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中豪忍著怒火，無奈的笑了笑，「向天亮同志，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請你配合一點好不好？」
前來「請」向天亮的人，不是市紀委的辦案人員，而是省公安廳刑偵總隊代總隊長余中豪，此外，還有省紀委的一位副處長，和省公安廳政治保衛處的一位副處長。
余中豪三人商量了十多分鐘，才陸續回到了客廳。
頓了頓，向天亮又補了兩句，「順便提一下，那個偉人就是我向天亮。」
「要不我讓省廳發一份傳真過來？」
余中豪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轉身出了客廳，旁邊的兩位副處長也跟出了客廳。
咬了咬牙，余中豪暗暗的吸了一口氣，右肩一動，右掌閃電般的朝向天亮的腰間抓去……
就因為向天亮身上帶著一把槍，一把神出鬼沒的槍。
他擔心的是這十個小時內，向天亮會不會「鬧事」，這小子什麼事都敢做，難保不整出什麼動靜來，要知道，讓余中豪負責押送向天亮的任務，是省委領導點的將，江雲龍廳長也有過特別交待，真要是出了問題，余中豪是吃不了兜著走。
向天亮接過收槍命令，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沒錯，是江雲龍的親筆命令，下面的日期上還蓋著省公安廳的大紅公章。
第一個毛病是槍號，都是內行人，知道五四式的槍號，是根據出廠序號和地區分配合編而成，槍號八位數是個常識，可證明上寫著，向天亮需要上交的佩槍槍號是個七位數，居然在中間少了一個零，國內恐怕和*圖*書還沒有七位數槍號的五四式手槍，除非是私槍。
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客廳里的四個人，從進門到現在，居然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應該開口的余中豪沒有說話，那兩位副處長本來就是陪襯，不說話算是正常，而向天亮根本就不想說話。
第二個毛病也很明顯，證明的簽署人不是省公安廳政治處處長，而是由一位副處長代簽的，非公安人員人員的持槍證發放和收回，是有嚴格規定的，只有政保處長才有權簽發，即使政保處長因故不能簽發，也必須在證明上再附加一個證明，向天亮的槍和持槍證是處長簽發的，不可能由一個副處長收回。
「按規定辦。」
緊張是有道理的，向天亮的西裝敞開著，白襯衣邊的黑皮帶上，就插著那把將要被收走的五四式手槍，而且沒有槍套，就那麼隨便的插著，完全是隨時能撥槍的姿勢，更要命的是，向天亮的槍是開著保險的，讓人見了不緊張都不行。
此時無聲勝有聲，大家心照不宣，語言交流顯得太過多餘。
「那麼，你交槍，我寫個收條。」
按照辦案程序，當然要先收向天亮的槍，赫赫有名的槍手，總不能讓他帶著槍被雙規吧。
熟悉的人，卻是陌生的感覺，余中豪覺得自己對向天亮的了解太膚淺了。
可是，當余中豪等三人出現在向天亮家裡的時候，事情出了個小插曲。
「按規定辦。」
收槍的手續，一點也不比發槍手續簡單，介m.hetubook.com.com
紹信和證明缺一不可，介紹信只能證明余中豪等人的身份，是省公安廳辦公室簽發的，證明上才寫著具體事宜，比如收槍，就得由省公安廳政治保衛處簽發。
向天亮的「倒霉」，和邵三河大不相同。
三本工作證拿在手中，向天亮看得很仔細，他甚至從茶几的夾層里拿出一個放大鏡，一邊看著工作證，一邊抬頭瞅瞅余中豪等三人的臉，搖搖頭，又點點頭，才收起放大鏡放回原處。
第三個毛病比較隱晦，沒有經驗的人還真看不出來，證明的簽發日期是今天，這沒有問題，問題是寫證明的人有點畫蛇添足，在年月日的落款之後，居然還寫著「即日，十五點三十分簽發」，這問題就大了，現在是下午十六點二十二分，從省城到濱海距離四百多公里，沒有高速公路，乘車需要十二個小時以上，即使是坐飛機，七轉八轉的也要三個小時，就是開著直升飛機，也不可能在五十二分鐘內從省城趕到濱海，稍加推理便可得出判斷，要麼是寫錯了，要麼是到濱海以後才填上去的。
更讓余中豪惱怒的是，要收繳向天亮的槍，他還得打電話到省廳，讓省廳的人再送一份向天亮「認可」的收槍證明來，最快的速度也要十個小時。
余中豪面無表情的伸手接住，打開一看，先愣了一下，又再看一遍，馬上遞給了省公安廳那位政保處副處長。
這位政保處副處長看了看證明，頓時就愣住了。
「對不起和-圖-書，向天亮同志，這是我們工作上的失誤，我向你道歉。」
向天亮瞅了余中豪一眼，「一位偉人說過，道歉是人性最虛偽和無恥的表現，比婊子們的腰帶還不值錢。」
不開口說話是不行了。
向天亮又是一番認真細緻的驗看。
