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金鼓
第0005章 九章算術

平常這個年紀的少年,看到自己這份全身披掛,殺氣騰騰的樣子,不嚇得尿褲子都算是好的,就是十幾天前的見面,這孩子也是開始給嚇得不敢抬頭。
姬威心裏根本沒把對面的這個少年放在眼裡,懶洋洋地說道:「我們做賬理財的人,首先要學會九章算術,我就問問你九章算術里的三道題,答對了,就算你勝,如何?」
姬威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他剛才自己都沒有算出來這個結果,沒想到王世充一抬頭便報了出來,唇上的小鬍子跳了跳,他低下頭,拿起算盤(算盤在東漢時就出現了,隋朝時的算盤已經很流行,但形狀和後世的算盤還是有不少差別的)打了起來,連算兩遍,都是同樣的結果,臉色一下子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王世充的話語在鎮定中帶了一份自信:「當真。」
王世充站起了身,平靜地向著姬威一拱手,朗聲道:「姬參軍,答案是三十八斗七升,一百分升之六十六。」
王世充微微一笑:「姬參軍,在下算的,可有錯誤?」
王世積沉吟了一下,軍中的賬冊里一直是他做手腳,貪污軍餉以養活自己私兵的一個紀錄本,招攬姬威就是為了把這些假賬給做平了的,這些年來,姬威做得都很不錯,即使是兵部的查賬官們前m.hetubook.com.com來,也從未發現過任何不對之處,眼前的這個王世充雖然看起來有兩把刷子,但王世積並不相信他能看透這其中的彎彎繞。
姬威一下子來了精神:「此話當真?」
王世充轉身坐在了書案后的椅子上,向著對面的姬威一抬手,笑道:「姬參軍,還請你先出題吧。」
姬威心中暗想:該不會是這小子把九章算術里的這些題目全給死記硬背下來了吧,下一題要是再輸了,那今天自己就輸了一半,就算最後反敗為勝,以後也沒臉再來王家打理生意了。
王世充抬起了頭,對面的姬威正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而一邊的王何一臉的焦慮,他也知道這一題並不是九章算術中的原題,王世積雖然不懂算術,但看到姬威和王何的表情,也在嘴角邊浮出一絲微笑。
王世積馬上從懷中摸出一個令箭,對著身邊的護衛沉聲說道:「持我令箭回城外大營,一個時辰內,把上個月的賬冊搬到這裏,遲了半刻,軍法從事!」
王世充看著對面已經開始不停擦汗的姬威,說道:「在下的題目么,就是和姬兄比一下算賬的本事,我給你一本五家店鋪上個月的賬本,你給我一本王將軍所部上個月的軍需的賬,咱們就在這裏算,誰算得快,https://m.hetubook.com.com算得准,就是誰勝。」
姬威本來很想睜眼說瞎話,說王世充算錯了,可是扭頭一看王世積,看到他那凶光閃閃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嘴裏竟然不受控制地說出:「沒錯。」
這個在後世小學生都能做的題,在這個時代里卻算是九章算術中的難題了,王世充當初第一次做這類題時,都笑了起來。
料敵以寬,王世積打定了主意,對著王何說道:「就按賢侄的意思辦吧。」
王何氣得一跺腳,暗罵自己的兒子實在是託大,大軍數萬人的糧草賬本,怎麼可能和五家店鋪的經營額相比,除非是五六倍于姬威的計算能力,這下看來是敗局已定,得要看第三場了。
王何的心猛地一沉,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這個兒子以前從沒有看過這本書,只是前幾天從病床上下來時才隨便翻了兩天,自己當年學這本書時也花了半年才算摸透,而王世充又怎麼可能在短短几天內掌握呢?
