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縱馬
177 螳螂黃雀斗正酣

貓臉黑衣身形急墜而下,手中長刀直指奔騰車馬。
「初次見面。」那車夫掀起頭上斗笠,露出消瘦面容,「在下,山師雲。」
街角,忽然吹過一陣微風,揚起馬車帘布,吹來一襲紅袍。
刀片高舉,雨刷而下,灌入衣中。
他在這裏,等一個人,這人今夜必定會來。
「我自然沒事。」孟然之隨意抹去臉上泥污,低伏身子,雙眼緊盯唐楓,小心戒備,「幸好我在軍中磨練許久,他若想一招殺我,還沒那麼簡單。」
瘋貓運起真元,渾身一震。
人影,躍樹而下,雙手抱拳,高舉過頭——唐楓!
孟然之這才鬆了口氣,與孟純對視一眼。
山師陰卧在水中,雙目緊閉,面無血色。
略沙喉音,穿透雨夜。
光閃,照亮淡然。
刀鋒閃亮,車內一片寒意。
雨敲車頂,低脆聲響。
這一是一場局,設局之人,正是紅袍兒,他用自己性命做賭,何等瘋狂。方才,哪怕孟純刀再深一寸,山師陰都得命喪當場。
走到紅袍兒面前,山師陰依舊未有絲毫反應。
孟純未曾見過紅袍兒,今日一見,不由在心中計較,「果然是個俊哥。」
春華勾唇一笑,「誰說,家主在車裡?」
孟然之呼吸悠長和_圖_書,緩緩睜開雙眼,「他來了。」
山師陰勾唇一笑,「讓你失望了。」
車頂破裂,木屑橫飛,戰馬驚得人立而起。
馬車藏在陰影之中,實難看清,黑夜便是最好掩護。
山師陰面沉如水,「自家死士,既然用來對付自己,還真是諷刺。」
砸破車頂,直落車中!
那光柱,映照兩人身形,彷彿將時光凝固在這一閃之間。
孟然之靠著車廂,閉目養神。
唐楓今夜身穿黑衣,拳綁赤色繃帶,一身肅殺之氣。
身上雨珠激射而起,將十數弩箭一一擊飛。
馬車側窗炸裂,一團錦衣從那炸裂破口,迅速竄入雨幕,連滾帶爬,徑直滾在泥漿地中,滿身污漬,也渾不在意。
孟純此刻滿心悔恨,而悔恨催生怒火,「我要你們陪葬!」
只見,漫天雷光之中,貓臉黑衣凌空獨立。
「是個好地方。」孟純坐在孟然之身後,手攥白娟,將刀尖點地,細心擦拭。
雨夜之中,驟然落下一道閃電,貫穿天地。
「然之!」孟純驚聲呼喊,卻已趕不上這雷霆一拳。
他們渾身濕透,也不願入車,濕身入車,這可不是貴族所為,何況還有佳人。
「家主?」孟然之訝然,「山師先生也來了和圖書?」
卻說另外一邊,車馬疾馳,不久,大將軍府便已不見。
瘋貓與唐楓就要追擊,卻有十數黑衣,手持弓弩,將兩人攔住。
一時之間,雙方皆淋著春雨,僵持不下。
孟純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從未想過會如此順利。只一刀,便將山師陰放倒,實難想象。
可惜,沒有許多如果。
孤身一人,油紙一頂,踏雨而來。
「嘭!」
「嗆喨!」
孟純只覺頭皮發麻,突然聽到風雨聲中,隱藏腳步聲響。
可這一窒,九嬰車馬毫不減速,已到孟然之身側。
「天位!」孟然之雙眉緊皺。
紅袍倒在水泊之中,血跡暈染,隨雨落散開。
所以,這條小巷,是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
雨越下越大,紅袍血暈漸大。
孟然之與孟純,不敢大意。
「權謀之爭,豈有半點情誼。」孟然之微微一笑,「況且,你又何必虛情假意,你是林火朋友,我是林火朋友,可我倆不是朋友。」
或許人熊會請他入府共飲,又或許將他奉若上賓,全力保護,無論如何,變數太大。
孟然之重新閉上雙眼,嘆了口氣,「動手吧。」
孟純看了眼窗外,「這天,他不會來了。」
就在此時,身前山師hetubook.com.com陰,突然睜開雙眼,「抱歉。」
