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勸君更盡一杯酒

大臣們全都退下了,包括曹植在內也被曹操揮手退下,唯有許褚一聲不吭的站起身一隻手扶著劍柄站到了曹操病榻一側。
聽到腳步聲,睡塌上的曹操抬起頭,望著走進來的唐豆,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呵呵,子豆,快過來,到我身邊來。」
許褚瓮聲瓮氣地回道:「守護魏王是末將的職責。」
聽到唐豆來了,曹操迴光返照一般猛地睜開了雙眼,身體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從睡塌上坐起來。
曹操哈哈的笑了起來:「豆子,我知道你給子桓定的規矩,一件寶物一個問題,老夫早就為你準備好了,人來,去把寶物取來……」
「父王,張神醫千叮萬囑,父王萬萬不可飲酒。」曹丕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文淵閣外,曹丕見到負手而立的唐豆,急忙高呼:「金城候免禮,請隨本王來面見父王。」
唐豆嘆了口氣,就算曹丕馬上就要成為魏國的開國之君,唐豆都有了一腳把他踢倒在地,騎在他身上噼噼啪啪臭揍一頓的衝動。
唐豆抬腳走進殿中,曹丕緊隨身側,望著唐豆猶豫著問道:「金城候,你說本王會成為魏國的皇帝,可是本王此刻心裏卻一點底兒都沒有,這事兒不會有什麼變數吧?」
曹丕走到塌前,猶豫著要把托盤放在什麼地方,曹操笑著伸手一指他跟唐豆雙腿支起來的錦被,曹丕躬身小心翼翼的把托盤放在了兩個人的腿上。
若非這次曹操病危,曹丕堅持要他前m.hetubook.com.com來送別,恐怕司馬懿還是不會出現在這裏的。
曹操伸手去拿玉壺,唐豆卻搶先一步把玉壺抓在了手中。
曹操自己剝了一個豆莢,取出豆,卻沒有丟進口中。
唐豆快步走到曹操塌前,雙手拉住了曹操伸向他的那隻大手,兩滴眼淚奪眶而出,吧嗒吧嗒掉到了曹操乾枯的手背上。
曹操瞪了曹丕一眼,閉上眼睛調息了一下,睜開虎目,無力地說道:「金城候乃是天人,他這是為老夫送終來了。老夫一聲戎馬,只能坐著生,絕不能躺著死,扶我坐起來。」
曹操抬頭看了許褚一眼,又低下頭疲憊地說道:「如果連你本王也不能信任,滿朝文武還能信誰?你願留下就留下吧。」
曹操呵呵一笑:「說的好,既然此事古難全,那何不只看今朝。子恆,把酒來。」
唐豆苦笑,也不再幫曹操剝豆。
唐豆捧著酒壺為曹操滿上一杯,也為自己滿上一杯,雙手捧起酒杯衝著曹操說道:「丞相,我敬你。」
唐豆動情地說道:「丞相,你比我上次向你求字時又清減了。」
曹丕不敢有違,急忙和曹植一起攙扶著曹操在睡塌上坐好,扯過一床錦被披在了曹操肩上。
曹操哼了一聲:「仲康,你要去幹什麼?」
司馬懿本是曹丕的左膀右臂,向來被曹丕視為依仗,可是自從唐豆這個金城候出現以後,司馬懿明顯感覺到他與曹丕之間的關係疏遠了,他hetubook•com•com乾脆做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在鄴城之外漳水之濱結廬而居,不再參与一切朝政。
曹丕面頰抽搐著問道:「真的無妨?」
曹操笑著把披在自己肩上的錦被扯下來搭在兩個人腿上,雙手拍著唐豆的兩個膝蓋,笑著說道:「子豆,你說說是怎麼回事,這一段時間我又是想你又是怕你,有的時候想跟你沒事兒坐在一起嘮嘮嗑,聽你說說那些老夫聞所未聞的新鮮事兒,可是老夫又知道見你一面就要少活一天,有的時候睡夢之中也要被你嚇醒。唉,看來老夫嘴上說得漂亮,可是這心裏還是拋不開生老病死呀。」
曹丕呼了口大氣:「幸虧金城候及時趕到,否則本王簡直是坐立難安。」
曹操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能得子豆兩滴淚,老夫此生就算是值了,來,子豆登塌,咱倆人嘮嘮嗑。」
曹丕嚇了一跳,急忙蹦起來躬身退下,不大的功夫雙手捧著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一隻玉壺兩隻玉杯,還有一盤冒著熱氣的豆莢。
曹操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來:「子豆?豆子?金城候你倒真是有趣,好,老夫就叫你豆子,能得豆子親人間的稱呼,老夫幸甚。」
唐豆取豆的手頓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又是在影響歷史,但是他知道現在他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曹操哈哈大笑道:「子豆就不要哄我開心了,你上次請我寫《端午祭》時,老夫尚能執https://www.hetubook.com.com筆,如今老夫連吃飯都需僕婦餵食,何止是清減呀。人之將死,其心多憾,老夫只恨山河破碎,不能親眼得見重圓之時。」
曹丕領命,急忙向文淵閣外快步走去。
能夠洞徹天機,這對他和曹丕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可惜他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
唐豆皺了皺眉:「我說無妨就無妨。」
曹操擔心的事情太多,可是他知道在臨死之前有些事情能幫著曹丕做了,有些事情卻要曹丕藉著幾顆人頭來樹立起自己的威信,這種事兒他不能代勞。
銅雀台文淵閣中,形容枯槁一般的曹操躺在睡塌上,塌前跪伏著曹丕、曹植二人,稍遠一些地方則是跪伏著司馬懿、曹洪、許褚等親近的文武大臣。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許褚一聲不吭的大步向殿外走去。
曹操望著唐豆含笑問道:「子豆可是也要阻我最後的這點要求?」
曹操呼了一口大氣,沉聲說道:「你回來,那些事兒回頭讓子桓自己處理。」
你爹馬上就要咽氣了,你還在這兒扒拉你自己的小算盤,你丫的這顆心難道是鐵石做成的?