此話一出,王何和兩個一直不敢出聲的兒子長出一口氣,而王家的僕役們也都齊聲喝了聲彩。
王世充嘴角勾了勾,不假思索地答道:「以粟求御飯,二十一之,二十五而一,為御飯八斗二升,二十五分升之八。」
王世積的心裏也有些嘀咕,他畢m.hetubook.com.com竟是統兵多年的大將,覺得王世充那份鎮定與自信不象是裝出來的,更不用說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王世充轉向了黑臉開始發紅的王世積,一拱手:「王將軍,承讓。」
姬威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不用,若是打平了,就算我們輸啦。」
姬威的臉色一變,緊接著問道:「今有九十一分之四十九,問約之得幾何?」
想到這裏,他額頭上的汗珠子的大小已經從剛才的綠豆變成了黃豆,連手心也攥出一把汗來。
王世充在紙上算了一下,算出是三十八點七六六斗,換算成這個時代的演算法,則是三十八斗七升,一百分升之六十六。
王世充面不改色地答道:「十三分之七。」
想到這裏,姬威吼道:「還是粟米之法,粟率五十,御米二十一,今有粟九十二斗三升,欲為御米,得幾何?」
不到半個時辰,那名護衛便帶了十幾本賬冊前來,重重地向王世充的案上一堆,然後恭恭敬敬地把那枚令箭還給了王世積。
「你且聽好,九章算術的第二章,粟米之法,其中提到粟率五十,御飯四十二,請問今有粟九斗八升,欲為御飯,得幾何?」姬威問道。
王世充心中感動,鼻子一酸,但轉而笑了笑,輕聲說道:「沒事,看我的吧。」
王世積帶著手下https://m.hetubook•com•com的眾人走進了院落,早有王家的僕役擺出兩套書桌椅放在院中,上面放著文房四寶。就在王世充進院前,王世師拉著他的袖子,低聲說道:「二弟儘管放手去拼,無論結果如何,哥哥永遠是你的堅強後盾。」
這是九章算術中的原話,這個年代沒有小數點,也沒有乘法和除法,二十一之是指乘二十一,二十五而一是指除二十五。二十五分升是指每一升的十分之一,再除二十五,就是零點零零四升,之八是指乘八,就是零點零三二升,加上前面的八斗二升,正好就是八點二三二斗。
這下子輪到姬威的頭上開始冒汗了,而王世偉則猛地拍手叫了一聲好,王世積的一張黑臉這時候變得象鍋底一樣,王何則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王世積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姬威一眼,嚇得姬威閉嘴低頭,不敢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不覺中,兩個時辰過去了,王世積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大將模樣,微微地閉著眼睛,而王世師和王世偉則是坐立不安,抓耳撓腮,王何則面沉如水,坐在椅子里,可是微微發抖的手卻顯示出他內心的激動。
王世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了聲:「開始吧。」
王世積在心裏已經開始想起一百種回去后收拾姬威的辦法了,但王世充的這話又把https://m.hetubook.com.com他拉回了現實,在小輩面前還是得有點大將風度,於是他哈哈一笑:「這陣是賢侄勝了,還請你出題。」
王世充笑了笑:「王將軍,小侄看這樣如何,姬參軍和小侄各出一題,誰能兩道題都勝了,那就是勝利者,若是各勝一題,那就再加賽一題,由您來出題目,如何?」
王世充和姬威如同被刺了一下,同時開始撥打起算盤,王世充撥了幾下后就棄之不用,轉而以後世的演算法開始手算。
王世充和姬威幾乎同時抬起了頭,說道:「我算好了。」
約書寫了兩份,雙方各自簽字之後,王世積哈哈一笑,他現在自信滿滿,至少有一家米鋪穩穩地要歸自己了,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就變得很好,看著王世充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屑:「賢侄,你準備怎麼個賭法?」
王世偉也跟著低聲說道:「不管輸贏,有我們兄弟一口飯吃,就不會少了二哥的。」
那護衛得了令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飛身上馬,很快馬蹄聲便消失不見。
王世充鎮定自若地說道:「還請姬參軍出題。」
王何的額頭上沁出了不少汗珠,事已至此,他也沒辦法,看這王世積的架式,這次不割塊肉,想必他也不會善罷甘休,只當是破財消災了,而目光所及處的王世充,卻又表現出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鎮定,讓他一時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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