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嶺關前，狄軍戰鼓擂起，準備攻城。
趙恬微微一笑，「此處狄軍兩萬，為了踏過龍嶺關，他們能夠拋下多少人命？我們今日站在此地，便是將生死拋之腦後！那麼，他們能拼多少？他們會怕！他們會顧慮。他們能忍受多少傷亡？百人？千人？萬人！？」
話音未落，眾人已然陷入沉思。他們是老兵，自然也比普通新兵見得更多，思考更多。
這將會是一場，兩萬精壯戰士，對一千燕國老兵的戰鬥。
可是他們沒有。
眾人露出瞭然神情，趙恬繼續說道：「而我們也有優勢。那便是這座龍嶺關。即便狄軍湧上城頭，同時接敵不過百人。而城牆設計，前窄后闊。若是上了城頭，我們便是以多打少，還能怕他？」
回想武慎之前那番演說，還以為武慎能有什麼高招，原來和其他將領，也沒什麼兩樣。
那條道路直通南北，也是一條長白，鋪滿晶瑩雪珠，貫穿遠近。
武慎反而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回頭再次遙望狄軍，留給眾人，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因為武慎已經給過他們機會選擇，讓他們能和_圖_書夠隨著守將，安然撤離此地。是的，他們能夠像過去一樣，選擇更簡單的道路，苟且偷生。
鼓舞士氣的伎倆，這麼多年，他們不知道看過多少。不得不說，武慎說得很直白，但是絕對不出乎意料。
趙恬挎著戰鼓鼓槌，站到眾人之前，朗聲說道：「狄軍劣勢，難道還不明顯？他們雖然有兩萬餘人，可是你們仔細去看，他們是為奇襲而來。軍中戰馬足有半數。為了極速行軍，軍中多為輕甲，更沒多少攻城器械。你當他們見到我們龍嶺關上旗幟搖曳便減慢速度，是因為老神在在？」
勝負，看似毫無懸念。
眾人聽聞此言，只覺豁然開朗，可心中仍有疑惑。武慎此時此地，說出此言，又是為何？
油傘主人收了紙傘，抖落一傘白雪。
他們便這麼看著武慎，心中猜想武慎將會說些什麼。
想來想去，也不過是那些以弱勝強的例子。
武慎幽幽說道：「人數，或許是戰爭的一個因素。當少數人戰勝大軍，大家便習慣將這成為以弱勝強。一柄鋼槍，百把竹筷，誰弱誰強？所以我有一和_圖_書問，何為弱？何為強？」
人們望著武慎，看著他沉著面容，從剛剛震驚中反應過來。沒有鼓舞，卻是有人笑出聲來。
然而還是有人心中疑慮，「我們畢竟老了，他們若是源源不斷上來，我們總有一日……」
再說龍嶺關上，武慎率領一眾老兵，登上城牆。
生死二字，他們早已拋諸腦後。
而兵鋒直指龍嶺關的狄軍，是由二王子伊吾所率部眾，論戰鬥人數，也有兩萬之巨。
龍嶺關后，那朵黃油傘，飄至牆后。
那是一柄油紙傘，細細補過，搖曳向南。
此言一出，軍中士氣大振。
便在這一片南潮之中，那條雪道之上，開出一朵黃花。
飄雪層疊而下，百花殘破，難尋芳蹤。
兵馬垂首喪氣，無聲南行。
黑衣一抖，敞開衣襟，露出其中一身花袍。
因為他們這些年，已經見過太多支離破碎，見過太多生死離別。
武慎這才回過頭來，微微笑著，淡淡而言，「我們，能贏！」
但是即便是這十萬大軍，也不是燕國這一盤散沙能夠抵禦。
這些故事，在他們這麼多年戰場生涯和圖書
中，也不知聽過了幾遍。
四周皆靜。
有人對視偷笑，暗想自己想的不錯。
他們更不會臨陣脫逃。
人流拖家帶口，哭嚎向南。
一身花袍，猶如定住風雪。
眾人聞之精神一震，將期待目光投在武慎身上。
武慎不給他們太多時間思索，繼續說道：「古有白衣渡江，可稱以弱勝強之經典。可細查其始末，卻發現，始終是以強勝弱。從大局而言，呂子明人數始終處於劣勢。可從小處落手，他扼住關雲長最近緊要幾點。輕敵！守軍懈怠！與這些薄弱環節相比，呂子明便是強！從小入手，以強勝弱，最終扭轉大局，以弱勝強。」
血戰便會發生在這龍嶺關上。
人流，兵馬，從兩側疾馳而過。
眾人默然。
那麼戰爭同樣能夠成為其中一種。
武慎回過神來，對這些老兵高聲喝道：「我們能贏！」
人流與兵馬之間，無物阻攔，卻自然而然分開一條道來，涇渭分明。
他們選擇捍衛身上這一身戎裝，捍衛身為軍人的榮耀。
然而，戰爭不是數字堆砌。
誰知武慎陡然提高音量，「什麼以弱勝強，全ｗwｗ.hｅtｕbｏoｋ.coｍ•ｃom部都是放屁！」
人們面露疑惑，望向武慎。這種時候，他還說這種話，難道就不怕打擊了士氣？原本他們就勝機渺茫，武慎這是要自掘墳墓？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望向武慎背影。
他仰起頭望著巍峨城牆，聽著震耳戰鼓，微微一笑，「來得還不算太晚。」
城中守軍原本便不過兩千，如今選擇留下之人，不過一半。剩下一半，想來也是隨那守將，遵守「軍令」朝南方撤退。
「不！」一聲暴喝！便如驚雷驟起。趙恬嘴角掛起冷笑，「他們是在害怕！他們知道自己不利攻城！這便是他們的劣勢。」
軍中主將，可以親民，卻又必須將自己摒除在眾人之外。
若說繪畫，書法，陽春白雪是藝術。
武慎便站在城牆最前方，望著黑壓壓狄軍撲向龍嶺關。
不解，疑惑，質疑，憐憫。
花袍取了腰間酒壺，痛飲一口，點起旱煙，噴出細長白霧。
一柄油傘遮雪，一身黑袍拖地，獨行向北。
果然，武慎開口了，「古代行軍打仗，有許多以弱勝強的例子。」
這些老兵，不說久經沙場，至少都https://m.hetubook.com.com是兵油子。
武慎並未讓他們久等，徑直說道：「所以我說，我們能贏！不是空口白話，而是狄軍雖眾，卻也有其弱點，若是利用得當，我們就能夠守下龍嶺關。」
于那雪道之上，只留下一排腳印。
有人張口欲言，卻又止在嘴角。
一如他身後老兵，巍然不動。
狄國經歷近日來多次大戰，此次南下事實上所帶人馬並不算多，可戰之人，不過十萬。就連齊國前些時日兵馬都不如。
或許他們早已做好赴死準備，他們也不覺得自己能夠生還。但是，他們絕對料不到，武慎在沉默許久之後，突然開口，「我們能贏。」
城牆上氣氛陡然一肅。
狄軍似乎並不急著搶攻，悠閑過來，彷彿龍嶺關在他們眼中，已然唾手可得。
有人隨意掃過，不聞其事。
趙恬略微皺眉，立即將他打斷，「要殺光我們，狄軍要死幾人？」
他們望著人潮洶湧，並不害怕。
兩萬對一千，即便是剛剛學了三字經的兒童，都能夠說出誰弱誰強。
幸好，他有一員得力幹將。
風將他額前亂髮吹起，卻吹不動他面上絲毫波瀾。
人們投來奇異目光。