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豕面沉如水，原本坐于主位，撐著下巴，端詳文臣勾畫。可此時，他站起身來，指著齊軍側翼，「這便是那位將軍負責抵禦？」
只是這元帥府，這幾日來，沒有一日消停。
廳中安靜異常。
「元帥！」文臣雙眉挑起，再次開腔，「注意你的身份，若不是你手裡有王后私章……」
元豕心中疑惑，眉頭緊皺，加大些許銀兩，「究竟是怎麼了？」
屋中鴉雀無聲。
不多時，屋中只剩元豕與侍衛兩人。
元豕抬起頭來，他眼帶發黑，顯然是多日未曾安睡，「哪位羅將軍？」
「元帥。」文臣突然出聲，將元豕打斷。
文官眉頭緊皺，「我們自然是為了冀國百姓，為了……」
元豕目光隨他移動。
元豕心中咯噔一下，強裝鎮靜問道：「他說了什麼？」
齊王田午率領十五萬大軍，如同巨斧，斬向南郡腳背。
文臣與身邊人耳語幾句，回答道：「羅希國，羅將軍。」
「放屁！」元豕和*圖*書將身邊木椅一腳踹翻。
卻見到屋中眾人，皆是互相瞪眼，卻愣是誰都不發一言。
越是無人與他對視，他心中怒火，越是暴烈不止，「你們告訴我！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嗎？沒錯，我們丟了半個南郡。可我們還沒有山窮水盡！昨天是肖洗，今天是羅希國，什麼兵力不足！全部都是借口！他們都是懦夫！一群不忠不義的懦夫！」
元豕低垂腦袋，輕聲說道：「你也出去吧。」
他雙手撐在桌上，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抱歉，我失態了。」
恕難從命！？
他們之間關係，便像是一塊不斷在懸崖邊緣搖擺的巨石，欲落未落。
一名文臣打扮外戚，用長桿虛劃地圖分佈，面色凝重，沉聲說道：「昨日戰報，揚獍所率軍隊已經突入小河套，受困於地形，攻勢終於減緩。不過，南方齊軍實在是難以阻擋，十五萬大軍，幾乎與我南郡全局軍隊數量相當。況且此次齊王御和*圖*書駕親征，卻見不到焦躁，他穩紮穩打，已經深入惠山腹地。若是再進一步……」
其餘文武互看幾眼，紛紛告退。
雙方對南郡作戰，如同一幅染血畫卷，便在這種默契之中，悄然展開。
一屋文武，皆是低頭不言！
十日間，南郡丟失半數。
咆哮聲回蕩屋中，文武無人回應，元豕氣喘吁吁。
元豕仰起頭來，望著空空蕩蕩的廳堂，重重嘆了口氣。他蹲下身子，扶起傾倒木椅，便若用盡了所有力氣，陷入椅背之中。
而緊跟揚獍之後，齊王宣布與揚獍同盟，協助平叛，御駕親征。
侍衛拱手，退步而出。
元豕盯住那處，點了點頭。他從身邊侍衛手中接過長桿，將羅希國兵馬，向齊軍一推，「只要從此處肋部插入齊軍側翼，情況就能好轉，我們或許能夠……」
為首那文臣，終於吞吞吐吐說道：「那個……元帥可能忘了，您的命令前兩日便已經傳達了過去……今天……今hetubook.com.com天羅將軍也給了迴音。」
自從拓跋元一解了狄國之圍，揚獍再無北方之患，隨即以平定叛亂之名，大軍疾馳南下。三日間，連克三城，南郡外戚人心惶惶。
權謀之術，不是既往不咎，而是深埋心中。
元豕環顧四周，無人與他對視。
「羅將軍說……」文臣頓了頓，面露難色。
為首文臣眯了眯眼，朗聲說道：「既然元帥今日心緒不寧，那麼，我看這軍議，稍後再議也不遲。畢竟我們還有半座南郡，明天那揚獍和田午也不會兵臨城下。」
廳中早已變了模樣，原本正中所掛那幅價值連城的《冀水瀑布落勢圖》被如同廢紙一般隨意丟放一邊。
即便是黑巾掩面，即便揚獍李代桃僵，逃過一劫。
元帥府中氣氛，壓抑至極。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最合適的時機。
南郡郡都「安遠」。外戚之首「元府」，如今改了名字，多加一字，又稱「元帥府」。
南郡同時面對兩支大軍，剎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
間焦頭爛額。
外戚文武來往進出，人人皆是行色匆匆。更不時有咆哮聲，從那會客廳中傳出。府中下人，多是低頭快步，就連見面也不曾高聲招呼，彷彿人人皆有心思，不露于外。
「若非如此，你全都不會服我？」元豕聞言冷笑，「我有了這私章，你們便服我了嗎？一個個惺惺作態！你們究竟是為何而戰？」
今日，府中會客廳，依舊人頭攢動。
元豕將長桿猛拍桌上，「說！」
那一夜追殺，吳離生死，揚獍與齊王田午，皆是心知肚明。
那文臣面露尷尬，又望向身邊那人。
元豕伸手，指過每一張面孔，「你們只為自己的權勢，只為自己的財富！你們！只是！為！了！你！們！自！己！」
元豕略微愣神，抬起頭來，望向那文臣，眼帶迷茫，「怎辦了？」
眾人便如此僵持片刻。
何時為這巨石，加上一推？
「是嗎？」元豕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語氣緩和，「事情太多，可能是我忘了。和-圖-書卻不知道，羅將軍回了什麼？」
「他說……」文臣壓了咬牙，方才說道：「兵少將寡，恕難從命。」
元豕驟然捏緊雙拳，一拳砸在面前桌上，震得桌上棋子傾覆，「什麼叫做恕難從命？他把戰爭當做什麼？我說出去的話又是什麼？那不是兒戲！那是一個命令！讓他進攻齊軍側翼！那是！一個！命令！」
第一把火，由揚獍點燃。
一斬之威，宛若勢不可擋。
這時機，必須如同圖窮匕見，不露則已，鋒芒露時，必是絕殺時刻。
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木質方桌。桌上固定南郡地圖，地圖之上放有三色人偶。兵卒駿馬，不一而足。
說罷，那人便拂袖而去。
「嘭！」
文臣望向元豕所指那處，沉吟了片刻，輕聲說道：「是羅將軍。」
事情真到了這一步嗎？
元豕緩緩恢復平靜。
可他們兩人，便像是此事未曾發生過一般，依舊按照所定協定同時進攻南郡，至於那月黑風高之事，心照不宣便可。
南郡同時腹背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