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殺手，在他們口中，已經成了身高兩丈，腰圓六尺惡鬼。殺人別說眨眼，就連血也給你喝乾凈。
若說古有洛神，今日便是洛神降世。
孟純摸了摸後腦。「那你方才還對那女人如此殷切？」
卻又有趣，越是斗升小民，越是對朝堂「瞭若指掌」。
他甚至已經可以確定，此事必定是紅袍所為。
他與孟純呆坐桌前，菜已涼透，仍舊未見人影。
孟純瞪了找媽媽一眼，卻未將她甩開，「我們也是有身份之人，山師家那些崽子，竟然敢爽約！」
聲音之中，竟有些沙。
春華離了小店，踏車而上。
孟然之隨他入席。
頭戴斗笠車夫拉放韁繩，緩緩停住車輪，又反身下車，跪伏地上，充當下馬人墊。
她踩車夫背脊而下，如此作踐他人之舉動，由她做來，卻無半點惹人厭棄。店中不知多少客官，想做這洛神足下人墊。
她依舊微笑，「小女，山師春華。」
「送到嘴邊的肉，你不張口？」孟然之把玩方才酒杯，「有便宜不佔，那才是傻子。」
孟然之早早到達，坐在嘈雜角落，看著店中人心惶惶，聽著他們談論昨夜風波。不出意外，所談話題，皆是夜中十四大臣一一斃命之事。
孟然之自然不加阻攔，只怕此刻心神都不在此地。
山師春華坐下身來，「讓兩位孟公ｗwｗ•hｅｔｕboｏｋ•cｏm.cｏｍ子久等，小女子之過，這就罰酒。」
那隻手掌扶住簾幕，卻不冒頭，停頓或許只有片刻，卻已吊起胃口，這片刻便如萬年。
山師陰拜訪人熊之事，他自有途徑知曉，由此推斷，大臣被殺之事，那紅袍定然脫不了關係。
從古至今，人因群聚而生，交談原是為了繁衍，哪處有更好的獵場，哪裡水源更為清澈。演變至今，成了高談闊論。
他酒意上涌，這一吼，竟然用上了真元。
「孟公子好生孟浪。」山師春華話中如此說，卻又為孟然之斟酒，「只怕小女子說明來意，公子便高興不起來了。」
一萬兩黃金，很容易讓人心動，其中包括趙媽媽。
她步入店中，穿堂而過，于所有目光之中，在孟然之桌前站定，雙手緊扣，置於左腰，略微屈膝彎腰，道聲，「萬福。」
孟然之垂眼觀察，突然眉頭緊皺，「春華，你這命格倒是不錯，可惜，命里十中缺一。」
孟純看不下去，徑直離席。
山師春華掩嘴一笑。
「阿純。」孟然之放下茶杯，「夠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
兩人四目相對。
所以，她依託門裡關係，給孟然之安排了一場晚宴。
外掛羽邊披風，白羽鑲邊，配紫短披，點綴頸上珍珠一串。
趙媽媽一臉尷尬，也不知和_圖_書幾分真假。她看了孟然之一眼，後者靜靜喝茶，看也未看孟純，自然是無異阻攔。
青樓打滾近三十年，趙媽媽最會察言觀色，趕緊起身，勾住孟純手臂，貼近自己胸膛，「喲，純公子，何必動氣。」
孟然之微微挑眉，毫不避諱，上下打量來人，「你是？」
孟純剛想罵人，卻看到孟然之面上再無半點笑意，冷若寒霜，彷彿方才那色鬼模樣，根本不是一人。
身穿一體深紫長裙，紅絲斜掛，收身緊繃，綳起后臀緊翹，綳起如蛇腰身。
而山師雲心思，一向難測。
不在紅牆，而在一處小館。
孟然之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拿過山師春華方才飲酒酒杯，為自己倒滿，「是我說錯話，罰酒，罰酒。」
孟純看了眼孟然之，怒哼一聲，轉身回到屏風之後。
而今日應該會見之人，已經遲了半個時辰。
山師春華咯咯一笑，「那可得麻煩孟公子為我好好看看。」
她只是微微一笑，便勾走了眾人魂魄。
只見到這隻手掌，店中男人已然咽了口水，更有甚者直接屏住呼吸。
聽著可笑，孟然之卻笑不出來。
山師春華並未將此話當真，繼續說道：「家主之意，孟公子既然要殺大少爺，自然會殺，完全無需我家出手，你說是與不是？」
山師春華再次掩嘴，「孟公子，www.hetubook.com.com真是風趣。」