自責,爬滿心頭。
馬車簾幕飛揚,孟純竄出車外,足踏馬背,高高躍起。
「只有一個一流高手?」山師陰勾起嘴角,「你或許應該抬頭看看。」
人影拖長,奔雷聲后。
他單手拖著下巴,正在馬車側窗,透過細薄紗窗,望著涼薄之夜,還有月下小巷。
「失敗?」孟然之瞥了眼唐楓,「你真以為一個一流高手,就能攔住我們兩人?」
孟然之雙眉一挑,望著身邊車夫。
孟純臉上驚詫,又是喜出望外,「然之,你沒事。」
而孟然之,便要在那人邀功之前,將他刺殺。
卻有十數弩箭,破空呼嘯,箭尖鎖住瘋貓所有方位。
「你說的沒錯。」山師陰眯起雙眼,面上似是笑容,卻又陰寒入骨,「權謀之爭,沒有半點情誼。」
「我知道有人要殺我。可我怎麼都沒猜到,那人……」山師陰不知何時坐起了身子,靠住大將軍牆根,撐著半把油紙傘,「居然是你。怎麼說,你我都是林火朋友。你居然對我下此狠手。」
馬車奢華至極,竟是早間所見九嬰車馬。
因為那人做了件大事,殺了十四大臣,今夜,正是邀功時刻。
而後,只剩等待。
https://www.hetubook.com.com師陰未死,危局便到孟然之身上。
孟純立即扭頭回奔,只因方才腳步目標,正是樹下馬車。
小巷通向後門,大將軍府的後門。
狂風,暴雨,驚雷,此刻皆成點綴。
若那人見到人熊,其後事情,便難推測。
他真就如此託大,護衛也未有一個,便孤身會見人熊?
孟純提起鋼刀,看向孟然之。
抬頭?看什麼?
孟純不會放這錯誤,他握緊鋼刀,靠近到底紅袍。他必須確認,紅袍究竟死活如何。
側耳傾聽,孟純立即棄了山師陰,回身呼喝,「不好!」
孟純已然渾身濕透,可他眼中,唯有紅袍兒性命。
孟純舉刀,放聲嘶吼,紅袍駐傘,仰頭張望。
夜黑,路長,空無一人。
正欲揮刀,卻聽得一聲悶響。
「說的也是。」山師陰咳了兩聲,他為誘出殺手,確實受傷不輕,「如今你刺殺已然失敗,難道還要掙扎?」
卻是烏雲遮月,下起小雨,淅淅瀝瀝。
不在車內,卻在車上。
或許,書上說的沒錯,人總是在成功前刻鬆懈,這世上才會有功虧一簣之說。
他顧不得禮數,掀開車簾,卻見車中唯有山師春華一人,「春華姑娘,這是?」
不怕唐楓突襲,孟然之緩緩仰頭。
死士沒www.hetubook.com.com有回話,只是默默舉起弓弩。
說話間,唐楓同樣從那洞口踏入雨中。
車夫斗笠蓑衣,不斷揮鞭,側窗伸出一截白玉手臂,還有半張俏臉,「上車!」
無論是死是活,孟純都必須補上一刀。
春夜微風仍舊發涼,孟然之卻穿著開襟錦衣,絲毫不懼寒意。
黑貓拔刀。
光閃,掩沒嘶吼。
就在此時,街尾傳來一串馬蹄聲響,急促蹄音,劃破雨幕。
顧不得車輪激起污水澆淋滿身,兩人毫不含糊,立即躍上車板,死死扒住車身。
白色油紙傘飄揚而起,斷成兩半,又飄然落地,再難遮風擋雨。
「沙沙……沙沙……」
孟純心中一跳。
雷芒閃爍,照清錦衣面容,正是孟然之。
拳若重鎚,轟然砸落!
孟然之於車外說道:「多謝春華姑娘,救命之恩。」
傷口猶在流血,山師陰一動不動。
車內傳來回應,「不要謝我,家主親自趕來救你,你要謝就謝家主。」
赤手儒生,凶名赫赫。
小巷幽深,兩側牆高,也不知多少死不瞑目,從這條小巷被拉出城外,落得孤墳野鬼。
打更人,敲過三更天。
孟純握緊鋼刀,踩著血泊,步步靠近紅袍兒,不敢有絲毫大意。
「春華!九嬰!」山師陰臉色驟變,「瘋貓!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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