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
159 初匯聚人又分散

「和誰去?」林火問道。
「我知道。」山師陰沉默片刻,接過楓叔手中韁繩,「我們也走吧。」
林火雖然心中仍有戚戚,卻強擠笑意,歡笑附和。
章昭平微微一笑,「玄奘法師,不過文僧,也能步行至西域佛國。我一儒生,學六韜武藝,習浩然之氣,哪裡不能去的?」
林火皺了皺眉,「你連龍興周邊都能迷路,還想想走天下?」
林火想不明白。
她緩緩踱步小巷,越行越深,終於在盡頭,藉著火光,見到一個人影。
武夢望著那團煙火,睜大雙眼。
「古人可都說了『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雖然……」呂烽咬了咬牙,「雖然這花長得確實不錯。但有兄弟們陪著,肉管飽,酒管夠。跟兄弟我去見見北國風光,離開這傷心地。」
李虎見到林火面色不對,心中暗自揣測。
林火目瞪口呆,好些年,他未見到虎哥如此意氣風發。
喧鬧至死寂。
武夢並不在意他們說些什麼,只是避過城內巡邏甲士,一路急行。
林火臉色一暗,「我們才剛見面,虎哥你又要……」
林火皺眉,「你要當和尚?」
他地下頭顱,喃喃自語,「一眼桃花一場夢,一朝相逢一場空。」
今日原是大年初一,前半夜皆是煙火,後半夜寂靜無聲。
「你懂什麼?說不定是哪位公子哥,要討小娘歡心。」
武夢咬住嘴唇,素白衣衫,在月光下倍顯嬌弱,恨聲說道:「我又能怎樣?父王死了,林火走了,你還要我怎樣?」
林火聽著呂烽話語,又回頭望著來時路途,視線飄蕩,似要飄向早已無蹤的卧龍坳,飄向那身紅氅。
山師陰揮動馬https://m•hetubook.com•com鞭,「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山師陰恢復平靜模樣,淡淡說道: 「你不會殺我。」
可她明明知道無法改變,卻還是緩緩走入巷中,說不清原由。
李虎笑得更歡,林火卻是搖了搖頭,他沒有再勸。他自然是明白李虎脾性,虎哥若決定一事,便絕不會輕易更改。
李虎拍了拍石磊肩膀,「虎哥支持你,男兒郎,就該有些志向。」
「我早已答應了兄弟們。」李虎正色說道:「我答應他們,只等此間事了,便去西域闖蕩。原本找你們只是想再見一面,卻沒想到碰巧將你們性命救下,也是天意弄人。」
有什麼過意不去?
她只想知道,是誰,是不是他。
靠在廊邊柱上,武夢不由摸向手腕,那裡卻是空空蕩蕩。
「好志氣!」說話之人,居然是書呆章昭平。他于李虎身側,握拳附和,「若要去西域,算我一個。」
「因為,九嬰不滅,大燕不寧。而我是你的好友,是林火的好友,也是……」山師陰勾唇一笑,于月光之下,分外妖魅,「這世上,最了解九嬰的人。」
說罷,兩人朝上至城,縱馳離開。確未發現,在那山坡之後,有一書生打扮,騎一白馬,緊跟林火而去。
「掛注?」章昭平似是有些茫然。
「黑話?」章昭平點了點頭,「果然是學無止境。」
入夜,上至城,王族別院,院中小樓。
林火不時回頭張望,見到紅袍越變越小,最終隱於山後。
「不必多言。」李虎站起身來,揚了揚空袖,「我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正是死過一次,才發現這天地遼闊,而昔日和_圖_書之我,乃至今日之我,不過井底之蛙。」
「冀國?」林火看著呂烽,「那南柯……」
就在此時,石磊也湊了過來,稍低雙眼,「火哥,我也不能和你走。」
她這才想起來,已將紅繩丟還林火,此生……此生也不知是否還能相見。
山師陰眉頭一挑,「當然不是。」
是他?
煙花炸開,好亮一團火光。
她立刻往別院外沖,那些安危告誡,自己身份,她全然不顧,翻了別院牆頭,單人孤影,朝那日小巷奔去。
山師陰點了點頭,「其實殺害燕王之人,並非林火。而是山師雲。他用了攝魂膏,迷了林子心神,才會鑄就大錯。」
林火嘆了口氣,「可是虎哥……」
「我?」李虎似是愣了愣神,看了看四周馬賊,面露難色,就連聲音都小了下去,「我就不去冀國了。」
「火哥!」石磊咬了咬牙,臉上再無青澀模樣,「天下眾生皆苦,我曾經不知。今日既然知曉,又怎能袖手旁觀?佛法我懂不多,卻也知道,『普渡眾生』。」
大錯已鑄,勢難回頭。
山師陰與楓叔,在岳山山腳,與眾人揮手告別。
李虎哈哈大笑,勾住書呆肩膀,「道上黑化,就是說,老子看得起你,許你入夥!」
「不不不。」小石頭連連擺手,「他們去過的地方多,我只是想和他們結伴而行走天下。」
「怎麼?」火光印在山師陰臉上,他微微笑道:「看來,我們的公主大人,很失望啊。」
真相就在眼前,武夢卻停下了腳步。她這才發現,自己一路,居然什麼都沒去想。
武夢晃了晃腦袋,想要甩去這些惆悵,卻見到空中,突然亮起一簇煙火。https://m.hetubook.com.com
山師陰哈哈大笑,「還有楓叔。」
那邊李虎已然聽好故事,面露煩躁,用力拍著林火肩膀,「林子!不就是個婆娘!這天下三個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婆娘還尋不著?聽哥的話,跟這呂烽兄弟去冀國見見世面,也嘗嘗他國風情。」
「什麼?」林火心中煩亂,今天算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都要離開?