孟然之搖了搖頭，「這名字不配你，你該叫夏夜尤物才對。」
一聲怒吼，生生蓋過店中嘈雜。
第二點讓他難展笑顏之事，便是眼前。
「自己動手？」孟純一臉驚訝。
孟然之又是一杯下肚，「還能有何要事，不就是山師雲不來見我？他不來不就不來，哪有見著春華來得快活。」
原因有二。
孟純這才坐下，卻仍舊不忿，扭頭轉向一邊。
眾食客這才緩緩轉過頭去，低聲交談，但仍有目光瞥來。
小店之中，多有嘆息。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孟純低聲問道：「九嬰不願幫忙，那我們應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放過山師陰？他已與人熊聯手，我們這邊……」
說罷，便自斟自酌，一杯下肚。
走時三步一回頭，似是留戀。
「是是是。」孟然之滿口答應，「春華說什麼，便是什麼。」
屏風之後，不時傳來兩人歡笑，孟純卻是臉色難看。
店中客人盡皆扭頭望去，其中自然包括孟然之三人。
孟然之不喜遲到，所以他早早便在店中，故而，他也不喜別人遲到。
就在此時，店外傳來馬蹄聲響。
孟然之能等，孟純早已按耐不住，他手邊刀子酒，已然喝完兩壺。
孟純，便是他的脾氣。
發插金簪三支，倍添貴氣。
山師春華道：「原來，m.hetubook.com.com小女子，只夠孟公子等一個時辰。」
就當眾人以為將要等到海枯石爛之時，玉手的主人，終於步出車外。
時間，就安排在那日見面后一日的黃昏。
就著唇印，孟然之一杯喝乾，「好酒，果然飲酒，還是需看酒具。」
趙媽媽搖著肥臀，離開店鋪。
九嬰心意，便是山師雲心意。
趙媽媽立即起身，與掌柜耳語幾句，掌柜立刻搬來屏風，將眾人目光隔絕。
這也算是默認，孟然之不怪趙媽媽，卻也不能毫無脾氣。
既然紅袍已經開始動手，他也不能落於人後。
孟然之灌了一口冷茶，淡淡說道：「不出所料，山師雲這老狐狸，一點都不相信我們。」
趙媽媽在一邊賠笑，孟然之看她一眼，卻未怪她。他也知道，黑一門不過是個中間人，說到底能否真正合作，還是要看九嬰心意。
眾人或多或少注目而來，孟純解下腰上佩刀，往桌上一拍，「看什麼看！都吃飯！」
孟然之捏住春華手掌，抬起眼來，低沉說道：「你命中缺我。」
孟純不明就裡，「然之，你已經猜到了。」
這眼神，趙媽媽無比熟悉，男人啊，其實都一樣。
他們將故事說得繪聲繪色，彷彿一雙眼睛便長在兇手身上，親眼目睹一切。
「很簡單。」孟然之放下酒杯，「我們自己動手就是。」
與她對視，就連趙媽媽也hｅｔｕbook•com.ｃｏｍ是臉上發燙。
她也不明說，告辭離去。
「那是自然。」孟然之也為孟純倒上一杯，「山師雲方才做過如此大事，又怎會輕易拋頭露面？又怎會輕易相信他人？他還要觀望，觀望我們是否堅定。」
直到馬車離去，孟然之仍未收回目光，眼神火熱。
一輛奢華馬車，停在店外。
五官精緻，眼角一顆淚痣，風情萬種。
孟然之拉住山師春華手掌，「我不僅風趣，還會看手相哩。」
孟純無言以對，總覺得孟然之把他也列入了傻子範疇。
抬眼望向店門，孟純一口飲盡杯中酒，拍案而起，「老子不等了！」
孟然之笑個不停，在孟純看來，笑得像是傻子。
又是半個時辰，山師春華才被孟然之送出屏風，微笑離去。
卻見一隻白皙手掌，掀開車簾，露出如玉手腕。
「缺一。」山師春華抿嘴問道：「是缺什麼？」
「春華，卻是喝得快了。」孟然之搖了搖頭，「我可沒怪你，要早知道是與春華姑娘見面，再等半個時辰，也是值得。」
她已過了打拚年紀，或許是時候賺些逍遙錢。
「沒錯。刺殺山師陰……」孟然之眯起雙眼，「就在今夜。」
趙媽媽微微一笑，也隨他離去。
其一，十四大臣被殺之事，自然是難掩眾人之口，可絕不可能傳播如此之快。不過一夜時間，便已經路人皆知，其後何人在做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