曹操望著唐豆問道:「豆子曾經跟子桓說要提防司馬懿,不知是何意?」
曹操嘆了一口氣,伸手端起了酒杯舉向唐豆:「今天三月十四了,陪老夫再喝一杯吧。」
唐豆嘆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此事古難全。」
曹操深謀遠慮,他知道自己一死之後朝中必定hetubook•com•com大亂,而最令人擔心的則是孫權和劉備這二人,他們要是不趁機作亂那才是怪事。
司馬懿掩飾著眼中閃過的戾色,默默的跟隨諸位大臣躬身退下。
曹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唐豆也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唐豆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丞相叫我豆子吧,我家裡的親人都是這樣叫我的。我們那時只有姓名,已經沒有了字,子豆這個字是我自己捏造出來的。我持壺並非是要阻攔丞相,而是要為丞相把盞。」
本來唐豆還打算當著大臣和侍衛的面給曹丕一個面子,向曹丕施一個禮的,如今見曹丕提前喊出免禮,也就趁機作罷,只是向曹丕拱手點了點頭:「微臣謝過魏王。」
「我去殺了那條老狗,把他滿門抄斬,雞犬不留。」許褚惡狠狠地說道。
隨著唐豆娓娓道來,一旁陪立的曹丕額頭冷汗吧嗒吧嗒滾滾落下,他上次問了唐豆不少問題,可是就是沒問未來誰將會滅亡魏國取而代之。
續上杯,唐豆剝開兩粒豆放到了曹操手中,曹操笑著把兩粒豆扔進自己口中,揮手道:「趁著老夫還能動,讓老夫自己動手。」
等到跟隨在曹丕身後的那些大臣們魚貫而出之後,曹丕並沒有直接將唐豆拉進殿中,而是一臉焦躁的低聲說道:「金城候,本王繼承父王魏王之位,朝中文武多有不服,有人傳言等到父王歸天之後,要擁躉陳王曹植繼承王位。前幾日,本王命令曹彰、曹睿馬上趕到鄴城,此二人竟然也www.hetubook.com.com抗命不遵。先生快教我該如何處置。」
一杯酒下肚,曹操臉上多出了三分紅潤。
看到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的曹操,唐豆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充滿了眼眶。
曹操顯得很是疲憊,他雙手扯住錦被兩角,緊緊裹在自己身上,垂著頭說道:「子桓,你親自去請金城候,其他人都退下吧。」
唐豆急忙伸手按住了曹操的手,誠摯地說道:「丞相,那不過是玩笑之言,也罷,我跟你說了吧……」
唐豆脫掉鞋子盤腿坐到曹操對面,手扶著曹操膝蓋輕輕嘆了口氣。
曹操頭也沒抬,垂著頭低聲問道:「仲康,你怎麼還不退下?」
唐豆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知道,相識一場,我此來就是跟曹丞相話別的。」
曹丕急忙站起快步走到床榻邊,伸手扶住曹操,低聲勸慰道:「父王千萬不可勞動,兒臣這就宣金城候覲見。」
睡塌旁仗劍而立的許褚大眼珠子險些沒有瞪出眼眶,他沒有想到上次在銅雀台上教訓了他一頓的唐豆竟然能夠預知未來,他更沒有想到一向隱忍的司馬懿竟然懷有不臣之心,竟然在曹丕之後篡了大魏的江山。
許褚跺了一下腳,呼呼的又回到了病榻之前。
曹丕一把抓住唐豆的胳膊,低聲說道:「金城候,我父王恐怕馬上就要不行了。」
曹操瞪著曹丕道:「老夫還沒死,你就要抗命不成?」
唐豆揮了揮手說道:「無妨,先去見過丞相吧。」
侍衛叩門而入,稟報金城候唐豆正在文淵閣外求見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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