向天亮不慌不忙，還是那句話，「按規定辦。」
「那麼，你說怎麼辦呢？」
從門外走進來兩個人，自稱是市紀委的，都在三十歲左右，面色如霜，其中一個宣讀了市紀委關於向天亮配合調查的決定。
市經濟工作會議結束了，縣兩套班子成員陸續回來上班，縣委大院又恢復了正常。
三個人在門外商量，向天亮一個人偷著樂，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拿狗日的余中豪玩玩，也是挺有意思的事。
不過，向天亮沒有將三本工作證物歸原主，而是放在了茶几上，臉上不咸不淡的，又伸出了他的左手。
面對向天亮，余中豪有些許的尷尬，還不如向天亮，除了鎮定，瘦削的臉上還掛著嘲笑。
問題不在於向天亮的身份有多特殊，而在於他攜帶的那把佩槍，其持槍證是省公安廳政治保衛處簽發的。
在家休養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姜建文，四天前被正式宣布雙規了。
還真得忍著，向天亮腰間插著的槍，連余中豪都要怵上三分。
余中豪也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他也沒有開口，而是拿出一份省公安廳廳長江雲龍親筆簽發的收槍命令，默默地遞給向天亮。
「我們商量一下，你看可否和*圖*書這樣，你先交槍，我們再把相關手續補上，你看行不行？」
昨天下午，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安局長邵三河，在家裡被市紀委的人悄悄帶走，雖然沒有被當場宣布雙規，但邵三河自己明白，這與「先上車后買票」一樣，不過是程序先後的問題，反正是早有思想準備，倒也不顯得驚慌。
不過，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向天亮這麼一認真，還真讓他找出毛病來了。
向天亮微微一笑，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頭晃了晃，又徑自續上了一支香煙。
向天亮的動作，讓余中豪想笑又不敢笑，他從包里拿出介紹信和證明，又一次遞給了向天亮。
「好吧。」余中豪揮了揮手。
但向天亮的「待遇」大不一樣，前有警車開道，後有武警押送，前前後後，五輛警車，全副武裝，荷槍實彈，可謂是如臨大敵，浩浩蕩蕩。
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向天亮吸著煙，根本沒有開口「請坐」的意思。
余中豪等三人也很耐心，站在那裡等待著，特別是余中豪，對向天亮的任何表現，他都有所預料，犯不著和這傢伙較勁，你越較勁他會越來勁。
將收槍命令放到茶几上，向天亮沒有交槍，而日向余中豪等三人伸出了左手。
當然，邵三河和向天亮一樣，都要罵姜建文骨頭太軟，只堅持了三天還不到，比他們預計的時間少了兩天以上。
同邵三河和向天亮一樣，給向天亮的「規定」地點，也在南河縣武裝部招待所。
從濱海縣到南河縣https://www.hetubook.com.com
，坐在向天亮身邊的余中豪，臉上是苦笑連連，這哪裡是被雙規的人，這陣勢簡直比省公安廳江雲龍的出行還要氣派一倍。
又一個星期一。
余中豪馬上明白了向天亮的意思，這個臭小子較真了，他趕緊沖兩位同伴使了個眼色，自己率先拿出了工作證。
客廳里的氣氛，不但尷尬，而且凝重，敏感的人或許還能嗅出一絲緊張的味道。
只見他將那張省公安廳政治保衛處簽發的證明，折了兩折，手一彈，嗖的一聲，扔向了余中豪。
左手在余中豪等三個人面前，分別停頓了一下。
警車上，前排兩人，後排三人，余中豪坐在左邊，向天亮被夾在後座的中間。
正常之中有不正常，平靜的表面，是暗流的涌動和紛呈的謠言。
余中豪瞅了瞅身旁的向天亮，這傢伙，攤上這種事，一路上又這麼顛頗，居然還睡著了。
反正要「進去」了，玩一把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解鈴還須繫鈴人，誰發的槍誰才有權利收回，連余中豪也不敢出手收向天亮的槍。
余中豪差點為之氣結，但他得忍著，向天亮現在還是同志，對同志總歸要客氣一點的。
只能是各退一步的妥協，先帶人，后繳槍，先連人帶槍把向天亮從家裡弄走。
不錯，證明上的毛病還不止一個，而是三個。
本該嚴肅的證明上有三處毛病，可謂漏洞百出，向天亮有權拒絕繳槍。
這就是雙規，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向組織交待自己的問題。
「按規定辦。」
「按規定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