少年，身份很特殊。兩大主將對此少年也與眾不同，實在可疑。再然後，他的閼氏們今日登城時，看到那策馬出營，沿城巡視的少年，也都發了好一陣呆，對他說這少年美得不似男子。

「我——操！」張放終於忍不住爆出自穿漢以來第一句粗口，上前搶下陳湯手裡的喇叭，衝著郅支咆哮，「呼屠吾斯！你哪隻眼看老子像……是女人了？有種把你的那群閼氏送過來，老子騎給你看！」

陳湯拎起一個鐵皮捲成的喇叭——這是張放在得知他有勸降之意后，特意找工匠為他製做的。

全m.hetubook.com.com家總動員啊！拼到這個份上，郅支的死戰決心顯露無疑。

郅支城上立郅支，胭脂馬上馳閼氏。

女人出戰已經夠驚人的了，而當陳湯得知那些女騎士俱是郅支的閼氏時，趕緊託了托下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陳湯不打算勸降了，但打擊敵軍士氣，卻很有必要。把女人置於戰場，自古便是忌諱，信奉神靈的匈奴人恐怕更在意這個吧。

張放的嗓音很有特點，略帶沙啞而富有磁性，男性魅力十足，絕對沒有半點陰柔之音。

果然，經陳湯這麼一說，匈奴人呼喝之聲頓時弱了不少，還夾雜著一些嗡嗡議論。

看到所有人望向自己的古怪眼光，張放愣住了，漢軍這邊認得張放的將士也愣住了。

無論卸甲還是披甲，一般都得有幫手，自個整不了。渠良一足不便，動作慢了點。張放乾脆拔出寶劍，分挑兩腋，絛繩斷裂，鎧甲自落。

但這還不算完，在城頭上來回跑馬的二十幾個手持短弓，身著華麗胡服，在馬背做著各種花哨動作的騎士，居然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