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沒辦法了。」赤娜搖了搖頭，低聲自語，「你無法放棄，我便將他毀滅，即便你會恨我，可你到時候，別無選擇。」
而此刻，他躺在一棵樹下，身下鋪滿乾草，原先是枕著樹根。稍遠處，士卒和衣而眠。來回有還有哨兵巡夜。
呂烽心中暗想，赤娜出生馬匪，也難免會有這種強盜邏輯。
這般月色，靜謐安詳，唯有身上乾涸血污，還有那黏粘衣甲，記錄著方才廝殺。
「是你們！」呂烽只覺目眥欲裂，拎起樹邊長槍，忍著渾身酸疼，硬生生挺直脊樑。
呂烽不答，轉而問道：「我們還有多少兄弟？」
炮響未散，營地一側半弧，燃起無數火把，將呂烽千人，隱隱圍困其中。
赤娜將水壺敲在地上，「你還想去送死？」
呂烽看著這般赤娜，有些驚訝，「赤娜，你怎麼了？平日里，你可不是這樣子。」
呂烽雙目緊閉，指地槍尖不斷顫抖。
呂烽與林火臉色，驟然鐵青。
赤娜眯起雙眼，「你想做什麼？」
她原就身材高挑，如今一站一坐，呂烽感到一股壓力，彷彿站在面前之人，不是赤娜，而是他那父王，冀王呂伯邑。
呂烽略微皺眉，「那大慶城……」
赤娜並未在意他反應，徑直說道：「我父和_圖_書親從小就告訴我，人生為征服，征服草原，征服其他部落，征服其他國家。男人征服女人，女人征服男人。若是我想要，那便必須得到，即便是用搶。」
白暈晃眼，呂烽抬起手臂，稍加遮掩。
赤娜微微搖頭。
呂烽略微沉默。
「你說什麼？」呂烽沒有聽清赤娜低語，重複問道。
垂首片刻，他又抬起頭來，「我們如今在哪裡？」
月華從赤娜頂上落下，呂烽仰頭去看，看不清赤娜面容。
呂烽略微皺眉，他有些想不明白，赤娜何以說出這種話來，但他仍有心中堅守，「我不會放棄我的國家。」
赤娜冷冷一哼，「這些責任，你根本不願去擔！若你那樣做了，你還是你？」
呂烽心中一突，他突然發現，面前赤娜竟是有些陌生。
姜格爾與伯格對視一眼。
火把亮起之時，冀軍甲士已然蘇醒，立即列陣準備禦敵。
呂烽身形一僵，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
林火更是呆立當場。
兩人話題剛剛開始，赤娜卻是輕挪腳步，站在兩人之間，「不要問了。」
兩道身影，從黑影之中，冒出身來。
說話時候，他已將赤娜所言，放諸腦後。
呂烽挪了挪脖子，恍惚間，便見到赤娜撥開水ｍ•hetuｂｏｏｋ•cｏm.coｍ壺，扶住他肩膀，將壺口湊到他唇邊，「你知道我那金針有多貴？一根就能讓蜀象昏迷半日，你倒好睡了三個時辰，居然就醒了過來。以後別叫蠢驢了，叫蠢象吧。」
赤娜抿住嘴唇，「若他們都死了，你準備怎麼辦？」
夜空之中，爆起一簇火光。
呂烽閉起雙眼，面如死灰。
「呂烽！」姜格爾突然喝道，「你不是一直懷疑你們身邊有姦細嗎？你猜的沒錯。可你就不想知道，那個姦細是誰嗎？」
呂烽苦笑搖頭，「我別無選擇。」
為何沒死？此處是何地？很多問題，擠在心間。
「對了。」他努力笑著，試圖打破尷尬，「你方才說讓我當將軍？你爹在狼原確實厲害，可將軍這種事情，難道你說定就能定的？」
話未說完，卻聽到遠處林火聲音，「烽子！你醒了啊。」
「我這人其實不喜歡麻煩。」她聲音清冷，隱隱有些疏遠，「可我現在對你的感覺，讓我覺得很麻煩。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所以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混賬東西！」呂捏緊長槍，上前兩步，就要廝殺。
赤娜卻是抬頭，望向月空，「你們已經沒時間了。」
赤娜依舊站在反光處，見不到她確切表情，
www.hetubook.com.com只能見她鄭重點頭，「因為，我其實是……」
赤娜略微皺眉，「我應該吩咐過，呂烽不能殺。」
呂烽微微苦笑。