是誰?是誰在放這煙火?難道……
樓門緩緩開啟,武夢從樓中慢慢走出,又反身將房門輕輕合上。
不見也好,見了又能如何?不過再一次肝腸寸斷。
武夢雙眼圓睜,又微垂眼瞼,淡淡說道:「原來是你。」
武夢眼皮一跳,盯住紅袍兒。
林火啞然,山師陰這決定,實在出人意料。
「我讀書不多,但也知道『好男兒!當志在四方』!」李虎眼中似有畏懼,卻有更多傲氣,「林子。」他重重一頓,「天下之大,絕非中原而已!」
「你小子。」李虎挑了挑眉,「算你掛注。」
武夢稍抬起眼,觀察四周,「就你一人?」
林火苦笑。李虎都這般說了,他還能說些什麼?只能說些話兒,囑託小石頭萬事小心。
眾人會話,卻有一人,始終靜立一邊——山師陰。
「事實?」武夢一對秀眉皺到一塊兒。
終於,來到小巷之外,那煙火也已停歇。
「我們……」李虎雙眼微眯,「不就是馬賊?都是刀尖舔血,還能怕了他們不成?」
呂烽卻在這時湊了過來,按住林火肩膀,「林子,既然燕國呆不下去,你不如跟我回冀國。」
他有些不明白山師陰為何選擇留下,他問花袍,花袍只是嘆氣,「紅袍兒他,怕是有些過意不去。www.hetubook.com.com
月色不美,她也無心賞月。
小石頭像是被林火嚇了一跳,怯生生地說道:「我也不是個小孩子了是吧。經歷這麼多事,我覺得吧,我應該在這天下,那個,小小地遊歷一番。」
即便是他在這裏,又能改變什麼?
林火的身影,已經消失於山後,山師陰卻仍站在原地,獃獃望著。
李虎瞥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老子可不要吃不起苦的書生。」
武夢瞪了山師陰一眼,咬了咬唇似要罵人,卻又覺得索然無味,淡淡回應,「你怎麼不逃?」
林火苦笑,「虎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過也好,李虎從小到大都是刺頭,若是一起走,只怕是到處惹是生非。還是帶著小石頭省心。
夢甘甜,卻終有醒時。
武夢冷冷一哼,「何以見得?」
武夢嘴角微顫,身上再無疲倦,唯有坐立難安。
「傷心地?」李虎眉頭一挑,正要發問,卻被花袍眼疾手快,拉至一邊。兩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因為那煙火,就是林火曾經為她所放。
武夢握緊雙拳,卻又緩緩放開,「那又如何?父王已死,結局已難改變。」
只希望,就此一別,還有再見之時。
武夢渾身一顫,驟然捏緊雙拳,寒聲說道:「那我是不是該將你這反賊,就地正法?」
「後半夜還放煙火,真是不讓人睡。」
山師陰皺緊眉頭,上下打量武夢,似是第一次見到面前之人,「你不是武夢,我認識的武夢絕不是這種意識消沉,軟弱無能之輩。她是一個女中豪傑,是一個敢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真豪傑。而你……」
普渡眾生?
「哈哈哈。」呂烽拍著林火肩膀,「如此甚好!我們一路向https://www.hetubook.com.com北,縱馬狂歌。還能路過那酒鬼家鄉,到時候一路遊玩,天大地大,好不快活。」
林火看他,笑罵道:「怎麼?你也要湊個熱鬧?是去南蠻騎象,還是去東海餵魚?」
「要你怎樣?」山師陰突然提高音量,「你還沒死,大燕還沒亡!」
武夢嘆了口氣,仰頭望向夜空,夜雲似幻,想起過去種種。
或許,這便是有緣無分。
武睿死訊未出,城中仍未宵禁,路上三三兩兩還有行人,對那煙火議論紛紛。
林火看著小石頭,突然覺得那個只會跟在自己身後的孩子,也長成了青蔥男兒。
半個時辰后,馬賊下山,朝北方行進。
「鶴老說的對,你們說的對。卻有眾人皆醒,我獨醉。」林火搖了搖頭,終是下定決心,「冀國嗎?或許是個好去處。」
小石頭看向懷智和尚。
楓叔將紅袍兒扶上馬鞍。
武莫知曉武睿死訊,哭鬧了一宿,好不容易被她哄入夢鄉。晚風吹過,她已換了一身素服,此刻,只覺心神疲憊。
紅袍兒嗤之以鼻,「只是個披著同一件皮囊的嬌弱公主。」
「西域?」林火咂舌,「那可得穿過一片荒漠,內里更是馬賊橫行,一點都不安生。」
「不。」紅袍兒淡淡說道:「我要留在大燕。」
月弧掛空,淡雲稍掩。
山師陰走到武夢面前,「因為,我要告訴你事實。」
楓叔在一旁牽著戰馬,輕聲說道:「少當家的,林公子,已經走了。」
但他知道,紅袍兒選擇留下,必定是有他道理。否則在如此風口浪尖,他為何要留在最為危險的燕國?一定有什麼事,無比重要,以至於將他絆住手腳。
他看著眾人說笑,面上表情變幻,終是握了握拳,走到林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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