赤娜一巴掌拍在呂烽額頭上，「我剛剛把你放倒，林火就趕到了。他倒是果斷，我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被他裹挾著突圍而出。不過嘛，他不來，有我在，你也是死不了的。」
赤娜站起身來，居高臨下，俯視樹下呂烽。
伯格面上帶笑，可那笑卻令人渾身發抖，「您確實吩咐過，可是，二王子也吩咐我等，要將這裏所有人，全部殺掉。我們畢竟是二王子的幫手，對了……二王子還特意吩咐了。既然說是所有人殺光……」
林火與呂烽疑惑看她。
等呂烽再次醒來之時，早已是月懸高空。
呂烽這才撐起身子，觀察四周。
他舔了舔嘴唇，語音陰測，「公主殿下，自然也包括在內。」
「城破了。」赤娜聳了聳肩，「你儘力了，可惜敵人太厲害，就像我一樣。而你的兄弟們，太不靠譜。」
話音稍落，林間竄出一聲炮響。
「公主？呵……」呂烽低聲低喃，「我早該想到的，孛兒只斤 ·赤娜。呵呵呵……孛兒只斤·赤娜。」
他方才動作，不遠處便傳來聲響，「你醒了啊。」
hetubook.com.com伯格微笑說道：「赤娜公主在這，我們就放心了。」
姜格爾看了眼赤娜，哈哈大笑，「是啊，赤娜公主在這，我們就能放心，這裏的所有人都殺光啦！」
「是我。」鎮定聲音，來自身後。
兩人之間，似是冷住一瞬。
赤娜放下水壺，撇了撇嘴，「是啊，他來的還真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浪費我兩根金針。」
「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赤娜將地上水壺踢開，雙手叉腰，「你放棄一切，跟我走。我可以給你所有，新的財富，新的地位，甚至你想做將軍，我也可以給你。」
他想要回頭，去看某人，可他硬是生生忍住，彷彿那一回眸，事情便再難無法回頭。
眼皮撐開，落入眼帘，已非夕陽落時。
呂烽輕輕推開，「我昏迷之前，好像看到了林子。」
林火點了點頭，「受了些驚嚇，這會兒渡鴉在照顧她，和我們一起逃了出來。你也別太擔心。」
呂烽聞聲望去，抬手示意，接著便出口問道：「林子，我妹妹她？」
「如果他們都死了……」呂烽咬緊牙關，捏住地上泥沙，「這責任，便由我扛起來。」
「平日里我當然不是這個樣子！」赤娜冷著一張臉，「我一定是生病了，要不然，按照我以往性格，你現在就是大慶城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具屍首。說不定還被梟首示眾。」
「你可以選擇！」赤娜幾乎是在吼叫。
呂烽習慣與赤娜打打鬧鬧，此時情景，前所未見。
舔了舔嘴唇，呂烽將目光，重新轉向赤娜，「發生了什麼？」
他昂起頭顱，面不改色，「都到了這個時候，我不在乎，那個姦細是……」
孛兒只斤·伯格；孛兒只斤·姜格爾。
「你確實將我們甩開了。」話語，從林內傳來。
氣氛似是有些尷尬。
赤娜又將水壺遞來。
聽到這話，呂烽方才鬆了口氣，「至少她還安全，算是個好消息。對了，林子你和我說說，我們還有多少弟兄？」
赤娜從呂烽身後走來，與呂烽擦肩而過，站到狄軍陣前，再次重複，「是我。」
呂烽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林火蹲下身子，迅速回答，「我入城維護治安，收攏了一些兄弟。剛剛突圍，又損失不少。現如今大概還有千餘人。」
他不知如今身處何處，但他明白，此地必定不是「大慶」。
姜格爾咧嘴笑著，「呂烽，我們又見面了。」
呂烽點了點頭，「大哥二哥如今在何處？父王是否倖存？這些我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安心？」
溪水入喉，腦袋終於清醒不少。
林火似是無比驚訝，「不可能的！我確定當時已經將所有追兵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